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路線選擇
郭淮和王雄匆匆出城,王晨抱著酒壇,跌跌撞撞地追出來:“妹弟啊,城中糧食全都給你了,你怎麽還急著走啊?咱們再聊聊酒廠經營的事……嗝……”
此時的王晨早已喝醉,郭淮無法跟他講道理,並且憂心著軍中糧盡之事,邊走邊說道:“舅哥,你先回去,這事可大可小,咱們改日再聊!”
郭淮說罷,對王晨的挽留堅決拒絕,與王雄拍馬往營地而去。
今日晨,全軍士卒吃過早膳之後,幾乎所有騎手的糧袋都已幹癟,經過一日的行軍,士卒的肚子全都呱呱直叫,本以為趕到無鹽縣能輕易獲得軍糧,哪知王晨已將糧倉搬空,這完全在郭淮的意料之外。
“郭將軍!我從無鹽縣獲得的少許糧食,再加上部分兵卒少有的餘糧,隻夠一千人一頓所需,這該如何是好?”
“我說過,今夜吃草!這不是開玩笑!”郭淮憤憤地說道:“把糧食分下去,全都熬成粥,再加點草根野菜,先湊合一頓,明日起行!”
“郭將軍,糧草是大軍的根本,將士們本就餓了一天,今夜再吃草,如何能熬到明晨?不如我連夜起行,這樣一來,明晨就能趕到樊縣。”
“不行!絕對不行!”郭淮堅定地說道:“我說過,必須保持戰馬有足夠的體力。若我連夜起行,到達樊縣時必會兵疲馬乏,若遇蜀軍此時來攻,我豈不全軍覆沒?”
王雄還想再勸,郭淮又說道:“你別忘了,蜀軍還有一萬騎不知藏於何處!樊縣的西麵和南麵是山陽郡,再往西又是濟陰郡,若蜀軍在樊縣以逸待勞,我真會全軍覆沒!”
郭淮說罷,王雄仍有諸多不解:“郭將軍,既然蜀軍可能在前方埋伏,我為何不迂回一圈,再返回東阿?”
“這樣更不安全!”郭淮肯定地說道:“我迂回之時,燒戈和李球正在我身後。他們必以為我欲與之決戰!明晨時,我士卒已經餓了一天一夜,如何敢與之決戰?再者,蜀軍在前方埋伏,這不過是咱倆的猜測而已,若燒戈和李球身後另有援兵,我大軍也會潰敗。”
王雄感覺到一絲不妙,郭淮安慰道:“王將軍,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樊縣隸屬任城郡,它是任城王的封地,我到樊縣必能獲得補給。屆時,我就能穿過彭城郡去往下邳,就算蜀軍在東海郡有埋伏,他也不敢與我決一死戰,我可全軍安全地退至淮水。”
“報……兩位將軍:前方探馬來報,蜀將關樾,引步卒一萬出僮縣,攜大量糧草和攻城器材,正往下邳縣方向移動!”
“下邳縣?”王雄撲哧一聲,然後大笑不止:“下邳縣?莫非……關樾想以步卒阻我騎兵?他才一萬兵馬?他是準備給咱們送糧草,還是送人頭?”
下邳郡,本是徐州境內的一個藩國,下轄良城縣、下邳縣、徐縣、僮縣、睢陵、下相、淮陰、淮陵等十七個縣,建安11年(公元206年),曹操廢下邳國而置下邳郡,直到隋朝時期才廢下邳郡。
剛才,郭淮所說的下邳,是泛指的下邳郡,其南部的徐縣、睢陵、淮陰、淮陵等縣已在魏國水師的控製之下;信使報來的關樾的位置,實際是下邳郡北部的下邳縣,它的南麵七十裏便是僮縣,東麵八十裏正是東海郡的厚丘縣,西麵四十裏則是彭城郡的呂縣。
前不久,關樾引兵一萬渡過淮水,駐於洪澤湖以北的徐縣;糧草將盡時被魏軍砸破城池,然後在白毦兵的協助下夜襲魏軍營寨,獲得一批攻城器材和糧草之後,趁著魏國騎兵被吸引到盧縣和厚丘之時,大搖大擺地轉移至僮縣。
關樾的麾下的兵馬本是步卒,此時放棄僮縣而向下邳縣移動,對魏國騎兵來說,這確實是個誘惑。
郭淮正在思索關樾的意圖,王雄繼續說道:“郭將軍,關樾帶著大批重型裝備糧草,他日行不過三十裏,兩日內無法抵達下邳縣。我明晨出發,午間到達樊縣,獲得補給並休整半日,然後長途奔襲二百裏,可搶在關樾之前趕到下邳設伏,必能全殲這支蜀軍。”
“王將軍,你若敢去襲擊關樾,這正中了蜀軍之計!”郭淮冷笑道:“關樾屯兵僮縣已有多日,此時北上下邳縣,這是不是太巧了?我要長途奔襲二百裏才能趕上,這個時間,簡直計算得天衣無縫啊!若說下邳方向沒有蜀軍埋伏,有誰肯信?”
“那……郭將軍的意思是……”
“很明顯,這是薑維之計,我絕不能上當。”郭淮肯定地說道:“我軍本已斷糧,最忌長途奔襲。我還是步步為營,日行不超百裏,盡量保持戰馬的體力。我到達樊縣之後,可經譙郡回壽春,也可經下邳郡回淮陵,這兩條線路都很安全。不論如何,我千萬不能靠近下邳縣,這附近必有蜀軍埋伏!”
“郭將軍,你太謹慎了吧!”王雄不屑地說道:“蜀軍在淮北隻有兩萬騎兵,我亦是兩萬,你到底在怕什麽?為何要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王將軍,下午時我已經說過,你這麽快就忘了?”郭淮正色說道:“你必須記住!我保住這兩萬騎兵便是大功,若是慘勝蜀軍,或是敗於蜀軍,這皆是大過!你還不明白?”
郭淮說罷,王雄再也沒有表達不同意見,同意了郭淮的部署。
畢竟,郭淮的資曆和軍職都高於王雄;另外,郭淮在軍中或朝中的關係網也比王雄豐富;再者,郭淮的部署雖有避戰之嫌,太傅和鄧艾卻沒有要求與敵軍決一死戰。因此,王雄雖有不同意見,卻不方便激烈地反對。
不多時,小將送來一碗野菜和草根煮成的粥,王雄找了半天也沒見必粒稻米,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口就喝得精光。
少時,肚裏又咕咕直叫,王雄難以睡熟,起身來到帳外。在淡淡的月光下,營地內外全是找尋食物的兵卒。
……
十裏外,漢軍營地。
篝火早已熄滅,各營各部的騎手正在呼呼大睡,李球被一陣呼嚕聲吵醒,四處尋了一番,卻見燒戈睜著大眼睛,嘴裏卻呼嚕不止。
“臥槽!”李球一巴掌拍在燒戈的臉上,憤憤地說道:“不想睡就去巡視營地!半夜三更,你吵得煩不煩!”
燒戈臉上挨了一下,驚醒後猛地坐起來,手中長槍緊握,卻未聽到營外有半點動靜,摸著自己的臉疑惑不已。
“臥槽!你是真睡還是假睡?哪有睜著眼睛打呼嚕的?”李球奇怪地問道。
燒戈似乎明白了什麽,雖然臉上仍在火辣辣的,卻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家夫人經常說我打呼嚕,咱也沒辦法……嘿嘿,我還以為有魏軍襲營呢!”
“襲營?虧你想得出來!”李球滿不在乎地說道:“聽說魏軍在無鹽縣沒有弄到補給,這會兒全都餓得呱呱叫,正在與戰馬搶草吃!要不,你去幫他們捉點螃蟹、泥鰍或青蛙?”
“哼!上次之仇,咱總算報了!”燒戈哈哈笑道:“你還別說,若是大家都缺了糧,在野外呆個十天半月之後,本將一人就能勝過魏軍一部兵馬!”
“對了,俄何將軍讓咱們一直跟著,他有沒說怎麽殲滅這支騎兵?”李球突然坐起來,欣喜地說道:“燒戈將軍,上次咱倆俘獲五千匹,可是大賺了一筆!前日在厚丘和盧縣共俘獲一萬匹,可惜分賬的人太多;這一次,咱們前方有兩萬匹,這可是筆大生意啊!”
“得了吧!你還想獨吞不成?”燒戈哈哈笑道:“這一次,分賬的人可多了:不僅有咱們所有的騎兵兄弟,可能還要加上關樾將軍。這仗下來,落到每個人手裏也沒多少。”
“怎麽回事?步卒來湊什麽熱鬧?”李球不解地問道。
“怎麽?這次的步卒由關樾將軍統領,他好歹也是你表叔,還不是一家人?咱們都沒說啥,你幹嘛如此小氣?再說了,這次要想全殲魏軍,必須得依靠關樾將軍!給他分一股也理所當然嘛!”
李球正在思索燒戈的話,尋思著步卒如何殲敵,燒戈卻饒有興趣地問道:“李將軍,聽說……你們李家與關家同穿一條褲子,還在緊抱關將軍的大腿,可有此事?”
“抱就抱唄!別人想抱,還沒這機會呢!”李球不以為然地說道:“李家沒落至今,若不是叔父樊上了關家,現在的李家哪有這般風光?”
李球說罷,又想起一個藏在心裏已久的問題,猶豫著說道:“燒戈將軍,咱們漢籍的百姓,全都講求宗族的傳承,兒子女兒都會跟隨父姓;那……你們羌籍的百姓不隨父姓,你們好像也沒有姓氏,若是族譜丟失,宗族又如何傳承?”
“嘿,你還別說!這個問題啊,我跟俄何、伐同和鄰戴他們商議過:等到合適的時候,咱們也起個特別的漢籍名字!屆時,咱們羌人就跟漢人一樣,也會有自己的姓氏,別人隻聽姓名,立刻就能猜到自己的祖籍!”
“這也不錯,不論普通百姓還是世家大族,這宗族的傳承絕不能斷。幾百年後,咱們的後世子孫,都會為自己的先族參加了複興大漢的戰鬥而自豪!”李球點點頭說道:“陛下經常在說,羌人、蠻人和漢人都是一家,陛下沒禁止羌人、蠻人與漢人通婚,鼓勵相互學習和包容對方的生活習慣;不過,你睜著眼睛打呼嚕,還有生吃青蛙和泥鰍的習慣,還有一年不洗澡的習慣,這些……恐怕沒人敢包容吧?莫非你家夫人也一年不洗澡?”
“嘿嘿,這些……不都是逼不得已嘛……”燒戈撓撓頭,憨厚地笑道:“以前啊,咱們在羌郡的時候,哪有這麽多的河流湖泊?那些地方一年也難得下場雨,哪有地方洗澡?楊夫人雖是漢人,她在羌郡的十幾年,不也跟咱們一樣?再說了,咱們羌人到了南方,一看到大江大河就興奮,全都跳到河中洗澡,誰說一年不洗?不過,生吃青蛙和泥鰍,確實比較鮮美,也更加抗餓……”
“臥槽!死性不改!”李球又是一個巴掌拍過去:“你就不怕肚裏呱呱叫?不怕小蝌蚪在你肚子裏找媽媽?”
“報……二位將軍,魏軍拔寨起行,往任城郡的樊縣而去!”
“甚好!全軍準備,一刻鍾後起行,不許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