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神態
“沒甚麽。”她垂下頭,半天也沒有說出個因此然,好像此時說甚麽都已經成了有餘的。麵前這個男子,當他不肯意多說的時候,她始終也讀不懂他的妄圖,猜不透他的心理。
“既然無事,早點歇息吧。”他站站起,快步往外走:“我去看看太醫查的如何。”走到門口,他道,“不要熬夜看書,傷眼睛。”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很久之後,喬思婉淡淡地對背後的紅玉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紅玉有點看不清兩位主子之間的暗潮澎湃,可江遲的話語,她卻是聽清楚了,她當心地道:“小姐,世子是關心您,怕您受到甚麽毀傷。”
喬思婉眼睛裏流動著默默的黯淡:“我曉得,可我已經慣常如此,甚麽事兒都稀飯自己做決意,自己找辦理的辦法,讓我去習慣依附別人,信賴別人,臨時之間我真的無法做到。”
這之後,好像是冷戰,從未有過的淡漠。江遲也是每天夜晚回來歇息,卻隻是離她一臂之遙,好像不肯意多說甚麽的模樣。但她曉得,每次她閉上眼睛,他的眼睛都會落在她身上。每一次,她稍稍有翻身的舉動,他便也隨著便刻翻身,閉眼好像睡著的神誌,直到以為她睡著了,他才繼續地靜靜看著他,偶然被她抓住,他的眼裏惟有一片清靜的落寞。她扣問董氏的事兒,他也隻是淡淡的,這一拳頭打下去疲乏著手,喬思婉也曉得自己此舉太冒失,但看他如此,反倒不曉得怎麽好。
白晝的時候,已經是用以打發時間的全部事,再也提不起她半點樂趣,便連最稀飯看的那些書,也最意興闌珊,每每是任那些書冊放開,被風吹得翻過一頁又一頁,而她殊不知在望著何處,想著何事,好半日愣愣地沒有反應。方嬤嬤見她總是心不在焉,夜不安寢,便愈加擔憂她的身子,計劃了各色美食擺放在她跟前,可她總是懨懨地拿起筷子,卻又一點胃口都沒有,乃至偶然候還會覺得惡心,最終隻能放下筷子,無言的任由婢女來將碗筷收走。看著每一餐動了幾口便要撤下的飯菜,方嬤嬤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慢慢地,喬思婉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太過率性妄為,對自己太過自信,江遲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是背後的人想殺的不是董氏而是自己呢,如此貿然涉險,豈不是太過凶險了嗎?她隻是一個女人,何必將自己擺放在那樣凶險的境地?他隻是希望她不要去理會這些事兒,甚麽董氏,甚麽世子,全部都與她無關。他是希望,她如此憂心如焚地在世。
一片清靜中,那隻鸚鵡卻飛了進入。菖蒲立馬撲過去,看起來懶洋洋的家夥立馬便露出尖牙利爪的邊,凶悍地回以顏色,狠狠啄了菖蒲一口,菖蒲立馬縮回了手,向鸚鵡揮了揮拳頭。鸚鵡不睬她,隻在暖暖的豔陽之下懶懶地癱著,可能啄啄羽毛,繼續一動不動地趴在窗沿上。
“它怎麽回來了!”在紅玉的錯愕之中,喬思婉走過去,伸手撫弄了一下它的毛,撓了撓它的下巴,卻見那鸚鵡一副很受用的神誌,蹭了蹭她的手指,果然趁勢便在她手內心用爪子撓了一下,隨便懶懶地眯起了眼。
菖蒲驚奇地看著那鸚鵡露出溫順的表情,任由喬思婉撫摩逗弄,沒半點性格。
鸚鵡嘰嘰咕咕地道,“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叛徒!叛徒!”
喬思婉皺起了眉頭,從一旁的盤子裏取了兩顆花生米給那鸚鵡,鸚鵡吃完了花生米,又快速地撲棱著黨羽飛走了!
不多時,慕紅雪便到了,滿臉駭怪的模樣報告喬思婉說:“那鸚鵡極奇怪,今日飛出去,怎麽都找不到,可適才察覺,它叼著一顆花生米自己在花圃裏玩呢。”
喬思婉笑道:“這也沒甚麽奇怪的,你總是關著它,許是悶了,自己要飛出去解悶。”
慕紅雪納悶了很長時間,也沒想清楚鸚鵡為甚麽飛出去又飛回來,看喬思婉興致不高,她便道:“後天我便要回驛館了,還沒體味過這裏的風俗情麵,翌日我想要去遊湖,世子妃你去嗎?”江遲坐上世子之位,慕紅雪便從善如流地將郡王妃改為了世子妃。
喬思婉笑笑道:“公主去吧,我便不去了。”
“如今日氣恰好,都門到處都是陽光明媚,景致怡人。”目擊她一副垂頭喪氣的神誌,慕紅雪不失機遇,繼續講話建議:“我看你這幾日做甚麽都像是提不起甚麽勁來,不如去遊遊湖,散散心,好不好?跟我一起去嘛!”
“我想想吧。”喬思婉心不在焉的,完全便沒聽見她說的是甚麽,便本能地遷延道。
“那我便當你答應了。”慕紅雪微微點頭,眼睛裏閃現入神人的微笑。
喬思婉以為慕紅雪隻是說笑,卻不虞第二天她認真眼巴巴地來了,因為盛意難卻,再加上翌日慕紅雪便得離開,喬思婉不好回絕,便答應一起出遊。隻是於她而言,身邊帶著無數王府保護,其實是沒有甚麽凶險的。
喬思婉好幾日沒有心境裝扮裝扮,因為要出門,不得不裝扮起來。紅玉邊手勢嫻熟地把她的頭發全部攏好,盤到一半,她凝思思索,又重新拆了梳成一個俏麗的斜墜髻,又挑選一枝赤金榴釵戴上,上頭還綴著一顆流光溢彩的明珠,愈加映得人長相出彩,亦如明珠生輝一般。特意在腮上薄施芙蓉硝,丹砂點唇流光溢彩,眉間輕輕點上蓮花瓣,還取來太子送的那條羅裙相當,如此一看,喬思婉出來的時候,倒把慕紅雪嚇了一跳。
喬思婉笑著對紅玉道:“是出去走一走,這裝扮過分了吧?”便是列入宮宴,她也未曾如此裝扮過。
紅玉心道我的小姐,那邊有個濃妝豔抹的公主,你怎麽也不能掉價吧,內心這麽想,臉上愈加微笑光耀,“既然出去玩,自然要心境好。小姐這幾天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看起來沒甚麽精力,梳洗裝扮一番,再好好散散心,心境應該會好少少的。”
她輕言細語地勸戒道,那微含笑著一臉關懷的神誌險些令人無法辯駁。喬思婉見她這麽說,便也不再多說甚麽,素麵朝天也罷,經心裝扮也罷,於她此時的心境而言,都不會有甚麽改進。
慕紅雪隻是含笑看著她不說話,一路兩人上了馬車,馬車背麵隨著無數燕王府的保護。
坐著馬車到了湖邊,畫舫早已放置好了,分上中下三層,雕梁畫棟,錦緞鋪地,畫舫裏的一花一木都是代價連城的精品,叫人看了嘖嘖稱奇。
慕紅雪道:“這畫舫是向太子借的,他真是一點都不吝嗇呢!”
的確不吝嗇,喬思婉隻是含笑,心不在焉地聽著,上了畫舫的最高層,微風暖暖中帶著少少懶懶的醺燥,坐在畫舫之上,喬思婉隻覺得最愜意。她低下頭,看著湖中的水無聲地流淌,靜中有動,動中有靜,一波一波漣漪著,龐雜的心境,莫名的便清靜下來。
這時候,卻聽到裏頭的船麵上傳來了目生的曲調。畫舫上的丫環將簾子拉開,卻看到一個少女獨自站在船麵上,瓜子臉,柳葉眉,神誌最周正。不知從何處響起咿咿呀呀的笛聲,隻聽那少女曼聲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東風複有情,吹我羅裳開。朝登涼台上,夕宿蘭池裏。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蓮子。仰頭看桐樹,桐花特不幸。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淵冰厚三尺,素雪複千裏。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本是一段情詩,此時聽她唱來,聲音很動聽,很婉轉,猶如畫眉鳥在啼叫,喬思婉在那歌聲中,的愁緒也便淡了許多。
一曲停止,一旁的屏風背麵走出一個身著紫色華服的青年男子,喬思婉含笑道:“九皇子的笛音又有前進了。”
慕軒轅隻是含笑:“能讓你高興便好。”
慕紅雪瞧見他二人的神態,不由微微歎了口氣,臉上卻笑道:“九哥學甚麽都沒耐性的,這一回卻是可貴的認真,還都是為了世子妃呢!”說完了,她頓時住口,想起慕軒轅特別討厭世子妃這個稱號,她有些忐忑地看了慕軒轅一眼,見他並未發怒,這才鬆了口氣,笑道,“九哥再吹奏一曲吧。”
話音剛落,卻聽見簾子啪地一聲發出響動,一個人健步如飛地走上來。
“好一個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熟識的聲音響在耳畔,消沉的聲音極盡內斂,傳入喬思婉耳中卻似帶著道盡繁華散盡,年華逝去的澹泊淒涼,消沉而淳樸,猶如和煦的風撫過臉頰,讓人舒適得想閉眼:“九皇子,你想要帶我的愛妻去何處?”
喬思婉愣了好一下子,險些不敢信賴耳朵,,那縈繞在彼端的熟識氣味卻表現出她沒有認錯人。待得她抬開始去看時,卻隻見一身黑色錦衣的江遲站在不遠處,那雙淡定溫和的眼眸裏蓄滿了她熟識卻又不敢置信的冷意。那冷意並不是對著她,而是盯著慕軒轅!他也不知是在這裏站了多久了!?
慕軒轅的眼光在江遲的身上險些要穿出一個洞來,江遲卻是毫不在意。
喬思婉還來不足說話,江遲已經將她輕輕拉起來,對著慕軒轅道:“九皇子,驛館已經修繕完,你今日便搬進去吧。”說完,他拉著另有些怔愣喬思婉,便要離開。
喬思婉走下船麵的時候,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便站住了步子,江遲看著她,她卻含笑:“我另有話要向慕軒轅說。”
江遲的麵色清靜下來,可她卻很對峙地望著他,他不得不拜下陣來,鬆了手。
喬思婉快步走了回來,慕紅雪好像去了別處,隻留下慕軒轅一個人,神采落寞地坐在花廳裏。
她走到慕軒轅身邊,看著他道:“感謝你請我來這裏。”她曉得,今日這全部都是他的放置。
慕軒轅望著她,眼神溫柔。“是請你來,喜悅與否都看你自己。”
喬思婉盡量讓含笑不那麽淡漠,她道:“你的美意,我都清楚。”
慕軒轅垂眸,不再看她,道:“我的感情呢?你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