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接回

  “世子,您還沒用午膳,是不是——”金良很憂愁,江遲剛強不許他對任何人提起他的異常,他便也隻能裝作不曉得。


  丫環把午膳送了過來,桌子上擺放著一碟玉帶蝦仁、鬆子蝦仁、鬆子魚糕、七星雞子、鴛鴦雞、一品豆腐、鍋豆腐、炒小豆腐、珍珠湯、什錦素鵝脖、炸溜茄子、油淋白菜、油撥豆莛,看起來很有胃口,這都是小廚房精心為他計劃的東西。世子妃還沒有發喪,大公主還在悲傷中,剛強不許任何人提起世子妃沒了的信息,可人人都已經曉得了,並且同事們以為江遲多少會為此忸怩,並且茶飯不思什麽的,江遲卻表現的一如平常,今日也是一樣,他把這些東西都逐一吃進了肚子。


  等金良出去的時候,江遲隻覺得到突然一股上湧的覺得,他快步走到盥洗盆中,把適才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看著這些惡心的東西,他皺了皺眉,交托人進入將東西掃除潔淨。


  這幾天都是如此,吃下去的東西會全都吐出來。


  “世子。”王太醫便等在院子裏頭。


  “恩。”江遲問候過後便揮了揮手走出大門,好處是今日不必為他診療。


  王太醫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此的患者他醫術再好也治不了,他或是去向燕王請辭吧。自從連續發生幾次莫明其妙的暈倒以後,金優越便自作主張為江遲找了轎子,並連續跟在背麵寸步不離。


  “世子,您去哪兒?”金良看了一眼江遲,忍不住搖頭,這麽差的表情便應該在家好好歇息啊,更何況,世子妃剛死,如果是換了旁人都要裝裝樣子的,世子越是表現如常,鄙棄責難他的人便越多。誰不曉得現在連林妃娘娘都對世子不去探望孩子有了微詞呢,同事們跟紅頂白,個個都在背後裏說閑話,也不想想如果是沒有世子,京都早已被南詔攻陷,墮入一片血汙之中了。


  江遲想了想,“虎帳。”


  到了京郊的虎帳,將軍白澤見到昔日的上級到來有些意外。


  “世子,這些事…”白澤瞥了兩眼江遲,興起勇氣說,“軍中這些事燕王都交給屬下在處理,現在也辦得差很少了,世子你……你沒有親身來過問。”


  江遲愣了下,沉默了一下子點點頭,“那一切便交給你了。”這幾天來他辦事一再失誤,燕王不讓他幹涉軍務也是應該。


  離開虎帳,已經由了晚膳時光,現在世子妃也不在了,沒人會反複提示小廚房計劃晚膳,金良摸索著問:“世子,京都剛開了一座酒樓叫慕心閣,要不要去試試?”


  “也好。”


  這家慕心閣的確是客似雲來,金良安排了雅間,掌櫃親身安排人端上來十道名菜,而江遲到很後卻隻吃下了一點白飯。


  金良看著麵前的人隻以為不可能思議,世子畢竟是如何了。


  黃昏以後,江遲單獨回到自己的書房,賀心堂他卻不肯去了,隻是在書房的旁邊安排了一間房子,洗澡後躺在床上,其實他完全睡不著,隻是在床上悄然地躺著,恢複他一天花消掉的氣力。


  第二天,江遲定時抵達虎帳,的兼職已經作廢了。回到書房,書房桌子上空空如也,金良也沒有拿任何折子來給他看,也沒有相關事件要他處理。


  “王爺說不是要褫奪您的權柄,隻是……隻是等您身子狀態好一些能力繼續做。”金良如此說。


  “我曉得了。”江遲站起離開。


  由此開始,半個月內江遲的全部職務被人排擠。他到哪裏,哪裏都不需求他。不是燕王看他不悅目要攆走他,著實是他再也不適用做任何兼職,一個重度患者能幹得了什麽。


  “你看他那樣子。”燕王一臉焦灼腸看著裏頭坐在躺椅上的人。


  大公主的麵色極冷,“你再為他找個醫生吧。”


  “他自己不想好,醫生又有什麽用!”燕王一個勁兒地歎氣。


  大公主淡淡道:“那也是他的事!”


  燕王像是啞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響後對裏頭的人做了一個手勢,隨後王太醫走了進入。


  “畢竟如何回事?”


  “世子是吃不下東西,不是不想吃東西。他連續在冒死壓抑自己,隻吃進去又吐出來了。”王太醫自己摸了摸頭上的盜汗,這症狀不是自己找死嗎?

  “什麽原因呢?”燕王問。


  王太醫搖頭,“這……我也無法回複,世子什麽都不肯對人說。”


  “讓他臥床歇息吧。”大公主諷刺地道,沒半點包涵。


  王太醫看了看燕王,燕王重重歎了口氣,“公主說的對,從今日起,讓世子臥床歇息。”


  燕王的安排江遲沒有方法回絕,第二天他便被強製請求歇息,身邊時候有太醫、婢女和媽媽們纏繞著。他以為燕王有點小題大做,他是吃不下東西,著實沒需要如此。


  量虧了太醫的安神藥,他總算可以睡到天亮不會午夜醒過來。


  睡夢中,他卻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啊——!”適才還睡著的人,突然間便驚叫著從床上坐起來,滿頭的盜汗。


  看清楚四周,確認自己仍然在自己的房間,江遲這才捂住疾速跳動的心髒逐步平複倉促的呼吸。他又看到了她,又聽到她叫他的名字。剛開始他一閉上眼睛便會看到她的臉,因此他不敢睡,他怕又要麵臨結局,怕得要死。


  江遲突然望見窗外有一抹身影,他猛地站站起來,快步跑了出去。


  一院子的丫環媽媽們都露出恐懼的表情。


  沒有她,他應該是看錯了。


  合法江遲這麽想,那一道苗條的背影又晃進了他的視野。他撐起疲乏的身子,排開擋路的人奔出了院子,像無頭蒼蠅似的左撞右拉,把花圃裏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人。很久沒有這麽猛烈的舉止,他靠著牆急喘著氣,心想大約是發現幻覺了,因為昨晚的夢因此他產生了幻覺。望開花圃的門口,他又以為不情願。


  江遲有一刹時的喜悅如果狂,激動的幾乎看不清麵前的人。想要站直身子,伸手抓住對方的肩膀,下一秒卻如遭電擊,‘暖’字硬生生卡在喉嚨。


  看著這皮包骨頭的人,對方鮮明也愣了一下,隨便道:“世子,你如何導致了這個樣子?”


  江遲靠在角落不讓自己滑落下去,胸膛的升沉逐漸緩和後他才點頭,然後道,“香雪公主。”


  江遲呆住,那個人真的死了,如果非如此,為什麽慕紅雪會說這種話。


  他艱苦地搖了搖頭,一聲不響地起來,走回去,慕紅雪看著他的背影,表情有一絲茫然。


  江遲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突然扶著門框在地上吐逆起來。沒有吃任何東西,吐出的也隻是水。很快吐潔淨了胃裏的液體便導致了幹嘔,吐逆的聲音很嚇人,一聲一聲像是要把肺腑吐出來一樣。


  燕王進入時,看到的是蜷縮在地上痙攣的人,他當便便把太醫狠狠數落了一頓,江遲的表情好了些,他們才提及正事。


  “你抖擻一點,聽見沒有!”燕王第一次講話。


  江遲搖搖頭。


  燕王接著往下說,“她是被賀家賤人害死的,跟你不要緊。因此,你也不必再自責。”


  江遲垂了垂眼,品味著這兩個字的好處,他人以為,自己是在自責,惟有自己曉得,看著不是自責,是沒方法離開沒有她的生活……


  燕王拍著江遲的肩膀歎氣,“你也想想我,我已經落空了一個兒子,你再有個一長二短,叫我白首人送黑發人,你忍心嗎?”


  江遲看著燕王頭上的白首,心頭未免一陣刺痛。


  江遲笑著擺擺手,腳下卻仍然虛晃得厲害,鮮明是衰弱過分,一垂頭,倏地有些虎頭蛇尾,再加上腳下狡詐,“撲通”一聲,摔得不輕。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厲害的碎片割破了他的額頭,清晰而凝重的傷口排泄血水,他卻不自知,不知為什麽,突然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從新站起,任濃稠血腥的液體緩緩流下,沿著彎曲的印記,染紅了他的睫毛。麵前皆血紅的顏色,江遲卻沒有一絲表情。


  金良愣愣地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江遲隨意地抹了抹,直得手上皆血紅的顏色,才默默地凝著眼神發呆,過了一下子,居然莫明其妙地笑了。


  “忸怩,我是忸怩嗎?”江遲笑了,笑得聲音很大,好似說著什麽特別可笑的兼職一般,笑著笑著,便不自發地流出眼淚。


  金良不曉得該如何接下去,因為他曆來沒有瞥見過世子的眼淚,便使生死一線,便使尖銳的刀鋒劃破他的胸膛,他也沒看到過他的淚水。


  而對江遲而言,極冷的眼淚流進嘴裏,卻真的是苦楚的滋味。


  江遲終於清楚,其實全部人都清楚,喬思婉已經死了,惟有他像瘋了般,惟有他不肯承受現實。他腳步蹣跚地坐進一把椅子中,像失了滿身氣力一般,手撫著額頭,額前的長發盡數垂落下來,蓋在他的手背上,蓋住了他現在的表情,好像也一並埋葬了他的全部的心傷,全部的悲傷。他便這麽呆了一下子,默默的,很久都不再動作,過了一會兒,江遲動了一動,終於從手掌中抬起頭來。


  他如此說著,江遲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江遲到了大公主府,大公主卻沒有像上次一樣阻截他,不知是已經承受了義女死去的現實,或是在燕王府看到江遲那神誌心中終於動容,她鬆了口,讓人放江遲進去,其實便算阻截,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嬤嬤親身領著江遲到了門口,表情卻是陰沉的,她已經從紅玉口中得悉了江遲淡漠喬思婉的真相,可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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