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蒼白
徐姑姑思忖一會兒,緊鎖的娥眉已稍稍鬆開幾分,慢慢道:“好。”
喬思婉點頭,“姑姑有讚助別人混淆嫡庶血脈之嫌,隻怕董氏一倒,姑姑也會被牽連。我會向王爺說明你被她迫使的原委,希望王爺可以寬恕。”
徐姑姑淡淡一笑,似春梅綻雪,總有些淒冷之意,道:“我曉得會有這麽一天的,也在等著。何況,你今日如此做,也並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遲罷了,我做錯的事兒,也要付出代價的。”
三天後的下晝,大公主到訪,燕王吃了一驚,立馬親身出來將這位便日已經很少出公主府的皇姐迎了進入,並且讓明郡王和喬思婉都來奉陪。
喬思婉著一身煙霞銀羅長裙,亮光的髻上隻斜簪一枚胭脂花長簪,托著從發簪上結絲串下的水晶墜兒,看起來愈加低調樸素,大公主斜倚在軟榻上,看著她笑道:“怎麽給你做的裙子也不穿,如此簡素何處像是個郡王妃呢!”
喬思婉便隻是笑笑,不說話。
燕王為莫非:“這也不怪她,府裏出了些事,還沒來得及處理——”
大公主聞言微微蹙眉,旋便淡然道:“哦,燕王府一貫不是管理的層序分明嗎,何處會出甚麽事?”
燕王招招手,隻留下少少極為密切的人,這才道:“許多事兒,我本不想讓皇姐隨著擔憂,但你既然親身來了,想必是聽到了甚麽風聲,我也便不再瞞著你了,先是重君遇刺,接著是柔寧發瘋,此時這件事兒都和董氏有著蛛絲馬跡的關聯,倒讓我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
大公主的歎息險些難以辨清,“和董氏有關?怎麽甚麽事兒都和她有關了?”
燕王蹙眉:“另有甚麽事兒與她有關嗎?”
大公主默然一會兒,道:“把人帶上來。”
眾人便看到一個用長發掩著半張臉的老嫗被人帶上來,隻聽大公主溫和道:“你抬開始來。”
那老嫗一下子抬開始,嚇得附近奉養的丫環落後了一步,這老嫗的臉上有一塊被火燒傷的印記,斑斑駁駁險些毀掉了半張臉,便使此時是白晝,也最的可怖。
大公主對著燕王道:“她是甚麽人,你還明白嗎?”
燕王盯著那老嫗看了半響,隻是搖頭,“她的臉已經被毀了一大半,完全認不出來了。”
大公主含笑道:“你自己說,究竟是甚麽人。”
那老嫗慢慢地道:“奴婢是昔時奉養燕王妃生下小世子的產婆桂娘,王爺可還記得,當初選定產婆的時候,燕王妃還當著奴婢們的麵上說過,要選個嘴臉和氣端正的,莫要嚇著了小世子。”
燕王一怔,旋便猛地站起來,道:“你——怎麽造成這個神誌?”依稀記得,當初的產婆桂娘雖說年過三十,但嘴臉姣好,比一般的產婆都要潔淨爽直,此時也剛剛五十多歲,便老得猶如七十歲的老嫗呢?還毀掉了半張臉?大公主又為甚麽要把她帶到這裏來呢?燕王心中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險些不能自已。
桂娘道:“奴婢造成這副鬼模樣,都要怪貴府的董妃娘娘所賜!”
燕王聞言一愣,不由色變道:“你說這話是甚麽意圖?”
“當初王妃產下小世子的時候,王爺還在宮中,府裏是由董氏主持大局,奴婢和其他兩個王妃的親信丫環留在產房裏奉養,其別人都退出了院子。其時王妃娘娘體弱,剛平生下小世子便昏過去了,董氏立馬命一個丫環去處王爺報信,隻留下一個人和奴婢在。借這個機會,她親手掐死了小世子,再用催產藥提前催生了兒子,將他說成是小世子——”
“滿口胡言!”江遲目中似有火苗灼灼亮起,他勃然打斷,厲聲道,“你可曉得自己在說些甚麽!”
桂娘麵上察覺一絲懼色,她看了大公主一眼,停了停,才接著往下說:“奴婢毫不敢詐騙各位朱紫。奴婢的確是收了董妃的五千兩銀子,幫著她替換了那孩子!奴婢這輩子便做了這一件昧心的事,是至死也不會忘掉的!本以為拿著五千兩銀子,充足奴婢一家八口人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誰知董妃居然派人在奴婢歸鄉的道路中殺了奴婢全家人,還放了一把火,偽裝成是攔路掠奪不可能殺人滅口的模樣,奴婢如果橫死大,也絕活不到今日!奴婢全家都死在她手上,又怎麽能放過她呢?隻惋惜她是主子,奴婢隻是微賤的下人,怎麽敢馬馬虎虎發此時燕王府門前,如果非此次聽在府中的遠親提及董氏犯了錯已經被關了起來,奴婢是死也不敢去攔大公主的轎子起訴的!”
燕王心中巨震,冷冷地盯著她道:“世子是王妃的親生兒子,她怎麽會不認得?!”
桂娘嘲笑:“王爺,剛出身的孩子都一個神誌,再者出身在如此的顯朱紫家,便是親生母親也是剛生下來的時候看一眼,隨後便被乳娘抱走,等出了月子能力再繼續照望孩子。王妃身子衰弱,連孩子邊都來不足看便昏過去了,認不出孩子又有甚麽奇怪的?不管是不是王妃的親生兒子,都和王爺您的嘴臉是類似的,既然如此,她又怎麽會質疑?最重要的是,另有奴婢們在,王妃再奪目,也想不到奴婢們都被董氏收買了吧!”
燕王頓時語塞,他怎麽也難以信賴,江重君不是世子!
江遲看著桂娘,一個字一個字,險些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一般:“證據呢?”
桂娘低下頭去:“當初在王妃外院裏的丫環都已經不在,當初產房裏留下的那兩個親信,一個是被董氏支走去請王爺的丫環青荷,另有一個是徐真。如果您不信,大可以去找她們來對立。”
江遲看著燕王,目中寒光一閃而過:“父王,青荷在母妃過世的時候也抱病死了,隻剩下徐姑姑還在,請您允許傳召她來對證!”
燕王點了點頭,混淆王府的嫡庶血脈是大事,更何況,產婆還口口聲聲說世子是被董氏親手掐死的,這種事兒,真的可能發生嗎?他不管如何都不能信賴!他道:“讓徐真立馬到這裏來!”
徐姑姑來的時候,卻是一聲不響便跪下對著江遲磕了三個頭,江遲震悚地望著她,她慢慢抬開始,道:“奴婢今日所言,並沒有半字虛言,請郡王和王爺都聽好。”
“昔時小世子一出身,青萍便被董氏找捏詞調走了,奴婢是唯一留下的王妃親信。奴婢親眼看著董氏掐死小世子,而後用孩子替換了世子,再作出自己因為照望王妃過於操勞而流產的假象,如此誰也不會質疑她是因為剛剛生產過而身子衰弱了……
“為甚麽——”江遲很久才找到聲音,嘴臉晦暗不明。
徐姑姑低下頭,道:“奴婢想找機會對郡王說,可關於奴婢而言,郡王便和兒子是一般的,奴婢不肯意親眼看著郡王用厭惡冤仇的眼力看奴婢,因此這一遮蓋,便是這麽多年。”
燕王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的臉看出一個洞穴來,他口氣很冷硬,內心卻已經開始產生擺蕩:“證據呢?”
徐姑姑站站起,眼光中再無一絲眷戀,她伸直了腰背,道:“證據?此時地查抄一次青蓮居,想必王爺會獲得證據。”
喬思婉憂愁地看了一眼江遲,對燕王道:“王爺,還是周密查抄一下吧。”
燕王點了點頭,交托保護去查抄。
大廳裏臨時之間都安靜下來,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江遲的眼光清靜得像是一口古井,喬思婉看著他,隻覺得輕微的心痛。他是將江重君看成親老大來照拂的啊,如果最後證明這全部是假象,對方是害死他老大的女人的兒子,全部又將變得如何呢?
保護來得很慢,不,也很快,喬思婉已經不曉得他們是甚麽時候回來的,隻是他們捧來了讓人很不測的東西,保護首級跪下道:“王爺,在青蓮居的後院裏的梨樹下,挖到了這個鐵盒子。”
江遲站起來,快步走過去,一把翻開了盒子,眾人全探看,驚呼一聲,險些都嚇得麵色蒼白。
那鐵盒裏是一具嬰兒的遺體,最可駭的是,因為時間日久,這遺體隻剩下了一副小小的骨架。
徐姑姑走上去,聲音僵化地道:“王爺和郡王可以查看,其時董氏臨時沒能掐死世子,還用玉簪生生刺入他的頭頂……”
江遲的手柔柔地拂過那具骨架,從其中容易掏出了那根玉簪,他的手隻是在顫抖,,玉簪啪地一聲,生生被折斷了。
燕王的目中果然隱隱望見淚光,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雪亮的恨意:“帶董氏!”
董妃,不,此時應該叫她董氏了,她的表情最不好,頭發鬆散綰著,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神誌,隻是背脊卻挺得筆直。
喬思婉從未見過燕王如此大怒的神態,好像有無數雷電在他的感情中發作。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猛烈的怒意:“江重君不是世子!他是你的兒子!”
董氏的眼光巨震,是刹時,很快看不見一絲情感的漣漪,她正一正妝飾,斂衣叩拜,“王爺,江重君不是我的兒子,他是王妃的親生子,我不曉得是何人在王爺眼前說這種話,我的兒子是重安一人,如果然的提及來,許多年前我也已經是有一個,已經沒了。”
喬思婉的微笑有一絲悲憫:“董氏,你此時說這種話已經太晚了,你看看堂上的這兩個人,你可明白嗎?”
董氏冷冷看了那兩個人,卻毫無波瀾地道:“我不曉得郡王妃這句話是甚麽意圖。”
董氏以為徐姑姑迫於自己也曾介入而不敢出售她,而產婆也早已被她殺死了,她沒想到,喬思婉根據梁媽媽和徐姑姑的證詞,特意找了這麽一個假的桂娘來引出這全部,將這把火燒起來!之因此這麽做,是因為桂娘如此活生生確本家兒,要遠比一個隻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的梁媽媽的證詞要的確得多!董氏卻是無法在此時候辯的,因為那具被埋葬的遺體早已說清晰全部!董氏萬萬想不到,親信、已經死去的何媽媽居然會留了這麽一手,用來保護家人!
“董妃娘娘,我把全部真相都已經說出來了,你也沒有再掩蓋,沒用了。”徐姑姑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