第270章 前世故事
第270章前世故事
可他喜歡阿離什麽呢?
秦珩自己也不知道,他隻是抱著那姑娘走在清涼寂靜的山澗裏,兩隻鳥兒在他們頭上盤旋,而他在沉默之中開始思考阿離對他的意義。
江佩離許是累了,輕靠在他懷裏,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意識。
她失血太多,換作常人怕是早就不省人事。
她沒指望秦珩給她回答,她感覺到,秦珩怕是還在氣剛剛蘇弋壓在她身上的那一幕……
半晌後。
秦珩突然開口:“我給你講講我們上輩子的故事吧。”
“好啊。”
她早就想知道了。
於是秦珩一邊下山趕路,一邊回憶起他們的上一世來。
“我跟你說過,上輩子我遇見你是三年後的事情。這幾年我本來還在思遠堂,延呈七年程運弗入吳招安,次年他被殘忍殺害,江南起義,蠻庭震怒出兵,眼看著就要打仗。”
“蠻族人自幼習武,他們入中原後大殺四方,不斷擴充疆域,江南的遺民哪裏是他們的對手?於是江南敗降,為此的代價就是我在內的一批文人,要入華都,在朝廷做官。”
江佩離聽他三言兩語帶過了他在華都的那兩年,她難以想象他此刻的雲淡風輕究竟花費了多長的時間去沉澱。
在華都,蠻人看不起漢人,尤其是江南的漢人,在蠻族的朝廷裏,文人更是低人一等。
秦珩兩句帶過的那些歲月,對他來說是心靈的創傷和精神上的痛苦,於是兩年後,他回到姑蘇。
“那時的姑蘇和現在差不多,漢人還是很抵觸蠻族朝廷。我從華都卸任回來,他們都以為我跟當年的程運弗一樣。”
“他們都罵我懦夫,罵我奸人,甚至還有比這更難聽的字眼。他們都叫我去死,說我不配站在江南的土地上。”
“隻有你——”
秦珩哽咽出聲,“那時,整個江南隻有你一個人,會站出來為我說話。”
那時江佩離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還是敬她一聲“思爺”,她那時處事也比現在圓滑得多,幫著秦珩說幾句話,別人隻當她仗義,並不會覺得她立場動搖。
“我剛回來時,要去置辦家具紙筆,整個姑蘇都沒有人願意賣給我,三倍價格都不肯賣。你知道這件事情後,讓人買了一馬車的筆墨紙硯送過來給我。”
江佩離輕笑出聲,秦珩也笑了。
“那你當時是什麽反應?”
江佩離好奇問,“江南第一美人對你這樣好,你是不是又感動又心動?”
秦珩麵露尷尬。
遲疑了片刻後,他還是如實相告,隻是聲音要小了許多。
“你連羊毫狼毫都分不清,商家拿普通石頭磨的假硯台你都當寶貝,還有一堆發黴的宣紙,我可不敢收你送的東西。”
江佩離:“……”
“秦珩。”
姑娘的聲音很虛弱,但還是聽得出隱隱的怒氣,“你這樣是娶不到媳婦的。”
秦珩一臉尷尬,手臂又緊了緊。
“還有呢?”
江佩離追問,“看你這模樣,類似的事情還有不少吧?”
秦珩有些不自在地“嗯”了聲,突然慶幸自己選擇在這個時候跟她交底。
但凡換個時刻,他準完蛋。
“你那時總跟著我,我去哪裏你跟到哪裏。我去買茶,老板故意少算斤兩,你看出來了,就把一塊足有幾十兩的茶餅當著老板的麵塞給我,把那老板胡子都氣歪了。”
“但那塊茶餅,其實是隔年許久的陳茶,而我當時要買的是新鮮的西湖龍井。”
江佩離:“……”
“還有我去買衣服,成衣店總是恰好沒有我的尺寸,裁縫鋪總是偷工減料,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腰圍小了。我也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秦珩頗有些一言難盡地說:“你當時讓人送了一堆舊衣服給我,春夏秋冬四季集齊了,愣是沒有一件是合我尺寸的。”
江佩離:“……”
她可能以為,秦珩窮得沒衣服穿吧……
“那你真是瞎了眼。”
江佩離有些汗顏,“這樣的我都能讓你動心,你也真要懷疑懷疑自己的審美。”
“是啊。”
秦珩低眸苦笑,“我當時,真是瞎了眼。”
……
就因為江佩離這些弄巧成拙的好意,秦珩那時,壓根看不起這樣的她。
直到有一天,江佩離沒有跟著他。
姑蘇街頭的幾個惡霸攔路找他麻煩,說漏了嘴,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每天厚臉皮追在他身後問她好不好看的姑娘一直在默默地給他擺平許多麻煩事。
然後秦珩破天荒在必經的路口等了她幾個時辰,天黑也不見她來,秦珩以為她終於受不了自己,走了。
結果第二天,江佩離來了,手裏端著一方上好的硯台,是歙州產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塊有些沉的硯台捧到他麵前,笑著說:“我可不識貨,但我認識的老板都說這是好東西,我想著你可能喜歡,就要過來了。”
那是秦珩第一次收江佩離送的東西,他的態度也開始有了改善。
正所謂禮尚往來,秦珩收了江佩離的硯台,他問她想要什麽禮物。
江佩離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一拍腦門,嚇了秦珩一跳。
“他們都說你畫畫得好,要不你給我畫一幅畫像吧?”
秦珩那時從不畫人,更別說畫姑娘,但他破天荒地說了聲“好”。
他給江佩離畫了一幅人像,姑娘坐了幾個時辰,他就看了她幾個時辰,他第一次那般細致地看她,發現原來世人說的真不是假話。
她是真的美,美到他的筆都難以表達,美到他縱然學富五車,卻也找不出一句可以形容她相貌的話。
等到畫完之後,秦珩看著那張人像,臨時反悔道:“這張畫得不好。我再練練,下次再重新給你畫一張。”
“畫得不好嗎?”
江佩離半信半疑,她不懂畫,隻覺得畫得好看就是好,可看著秦珩不太滿意的樣子,她也隻好同意了,還答應配合他練習。
可秦珩總是不滿意,畫了許多天,江佩離也沒拿到屬於自己的畫像。
她不禁玩笑道:“你該不會想賴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