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點頭

  喬思婉點了點頭,看他快步走到禦階前跪倒:“陛下,南詔新帝派使者送來和書,請求兩方停戰交好。”


  南詔新帝?喬思婉一愣,隨便內心起了一陣蕩漾,是江天燁?!

  臨時之間,她說不清內心的滋味究竟是甚麽,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久到連她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了,不知為什麽,她並沒有忘記這個人,此時她還能清楚地記得他的每一句話。


  “先回來吧。”江遲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喬思婉一怔,這才拉著江嫣然回到座位上坐下。


  江欽武的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道:“讓使者上殿來吧。”


  不知為甚麽,喬思婉的內心此時有一會兒的心境不寧;似乎有甚麽事兒要發生一般。她輕輕閉了一下眼睛,便看到南詔派來的使者大步地走上殿來。


  南詔的這位使者,名叫董峰,白白胖胖,高身量寬肩膀,五官端正,眉平鼻直嘴正,看上去最忠厚,實則最醒目。


  他出身官宦家庭,祖父曾任內閣大學士,自幼與皇室往來密切,又是秦王的知己,很熟識諸王與皇室的幹係。秦王一死,他看準機遇,與晉王世子江淩風一起投靠了江天燁。一年交戰,他在邊境打出六戰六捷的戰績,江天燁登上南詔皇位後,擢升他二等戰功世職,領忠勇上將軍銜。隻是如此一個人,對江天燁來說是忠臣,對大曆朝來說,卻是一位叛將。居然還封了忠勇上將軍,真是帶了一種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關於江天燁的示好,江欽武的內心是很複雜的,說究竟,他悵恨秦王,可他並不恨這個侄子,他已經登位,過去那些血流漂杵都已經由去了,他深深曉得,此時大曆朝需求國泰民安,需求一個療養生息的時間,因為不秦王謀逆,在這段時間裏,各地或多或少都有少少叛將草寇乘隙反叛。在這個時候,江天燁提出如此的請求,對他來說,是再好的,江欽武又很擔憂,江衍不會答應。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江衍的野心太大,毫不會放過南詔的。


  董峰滿麵微笑地施禮、上和書,天子命人呈上和書,正要讓人賜座,卻突然瞥見董峰從地位上走出,向著當麵走去。大殿裏所有的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甚麽藥。


  隻見他邁著沉穩的腳步不疾不徐地向喬思婉所坐的地位走去。他走到離喬思婉兩米遠的地方站定,微微哈腰,右手放置胸口,眾人曉得這是南詔一種禮儀,用來表白最真摯的敬意。


  董峰用一種很真摯的語氣說:“永安郡主,我南詔天子有一份禮品要送給您。”說著,他招招手,侍從立馬棒出一尾琴。


  這把古琴是桐木胎,黑漆朱鬃,通體斷紋,琴身列有龍饋,龜拆、活水、蛇蚓、龐雜相間,美不堪收。董峰隨手一撥,古琴發出一聲音,眾人頓時側目,此音古雅鬆透、清越而多靈韻,其實是一把難得的古琴。


  “這是南詔的聖琴,請永安郡主哂納。”董峰尊敬地道。


  他口口聲聲都是永安郡主,並不提喬思婉是明郡王妃,聽在大曆貴族耳中,說不出的動聽。大殿內所有人的眼光都群集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朋友們的眼光裏帶著一種難以置信。江天燁是向喬思婉求過親沒有錯,可喬思婉已經是明郡王妃了,他果然會如此毫無所懼,向她送甚麽禮品!這簡直便是一種所行無忌的搬弄。


  喬思遠握緊了拳頭,鮮明是沒想到這一幕會發生,他冷冷地盯著董峰,像是要將他撕碎。


  喬思婉看著麵前一臉真摯的男子,刹時便清楚了江天燁的意圖。


  他在報告她,他的存在。


  她徐徐地站站起,向董峰回了一禮,說:“請轉告你們的天子,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承受如此的禮品。”


  董峰輕輕搖頭,仍然保持著施禮的架勢繼續說:“這把琴在南詔早已流失於民間,我主花消了很大的心力能力找到,他說過,如果是永安郡主不肯承受,這把琴也沒有帶回來,便地毀掉便是。”


  此話一出,眾官員乃至是天子臉上都露出震悚的表情。


  喬思婉沒有說話,場下的官員開始皺起了眉頭,附近的江嫣然險些渾身都僵化起來。而坐在高處的江衍則輕輕地“哼”了一聲。這一身輕哼仿如果千斤大石,重重地砸在眾人的心上。


  “這的確是一把好琴。”


  一刹時喬思婉氣味呆滯,因為暈了淺淡的胭脂而顯得紅潤的麵頰,那薄薄的一層血色又快的襝去。江遲走過來,淺淡的三分笑意經唇演開,倒似足有了七八分,因此話也說礙極輕快:“如此的盛意;我們並不好回絕,婉兒,你便收下吧。”


  措手大概的直白,便是一種無言的支撐。他的話讓喬思婉快的冷靜下來。她微微地抿嘴一笑。這一笑猶如早晨陽光下徐徐綻開的蘭花,清爽清雅,卻又讓人目眩神迷,她神態鎮定地道:“既然如此,便多謝了。”


  眾人的表情這才和緩下來,如果喬思婉自己收下琴,關於朋友們來說這是很失儀的事,乃至會讓人覺礙她和江天燁有甚麽私情。而如果她對峙不收,這把琴當眾被毀,今日這場宴會的空氣一定會變得很僵,影響兩國“友誼”的結果,誰都吃罪不起。江遲出麵便差別了,這是丈夫代媳婦收下的禮品,又有甚麽不能收的呢?


  場內的空氣又恢複了之前那般輕鬆愉快。喬思婉對著江遲微微一笑,微笑中有一種隱隱的深情。


  倏地當麵發出“砰”的一聲音。眾人順著那聲音的方位看過去,卻見是一位宮女手拿托盤站在江衍的桌旁,而托盤中的酒壺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適才的聲音便是酒壺掉落地發出的響聲,宮女嚇得愣住了,等回過神來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太子不住叩首喊饒命。


  江衍的表情陰沉地嚇人,放在桌麵上的手牢牢地握拳;像是正處於極大的憤懣中。


  坐在上方的石貴妃皺了皺眉說:“真沒現矩!將這個丫環拖出去杖責五十大扳!”


  杖責是有輕有重的,在如此的宴會上失儀,一定會被活生生打死。是衝破了一個酒壺,便會賠上一條命。喬思婉的心中盡是不忍與同情,也曉得,自己並晦氣便講話救她。宮女表情蒼白,嚇得瑟瑟股栗;江嫣然看了看飲泣的宮女,又看了看地上衝破的酒壺,從地位上站起來向太子說:“太子哥哥,她也不是存心的,不要與她計算了吧!”


  太子麵色稍霽,看著地上不住叩首的宮女說:“既然郡主為你求情,你自己下去領十大板吧!”十大板還死不了,宮女麵上一鬆,連連叩首謝恩,又給江嫣然磕了幾個頭,爬起來低著頭退了下去。


  一場風波便此停頓。


  江衍殊不知為什麽,皺起了眉頭。


  他的眼光向當麵看去,此時,江遲已經趁勢站在喬思婉身邊,適才發生的煩懣鮮明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隻是邊笑著,邊和喬思婉說著話,喬思婉拿過羽觴,輕輕喝了一口酒,而後微微一笑,轉過身子對著江遲說了一句甚麽,江遲臉上的笑意更深,眼珠閃閃發光。同為男子;江衍自然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之間隱隱有一種空氣,讓人覺得無法介入他們之間。


  一旁早有人關切地問:“殿下是不是身子不舒適?”


  江行怎麽好說,適才他便是因為看到人家伉儷同心,因此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猛烈的嫉妒與憤懣啃噬著他的心,毀掉了他的明智,他差點衝站起來,如果不是那名宮女恰好給他倒酒撞到了他,他此時可能已經站在喬思婉之前,導致難以設想的地勢!


  他不止一次地對自已說,她便是別人的媳婦,不必在意,不必在意,看著她對著男子含笑,看著男子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他便是受不了,他便是想發怒。


  江衍轉過身子,看著附近的人,牽強一笑說:“沒甚麽。”眼光又情不自禁落在方位,便像是粘住了一般,移都移不開。


  喬思遠跑到喬思婉身邊。道:“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坐。”


  喬思婉看看身邊的女眷和附近臉上紅透了的嫣然郡主,笑道:“這分歧適吧。”


  江遲卻突然拍了拍喬思遠的肩膀,”我有話和你說。”


  喬思婉一愣。看了江遲一眼。卻見到他對自己含笑點頭。那一霎時。


  他的眸光竟比琉璃盞中的燭火光線還要炫目’她刹時清楚了他的意圖。


  也罷。有些事兒,是要讓思遠自己做決意的。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被自己護在背後的小孩子了。心中總是空落落的。似乎沒了著落。喬思婉說不清自己心頭湧動的是欣喜還是惘然。大約。這兩種感情都是兼而有之吧。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嫣然郡主。也不知是喜是憂。隻是長歎一聲,掩住了眼底的晶瑩。


  喬思婉喝下第三杯酒,卻聽見附近的江嫣然奇怪地道:“姐姐。你與天燁哥哥很熟嗎?”


  下意識地。喬思婉搖搖頭說:“不是很熟。”


  江嫣然看著那古琴,笑道:“他果然天各一方送你一把琴呀。”


  江嫣然的聲音裏。有疑惑。更多的卻是驚異。喬思婉的眼光在古琴崇高連。腦海中不能自已闡揚出那張蒼白卻俊美的嘴臉,江天燁。江天燁,江天燁,她在心底喃喃默念這個名字。如果,沒有奏王,沒有太子,沒有鎮國侯府,他們起碼不會成為仇敵。如果說這世上另有喬思婉覺得愧對的人。便是江天燁了。因為世上甚麽債都能償還,惟有情債。是還不起的。她是迫於無奈才走到今日這一步。人。是恨她了。否則。又怎麽會在稠人廣眾之下送出如此的一份禮品。


  林元馨便在這時候走過來。在一旁的地位上坐下,臉上帶著微笑。聲音溫柔:“婉兒,這份禮品。”


  喬思婉勾起唇畔:“表姐,不要問我,因為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滿意的謎底。”正說著,她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釘在她的身上。她抬開始看向當麵。恰好觸碰到江衍冷冷的眼光。眼光中帶著一絲不屑。一絲嘲諷。乃至另有一絲怒意。喬思婉的心一沉。


  見喬思婉看過來,江衍輕輕地移開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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