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堅決
“有五天了。小姐,您此次病得突然,可把我們嚇壞了。”紅玉一臉的焦灼,認真地說,“大公主天天淩駕來看您,也是急得不可能,便連太子都來看過您,被人擋回去了。”
“哦。”喬思婉聽完,卻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她隻以為滿身軟得像攤泥,大約是一個姿勢睡久了,骨頭疼得厲害,她想翻個身,卻隻是動了動,便無能為力了。
紅玉的眼淚簌簌掉下來,她很想報告小姐,世子連續守在你的床前,今夜不眠,想起江遲的叮囑,她隻能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一個字都不吐露。
如果是不可以將小姐逼走,世子所做的一切,全都枉費了。
忍著忍著,旁邊的王玉卻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像是個孩子一樣。紅玉趕緊嗬斥她,王玉的眼淚卻不斷,到後來如何也止不住,竟俯到床邊,失聲痛哭。
喬思婉勉力抬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背,好像在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一下的,轉達著無言的安慰:“王玉,不要擔憂,我隻是抱病了,很快便好。”
連一個丫環都在她身邊守著,自己的良人卻是如此的無情,喬思婉的心一點點的覆上了冰,難以放心。
方嬤嬤端著粥進入時,瞥見菖膝行在床沿飲泣,還以為喬思婉又發生了什麽兼職,嚇得差點把碗打了,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床邊,見喬思婉好好地睡在床上,這才鬆了口氣,卻未免瞪了王玉一眼,口中卻道:“小姐,醒了便好。”
喬思婉微微含笑,道:“辛苦你們了。”
便在這時候,突然聽見裏頭有人笑道:“婉兒,您好些了嗎?”
喬思婉便瞥見一身璀璨繡著孔雀斑紋衣裙的慕紅雪走了進入,隻見她身子高挑,眼如果秋水,眉含春山,絕色的臉上好像總帶著盈盈笑意,讓人看了,內心很是舒服,那一顆淚痣更是為她添了幾分美麗之感。
反觀自己,卻是消瘦枯竭,下巴尖削,看上去變得很沒精力,喬思婉卻隻是含笑,道:“多謝公主的關心。”
慕紅雪突然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道:“的確是不發燒了。”
喬思婉若無其事地讓了讓,柔順地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約因為我懷著孕,容易受風吧。”
慕紅雪溫言勸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養病的事,或是得緩緩地來,急不得。”
“多謝你的關心。”喬思婉的聲音也是不疾不徐。“世子很需求你,你趕緊去吧。”
看她如此蒼白羸弱,慕紅雪心中痛苦,臉上卻笑道:“是啊,很近你病了,一切的兼職都要我費心,我每每都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感了。”
這些天,她手上的兼職,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轉交到慕紅雪手中了,現在人人都曉得,燕王府的世子妃失寵了,慕紅雪很快便會進門。
“不會的。”喬思婉笑著道,“你心智伶俐,什麽都一學便會,一切都是遊刃有餘的。”
她們說著話,臉上都掛著款款的笑意,聲音柔順輕緩,看上去,真便是相處融洽的同事。
慕紅雪走了以後,方嬤嬤冷冷啐了一口:“呸,不要臉的狐狸精!”
喬思婉聽在耳中,便如清風拂過,刹時散失,蒙昧無覺。她含笑道:“嬤嬤,算了吧。”
“小姐,如何能算了!過去虞美娘那麽厲害你都能有方法,你肯定能修理她的,是不是?”
喬思婉卻淡淡地道:“又有什麽需要?”從前未出嫁的時候,那樣爾虞我詐還不敷嗎?嫁人以後還要接著與人鬥爭?如果是江遲站在自己這邊,那麽無論如何做,自己都不留心,可他的心都不在自己這裏了,去做這一切另有什麽好處?
便算她有方法讓慕紅雪消失,那以後呢?燕王世子身邊,始終不會貧乏俏麗的女人。
病好後的喬思婉,偶爾會坐在窗前,手中捧著一杯茶,望著裏頭發呆,她的心便像是被掏空了,幾乎冷得麻木了,冷得幾乎忘了痛……她連續曉得,他們這些日子以來,老是出雙入對,親切得舍不得張開。隻是,她已經不留心了,現在,是等江遲對自己攤牌。
這不是在演戲。
他們早已弄假成真,那些曾是專屬於她的溫柔、痛愛、嗬護,現在都已一切易主。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起勁過,可他卻說出了那樣怨懟的話。
如此——是一個不過的慕紅雪,便試出了他的至心。
黃昏時候,喬思婉走進了書房,從前她以為,自己可以容忍他娶妾,可以容忍他將愛分給他人,但她沒想到,自己會對他動了心,動了情,更不會想到,在他承諾過不會對他人動心以後,還背叛了她!而她自己也發現,當你留心一個人的時候,完全做不到無動於中!她該親口確認,在他內心,慕紅雪是不是比她要緊張!如果是確認了,她情願拜別。
因此,喬思婉親身去了江遲的書房。
他聽見了腳步聲,回過身子,便站在書房的窗前,並不湊近她,悄然地看著她。
兩人中心好像隔著一條再也跨去的天塹。
“在你內心,她已經跨越我了嗎?乃至於我和孩子加在一起的重量,都已經比她,是不是?”終於,她垂下頭,開了口,聲音帶著無法按捺的顫抖,言辭更近乎因而迷糊不清的低喃,語調之間溢滿了淒酸的滋味,另有那不堪重荷的疲鈍。
江早晚已預料到她會悲傷會無望,可事到現在,短短一句話,卻如千鈞巨石一般沉沉壓在他的心頭,碎心裂肺的疼著,不負重荷。
那種痛,比被迫割舍的熬煎愈加令人不堪忍耐。
“是。”他咬緊牙關,逼著自己殘暴地講話,聲線沙啞異常,卻仍然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傷人的話,那麽清晰,同化著哄笑:“我以為自己可以愛你一輩子,可現在才發現,是我說的太早了。”
喬思婉仍然垂著頭,眸一閉,驀然狠狠抽了口氣,然後,她像是掙紮了好一下子,才強忍著展開殷紅的眼珠,抬起頭來,眼眸中一片如水的清靜:“你不是在做戲,是在說真的。”
“剛開始是在做戲,可後來我在她身上發現了你沒有的東西,例如發自心底的熱心和女人的至心。”江遲猛地背過身去,不讓她瞥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大約說,他不敢去看她眼裏那令民氣顫的無望,隻是緩緩道出那早已計劃好的說辭:“並且,她可以幫助我,說服高昌九皇子,站在我這邊!”
聽他如此回複,她突然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整個人恍隱約惚地,仿如果失了靈魂。
“如此。”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再度講話,滿臉茫然,便使是強撐硬忍,可尾音仍然是哽咽了下去,氣息難以順暢:“我原以為,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和她做戲,現在才曉得是我錯了……”她嘴裏喃喃地說著:“看來,我曾經個許多餘的人……”
,她以為他愛的是慕紅雪麽?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假戲真做了。”他苦苦一笑,轉過身來,也不知是真情表露,或是意有所指,隻是便著她的異想天開,順當地繼續往下:“你會不會恨我?”
“我不恨你,我隻是要摒棄你了。”她搖搖頭,垂下眼,眼睛裏麵有一片誰也窺不見的氤氳。
曾經,每天一展開眼便能看到他,可現在才清晰,他完全隻是臨時在她身邊,她何德何能,怎敢自誇是他的摯愛?她自以為自己很伶俐,現在已是空空如也,傷痕累累。在知悉貳心有所屬以後,她,不屑去挽留。很可笑的是,不管宿世或是今生,她喬思婉很終都會落到被人放手的結局。這,是不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
“婉兒——”好像是有什麽話,幾乎要不受控製地信口開合,卻被他硬生生地哽在喉嚨口,化成一股難以吞咽的抑鬱。,一股巨大的失蹤感似暗影般無法控製地罩住他,令他無處可逃,隻能壓低了聲音扣問:“你要離開這裏,那麽你要去哪兒?”
“無論去哪裏都好,我不會影響大局的,也不會報告喬思遠這一切,我曉得,你所謂的國度大事,還需求他。”喬思婉淡漠地說著,心髒好像已經麻木,再無一絲痛覺。
江遲強壓下心肺中撕裂般的痛苦與不舍,臉上掠過痛苦的抽搐,他深吸一口氣,沙啞地講話,沉痛而艱澀地繼續訴說著那傷人的語言,一字一頓地想提示她:“希望你遵守諾言。”
喬思婉木然的臉上染上了淺淺的笑,笑容在那淚痕未幹的麵容上,每一個彼此相處的片斷都在她的麵前逐步清晰,又逐步變得模糊,變得朦朧。曾經,她躺在離他的心跳很近的地方,被他緊緊地抱著,她以為她獲取了這個男子的愛,她以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他會用平生溫暖她極冷的心,可現在,她才清楚,這一切是她的幻覺罷了。她的自以為是的戀愛,連一絲印記也沒有留下。所謂的至愛,至此為止,被證實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是她咎由自取,開門揖盜,怨得了誰?
如此也好,總比真君子老珠黃,韶華不再後,才發現真相要好得多。
她忍著眼裏的淚,乃至還露出含笑:“我會和全部人說清楚的,這出戲還會演下去,主角,再也與我無關了。”
看她瑟瑟股栗,他終於忍不住,上前緊緊地抱著她,覺得到她無法按捺的顫抖,她埋首在他的懷裏,綿延不斷的眼淚濕了他的前襟。本以為他的心早便痛得沒有覺得了,,他完全是低估了她對他的影響力,他的心,痛得難以自持!幾乎要脫口說出一切的真相!婉兒,不要再哭了!你把我的心哭碎了!他雙眸暗淡,心中控製不住在顫抖,隻能看著她無助地哭,像是要便此流盡平生的眼淚。
他啞著嗓子,攤開了她,強迫自己將全部的情緒都收斂的一塵不染:“明早,我會讓人送你回公主府。”他咬咬牙,說出了很後的訣別語:“今後,你我再無扳連!”
“別擔憂,我這便走。”喬思婉如此道,轉身便往外走。
她越走越遠,一次都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