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淺笑

  林元馨對著一旁的小竹點了點頭,小竹便批示著其餘人在她們的眼前拉了一道簾子,又隔開一道屏風,這才讓人領著那女人進入。


  紅玉站在很外頭,這時候也向內退了一步,隱去了自己的端倪,瞥見那進入的女人時,頓時吃了一大驚。


  那女人進入便行禮,隨後天然有媽媽交托她抬起頭,隔著屏風和珠簾,喬思婉或是可以看到她的整個樣子。女人頭上隻隨意挽了一個鬆懈的烏髻,簪了幾隻金釵,長相說不出的清麗,隻是身上有一種難以脫節的風塵氣息。


  喬思婉悄然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林元馨一字一句道:“如何樣……”


  光是看長相體態,的確是有四五分相似了。


  喬思婉的目光轉了幾轉,別有深意地停在裏頭女人的身上。


  林元馨道:“這曾經我花了許多心思去找的了,天底下的女人雖然多,可要找到與你一模一樣的著實是不會,這一個,曾經極可貴了,便是……豔俗了些。她發展在煙花之地,這也是在所未免的。”


  裏頭的媽媽道:“如何教你的禮貌,都忘了嗎?還不給朱紫們問安。”


  那女人匆急上前幾步,捏緊手裏已經攥出汗的帕子,結結巴巴的說:“給朱紫存候。”話雖說的不流暢,可音色箏音乍起般動民氣弦。握住帕子的指隱約輕顫,可見到手上膚色白淨如玉。


  喬思婉不由微微驚奇,看向林元馨。


  林元馨笑道:“連聲音都有七八分相似吧,你可寫意了?”


  女人格外精心打扮過的了,鬆花樣的裙下,錦白緞繡鞋,鞋端兩簇翠綠流蘇,恍如撇下的柳絲,長長的幾乎委至了地下,格外的鮮豔,也不難設想,行步時又是如何的輕浮。喬思婉看著那女人的腳下,那繡鞋上繡的是一雙七彩的鴛鴦,一片一片的羽毛,顏色一層一層的淺淡了下去,繡工精細如畫。


  長相四五分,聲音七八分,如果是再加上一段時光的練習,配上合適的時機和手法,任由誰也很難分辨。


  喬思婉悄悄的思忖著。


  麵前的女人十六七歲的光景,雖然是在風月的地方打滾慣了的,卻很少有時機見到身份高貴的女客,更何況她隻是看到屏風裏麵隱約約約的,卻見不到畢竟是誰,忍不住愈加緊張。


  喬思婉看著,半晌,反而笑了,隻笑得很暢意。


  “這個人很好,多謝表姐。”


  林元馨隻定定望住她,道:“隻是,你畢竟要她有什麽用?”


  喬思婉這才轉過身子,對林元馨別有深意道:“很快,你便會曉得了。”


  一句話,讓林元馨微愣,輕輕感歎了一聲:“你的心思,我是越發猜不透了。”


  喬思婉像是很有興致地揮了揮手,紅玉忙附耳過去,而後立站起子問:“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的女人脫口說:“綠腰。”


  “好名字,”喬思婉帶著一點掉以輕心勾著唇角,淺淺的笑道:“看來,我這一趟是大有收成了。”


  聲音是低低的,倒好像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意。


  紅玉現在是很清楚喬思婉心意的人,隻是看著林妃臉上的疑惑,紅玉也搖了搖頭,她也弄不懂,小姐畢竟要做些什麽,找如此一個長相聲音形體和她自己都有幾分相似的女人來,為什麽呢?


  喬思婉從別院回歸,早有媽媽等在門口道:“郡王妃,董妃娘娘正找您呢?您看。”


  喬思婉笑道:“我這便過去。”


  進了大廳,董妃和亦柔寧都已經在了,孫柔寧正在向董妃說[Qisuu。奇`書`網]起新做好的秋衣已經送來了,便刻便會分發到各個院子裏去。


  董妃點點頭,抬眼瞥見喬思婉,臉上的笑容頓時溫柔了幾分,“回歸了啊。”


  喬思婉笑道:“是,大嫂在說秋衣的事兒麽?”


  孫柔寧看了她一眼,神采隻是淡淡的,並無多熱切,外人看起來隻是沒那麽以眼還眼了而已:“恩。”


  孫柔寧在董妃娘娘眼前,好像連續在有意避忌,不曾表現出一絲半點的親近。如此一來,既可以免去旁人的質疑。又能削減會發生的問題。這一點上,喬思婉內心很有數。


  董妃看著喬思婉坐下來,轉頭又對孫柔寧道:“天色越加嚴寒,世子那邊你也得多照應點,平常這時候他都會去和州養病,省獲得了冬天身子骨受不了。,你也陪著過去吧,所需行李什麽的可都計劃好了嗎?”


  孫柔寧看了喬思婉一眼,隨便應道:“都計劃好了。”


  和州地處溫暖的南方,去那邊養病對世子江重君的身體很有作用。隻是看董妃音容笑貌,倒像是對江重君發自至心的關懷,並無一絲一毫作偽的因素,這讓喬思婉有些新鮮。既然孫柔寧提示她把穩董妃,說明這位看似柔順得體的側妃娘娘,必然是有某種問題的,從自己嫁進入到現在,卻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一絲一毫的異狀,尤其是對世子,那真是沒話說的。


  便在她思忖著,又聽到董妃暖和道:“我已經和王爺提過了,將和州的家當全都交給你們。”說著,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喬思婉的臉,鄭重道:“打起,和州的全部鋪子都沒有進京都奉帳了,幹脆奉帳給世子,諸事也都是世子做主,沒有來回我。”


  喬思婉一愣,江重君是嫡宗子,接辦一州的家當,並沒什麽說去的。董妃為什麽要說給自己聽,這便是讓自己默認這件事兒嗎?喬思婉淡淡笑著看向孫柔寧,卻見到她的眼睛裏也全然都是驚奇。的確,董妃不是江重君的生母,雖說對他關懷備至,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便這段時問喬思婉派人調查的環境來看,燕王府雖然富可敵國,但真相一切都要從公中的賬目走,從江重君身體不太好後,這麽多年來,幾乎是把人參當蘿卜似的吃,如此的花銷絕對是驚人的,聽說有一次為了購買一隻千年野隱士參,要花上一千兩黃金,這筆錢燕王沒和議,反倒是董妃自己掏了腰包,關於一個繼母來說,她表現的有點過了分……如果說都是假的,代價也過高了。


  轉念一想,董妃在王妃過世以前果然敢割下自己的肉來入藥,做得出這種事兒,定然也不是平凡之輩,不可以以平凡之心揣度,真相現在她在京都獲得的敬重也是看的見的,幾乎因此慎重賢德出了名的。


  見喬思婉沒有說什麽,董妃的眼睛裏表現一絲寫意,又接著道:“寧兒,那別院太窄了,住著不舒坦,這次去和州,你們大概從新尋個宅子,有個三四十間房便充足用了。到時候你先過去,先給他修理出個舒擔的院子。以後他瞧上哪邊的風物,便依著他改。——到時候聽他的便是。”


  喬思婉隻是悄然聽著,不時喝點茶,吃些點心,很悠閑。


  正說著,裏頭小廝來報,世子過來存候。董妃的話音立馬戛止,正捧在手裏頭的茶蓋邊緣碰在了茶杯上,喬思婉忍不住微微側目。


  她天然向門口望去,隻見兩個青衣小廝抬了個坐著人的椅子過了門檻,隻是十月的天色,江重君曾經裹著厚厚的秋衣,皮膚帶著病態的蒼自,眼珠裏泛著淡淡的疲倦,濃黑的瞳孔裏顯露出幾分涼意,幸虧他嘴角帶著和氣的笑容,才使得臉上的線條沒那麽僵化。他進得門來,小廝將椅子放在一旁,他便在椅上幹脆俯下身來,向董妃行禮道:“董妃娘娘,我沒有去和州了,您也沒有那般費心。”


  董妃一愣,隨便向江重君笑道:“如何說如此的傻話,哪裏能不去呢?”


  孫柔寧的唇畔便帶了一絲嘲諷的笑容,喬思婉看在眼裏,不可以自已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又是一對怨偶。如果是賀蘭圖有個可以公開的身份,孫柔寧也不至於嫁給江重君如此的男子。無論他是好是壞,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卻是真的。如此的男子,連性命都保不住,更如何能給他人美滿?


  她正在這裏想著,江重君已經對她淺笑道:“弟妹,二弟去了虎帳嗎?”


  喬思婉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和自己說話,便道:“是,一大早便去了,昨日他還去看過老大,隻是你其時候正在午睡還沒有醒,我們便先回去了”


  董妃點頭道:“你是曉得你弟弟那個人的,除了婉兒抱病那幾日,他幾乎日日都是在虎帳裏頭,這燕王府也便是個堆棧了。”


  一時說的同事們都笑起來了,江重君雖然也跟著笑,眼睛裏卻沒什麽笑意,反而在聽了這話以後,如果有所思的看了喬思婉一眼。


  喬思婉覺察了,便也向他看過去,卻瞥見江重君麵露感傷道:“我真是給同事們添了很多困擾,如果是我的身休好一些,能幫得上父王的忙,也便不至於讓二弟如此費力了。”


  喬思婉看他言辭真切,並不像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忍不住轉臉向孫柔寧看了一眼,卻看到她已經低下頭去,再也不肯多看江重君一眼了。喬思婉內心忍不住質疑,是不是因為孫柔寧愛上了賀蘭圖,才會對江重君如此厭惡呢?因為她著實難以相信,江重君這麽個病秧子如何能凶險孫柔寧——


  董妃笑道:“你現在不是比住日裏幾何了嗎,都能站起了,可見遲尋來的藥有效。你可要堅持吃,很快便能病愈的。”


  江重君的聲音裏有一絲打動,對喬思婉道:“這還要多謝二弟費心了。”


  喬思婉笑道:“這都是應該的。”江重君和江遲是親兄弟,江遲雖然麵子上淡漠。可心底個重情緒的男子,他不聲不響隨處為江重君探求良方的事兒。喬思婉也是讚許的,設身處地,如果是喬思遠現在是江重君這個樣子,她也會為他不吝一切代價的。


  一旁的丫環看了看天色,提示道:“世子,您該吃藥了。”丫環出去叫了藥進入,以目光相詢,真相誰喂藥。


  江重君皺了皺眉。董妃立馬看了孫柔寧一眼。不她,連房子裏全部的丫環媽媽們也都看著孫柔寧。


  孫柔寧像是沒看到一樣,別過臉品茗去了,丫環像是早想到了這一點,從茶盤上接過藥碗,送到江重君嘴邊。江重君沒有喝藥,隻是冷冷望著孫柔寧。


  董妃皺皺眉頭道:“世子要喝藥了,人多房子裏也憋悶,你們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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