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談資
林元柔被戳中了痛苦,又狠狠瞪了那丫環一眼,冷冷對喬思婉道:“**!別以為你能自滿一輩子!”她咬咬牙,“過兩年,等事兒淡了,我或是能嫁入王府,你也惟有現在能在我眼前炫耀了!我今日受的苦,你以後一切要還回歸!”
喬思婉眯眯眼,忽而彎了彎嘴角:“表姐說什麽呢?我是一番好意,你如何把我當暴徒了?!”見她氣的怒視,又歎氣道:“我勸表姐一句,我也是為了你好,湘王世子的那位正妃京都出了名厲害的腳色,你如果到了她跟前,不等你想方法對付她,她便先整死你了,這又何苦?你現在好歹還能過日子,或是忍忍吧?”
林元柔又驚又怒:“你胡說!”
喬思婉重重感歎一聲,“是不是胡說,表姐自己內心有數便是,唉,我也是美意,你如果不肯聽,我也是沒方法的。”
林元柔氣得滿身股栗,喬思婉好整以暇地回頭:“紅玉,我們快走吧,林妃應該到了吧。”
紅玉立馬應了一聲“是。”
喬思婉再也不看氣的臉都歪了的林元柔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喜堂上熱熱烈鬧的觀禮,喬思婉站在林元馨旁邊,便清楚地看到那位新娘的體態,的確是很胖,卻也沒有聽說中那麽可駭的地步,在喬思婉看來,姑娘家生的如何倒不是很主要,主要的是如何做人,因此在他人的暗笑中,她的表情卻連續很偏僻。
觀完禮,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賓客們被引入席,很快新郎官喝完了合卷酒,便又出來宴客。
賓客的宴席開在露天中庭,首座上坐著太子江衍和太子妃周芷君,隻是周芷君整個人看起來很枯竭,厚厚的香粉也遮不住臉上可駭的疤痕。
喬思婉的發上亦隻髻了一朵水晶蓮花,手中執了一把雪香扇,身上的衣裙光芒光滑如春日柳芽般的綠色,她緩緩走過眾人麵前,向坐在主位的太子和太子妃淡淡行禮,而後幹脆坐在了林元馨的下首。
一時光席上竊竊私語,四周竊竊之聲升沉,卻又能讓喬思婉剛動聽聞。
“都說永安郡主清麗無匹,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太子妃也是個大女人人呢,惋惜這張臉算是毀了!”
“聽說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好些日子,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失寵了唄,你沒看林妃娘娘懷著身孕呢!這第二個了,她地位越是穩妥,太子妃越是疼痛啊!”
“便是便是,這下鎮國候府可便更威風了啊!”
“這可沒有然,各大世家的女人人兒都往太子府裏頭送呢!光是這兩個月來,太子便不得不納了兩個側妃!和林妃平起平坐呢!”
發言間,各人的眼神皆匯作一股股含義不明的箭,毫不留情地擲向上位者,嫉恨有之,傾慕有之。
喬思婉並不睬會眾人,隻垂目而坐,手中香雪扇輕搖,倒是她身旁的林元柔聽在耳中,唇際隱約綻出一抹嘲笑。
主位上的太子,眼睛老是人不知,鬼不覺滑過喬思婉的身上,不時碰杯與眾人共飲,林文淵也是一副殷勤到了極點的神誌,不時簡明扼要地對太子和太子妃的親身勞駕表示謝謝。
“林大人沒有客氣,你是林妃的娘舅,我老是要親身來慶賀的。”這是一個姿勢罷了,林文淵雖然有大罪,卻是親手將秦王頭顱奉上來的人,皇帝既然寬恕了他的罪過,要讓眾人都曉得。
林文淵笑的更高興了:“殿下說的極是,皇家對我天高地厚之恩,我赴湯蹈火無以為報,日前還恩賜了這門婚事,真是一想起來便感懷陛下,太子的無窮功德啊!”如正人君子賣命迎奉說完了一襲樹碑立傳的話,林文淵竟掩麵抽泣起來。
江衍碰杯淺笑,眼底卻帶著一抹自滿的輕鄙的神采。身旁的周芷君噙著羽觴亦是淡淡笑意,一須臾,朝著喬思婉露出刻薄殘暴的笑容來:“明郡王妃,如何不對你娘舅說一聲祝賀?”
喬思婉握扇的手搖了搖,淺淡一笑:“太子妃說的是,如此的大好日子,我天然要祝賀娘舅的。”
祝賀?林文淵曾經幫著虞美娘設下匿伏要將自己置於死地,更親手殺了林文龍,害的外祖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逼得表哥表姐被迫選定並不如意的婚配,如此的男子,喬思婉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又有什麽祝賀可言!
一須臾,江衍好像瞧見了她的笑意,眼中異光一閃。
周芷君猶不肯放過她,步步緊逼道:“聽說適才郡王妃來遲了,可有什麽原因?”
喬思婉笑意淺淺,文雅而自如果,款款傲視間,眸中似有一簇極亮堂的火光盈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在路上碰到了一隻瘋狗擋道,倒也無事。”
對麵下首的林元柔表情變得鐵青。
周芷君冷冷一笑,對林元馨道:“林妃,明郡王妃還真是風趣呢!”
林元馨淡淡一笑,並不睬她。
一時觥籌交錯,酒至半酣,江衍好像微有了醉意,說笑也任意了起來。
喬思婉隻是垂頭喝自己的玫瑰花露,不時偏過身子和林元馨說話,卻經常以為有人在看著自己,一仰麵,卻看到江衍的目光如鷹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隱約閃現的幽光,讓喬思婉有了種被寒刃剖開的錯覺。
喬思婉的烏色眼珠一瞬不瞬望定江衍,半晌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眼中好像有一種光麗豔逸,又有一種說不清的繁雜,讓江衍人不知,鬼不覺便被她盅惑。喬思婉見他神態隱約,便又淺笑著轉過身子去。
林文淵這次的酒席辦得很經心,林元馨眼前的菜色均是她通常愛吃的,多以平淡為主,色香味俱女人,有一道櫻桃肉,做得香濃而不膩,林元馨便多吃了幾筷子,喬思婉見她食欲很好,曉得是因為懷孕的原因,便也替她以為歡樂,隱約的,又有一個念頭不斷的冒出來,如果是她的孩子還在,她是不是也能嚐到做母親的喜悅了呢?
“太子?”林文淵奉迎地道,“您看哪出戲很好?”
“這出鳳求凰吧。”江衍微微淺笑著道。
鳳求凰麽,喬思婉一笑,與一旁的林元馨道:“這出戲倒是極好的。”
林元馨一愣,隨便看向上位的江衍,轉頭看著眉眼大肆流淌著嫵媚的喬思婉,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婉兒,好似整個人都變了呢,自從那件事兒以後……想到這裏,她輕輕歎了口氣。
戲台上,鑼鼓絲竹便嘈嘈切切的響了起來,一副熱烈之極的神誌。
秦王坍台以後,林文淵跟著他一起逃亡,眼看逃不出去,他幹脆殺了舊日主子來奉迎江衍,便算如此,也是牽強保住了這條性命。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曉得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排擊,但他卻有苦說不出,誰讓他當初投錯了主子呢。但隨處被排擊的艱辛著實是苦不堪言,因此他費經心機讓兒子娶了嫁不出去的胖郡主,有了蜀王的支持,再曆史這次聯婚,可以向此時的太子,再一次地賠罪認錯,以求謀到一個出路。因而他在蜀王的安排下,帶著厚禮把穩翼翼地先去拜見了江衍,在痛哭流涕曆數自己諸多不所以後,希望太子能來參加他兒子的婚宴,給一個時機,讓他謝往日之罪……
這份厚禮,幾乎用了他三分之一的家財。他還以為,林元馨會借時機來踩他一腳,誰曉得這次她果然陪著江衍一起來了,林文淵看到如此的場景,才以為鬆了口氣。
過了今日,全部人便會曉得,自己已經翻身了,再也不會有人敢任意嘲諷打諢。
邊用膳,邊聽戲,再加上江衍很隨和,席間填塞歡聲笑語。林文淵不時舉起羽觴,像真的一家人一樣,因林文龍是死在他手上,他有點抵觸,便跳過林元馨,對喬思婉道:“婉兒還記得吧,你小時候很稀飯娘舅做的竹蜻蜓,其時柔兒有一個,你非要鬧著讓娘舅給你也做一個。”
那是五歲時候的事兒了,現在想起來,幾乎是恍如果隔世,其時他還真的做了一個蜻蜓,殊不知為什麽忘掉了削平竹蔑,把她的手劃得鮮血淋漓,幸虧他還能拿出來做談資。喬思婉笑笑:“是啊,我還記得,始終也不會忘的。”
林文淵笑道:“是啊,你其時很稀飯呢!是不是柔兒?”
林元柔嘲笑,卻被自己父親狠狠瞪了一眼,不得已,無奈道:“是。”
林文淵恨女兒不上道,對旁邊的兒子道:“還不去敬你表妹一杯,謝謝她的尊駕惠臨。”
林之鬱便滿臉笑著上來敬酒,喬思婉對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麽厭惡感,因為林之鬱連續是個很模糊的人,對她而來,不具備任何作用。因此她隻是淡淡笑了笑,便道:“多謝。”
退一步說,喬思婉心中不是不欽佩的,林文淵能下得了手殺自己的老大,又能對自己的舊日主子舉起屠刀,如此一個無比毒辣的男子,現在卻對她敘著輯穆的家常,好似他們彼此之間從未相互凶險過、仇視過。
便在這一家人虛底細實一困和氣的空氣中,一旁的丫環給林文淵斟滿了酒,他站起,再次向太子和太子妃敬道:“兩位的恩惠,下官感恩不盡,先幹為敬。”說著,他便一飲而盡。
江衍笑著喝掉了杯中的酒,剛剛說了句“林大人,沒有客氣。”坐在他身邊的周芷君倏地麵色發白,抱緊胸口,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麽便“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在場的全部人都目瞪口呆。江衍一愣,隨便站起來,趕緊把抽搐不已的周芷君抱起來,周芷君仍然緊抱著胸口,整個人都在抽搐著,呻吟著。她蒼白的臉上盡是汗水,整張臉因疼痛而歪曲變形。
全部人都神采發慌地站起來,他們還沒明白到,這裏畢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江衍高聲地叫著快派人去請太醫來,還沒等丫環跑出去,周芷君突然爆發出一聲可駭的尖叫,嘴角緩緩地流下了一股黑血,整個人便已經昏迷過去,在旁奉養的丫環尖叫一聲:“黑血!啊!太子妃是中毒了!”
在這個時候,一旁不知是誰以迅雷不足掩耳之勢厲聲道:“林文淵,你好大的膽量!果然敢鴆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