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狡猾的郭淮
壽春。
鄧艾損了兩萬多步卒,退回壽春之後便堅守不出,並因帥旗被奪之事上表求貶;司馬懿臨行前幾經猶豫,並未給予實質性的處罰,隻是要求各將嚴守軍令,拒薑維於淮水以南。
“鄧將軍,蜀將關樾已克我僮縣,正在加築城防,豈能任由他在淮北猖獗?”畢軌上前請命道:“鄧將軍,末將請領一軍,刻日攻取僮縣,以除後患!”
“不必了。”鄧艾漠不關心地說道:“他才一萬兵馬,掀不起大浪。此時,我隻關心淮北的騎兵。郭淮、王雄二將,現在何處?戰況如何?”
“鄧將軍,二將幾日前渡過淮水,現在應該在濟北附近。隻是……不知太傅的急信是否已經送到。”
“快馬信使從洛陽出發,既然今日到達壽春,必然已在昨日到達濟北;這四個叛賊謀反之事,郭將軍必然已經知曉。”鄧艾嘴上如此說,可還是放心不下:“速派信使去往濟北、山陽、濟陰和東海,務必找到郭將軍,盡快讓他知曉四個餘孽反叛之事。”
先前,劉熙、劉懿、劉貌和劉敦反叛的消息剛剛送來,眾將聞之無不驚駭,唯獨鄧艾神色淡然。
稍一細想後,鄧艾猛然意識到,自己主動棄守盱台,再故意放漢軍的騎兵過江,這簡直就是天大的錯誤!
“四個劉姓餘孽反叛,此事薑維早就知道。他為了誘殲我騎兵主力,簡直煞費苦心。縱然我騎兵被全殲,這也在意料之中。”鄧艾長歎口氣後說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
“鄧將軍,切不可妄自菲薄!”諸葛誕正色說道:“薑維隻是僥幸勝了一陣,他縱有騎兵在淮北,隻能襲擾各城,對我構不成威脅,也卻無法阻我水師戰船。隻要我嚴守淮水,防止蜀軍的步卒北上,虎牢關就無憂,泌陽也無憂,黃河以北也無憂。”
“不錯,諸葛將軍說得對!”田豫正色說道:“太傅已經令匈奴、鮮卑和烏桓籌集戰馬,半年內就能集齊五萬騎;我在南陽還有三萬騎,再加上洛陽的兩萬虎豹騎,我很快就有十萬騎兵!此刻,我隻需以戰船阻止薑維渡淮,隻要能堅守半年至一年,我大魏的十萬騎兵必能席卷江淮!屆時,將蜀軍趕至長江以南,這乃輕而易舉之事。當前,蜀軍隻有兩萬騎,我在淮北並非完全處於劣勢,郭將軍仍在與蜀軍周旋,薑維得意不了多久!”
眾諸葛誕說罷,眾將無不點頭,鄧艾臉上仍無喜怒之色,一字一頓地問道:“赫將軍,你在江邊所見的奇怪戰船,究竟怎麽回事?”
“鄧將軍,那兩條戰船簡直就是怪物!”赫凱憶起那日的見聞,驚恐地說道:“比樓船還大,不過沒有樓船那麽高,有一個高高的煙囪,一路冒著黑煙,轟隆隆地響個不停!它沒人劃槳,好像……好像也沒有鼓帆的桅杆,逆水而行,速度奇怪!”
“赫將軍,哪有這樣的船?沒人劃槳怎能逆水而行?你恐怕看錯了吧?”畢軌不屑地說道。
“不可能!絕無看錯!當時,許將軍、陳將軍也看見了,江邊的萬餘兵卒都看見了,怎會有假?”赫凱說罷,臉上滿是驚恐:“你們是不知道啊,它還能投來一個碩大的……碩大的包裹,落地後很快就爆炸,這比炸彈恐還恐怖!當時,兩個包裹落地之後,岸邊兵卒被炸死、炸傷六十多人!簡直就是妖怪!”
“是不是這個形狀?”鄧艾說罷,將一張白絹遞給赫凱。
“不錯,就是這樣!鄧將軍,莫非……你也見過?”
“不,本將未曾親見。”鄧艾如實說道:“這是長江上的商旅所繪。據傳它一直沿江而上,在江陵停了一日,然後去了永安方向。諸位要記住它的形狀,以後見了,盡量遠離。”
“鄧將軍,這種怪物從何而來?它……會不會沿海而上,然後進入淮水?”赫凱驚恐地問道。
“據細作所說,三個月以前,有人在交趾郡見過,當時就是兩條。”說到這裏,鄧艾嘖嘖稱奇:“它隻用了三個月時間,就能沿海而行,再入長江,然後去往永安,它的速度速度確實很快。若真的駛入淮水,恐怕……恐怕無法抵擋。所以,我必須在淮水打滿木樁!”
“鄧將軍,這可不容易!”典滿無奈地說道:“在淮水的入海口,包括海西一線,淮水很深,我無法打樁!”
“那就多備突冒戰船!”鄧艾狠狠地喝道:“它敢入淮,給我集中兩百條突冒,撞沉它!再備足燃燒彈,燒死它!各營各部死守淮水,不許半個蜀軍渡淮,散帳!”
淮北。
十日前,郭淮、王雄二將引著騎兵北渡淮水,氣勢洶洶地殺向濟北;然而,他們趕走盧縣城外漢軍騎兵後,入城休整和提供糧草的要求,全都遭到劉貌的拒絕。
由於劉貌靠上司馬懿這棵大樹,連鄧艾都不敢查他的船,郭淮自然不敢得罪,隻得駐兵城外。
在這之後的幾日,燒戈、滇吾、伐同和李球等人數次引兵前來挑釁,郭淮追出十餘裏後就返回盧縣;郭淮總是不肯追遠,這讓幾個漢軍的騎兵將領無可奈何,以逸待勞的計策再難起效。
幾個將領商議後,都覺得不宜跟郭淮硬拚,隻能等他糧盡之後再想辦法。
然而,就在郭淮將要糧盡之時,卻收到司馬懿的密信,知道了劉貌、劉熙等人已經反叛的消息!
因此,郭淮和王雄再也不敢久留於盧縣城外,引著兵馬往西南方向而去,李球、燒戈急忙引兵尾隨。
兩軍追逐到午後,郭淮行進到東阿縣附近,卻突然放慢腳步,令全軍紮帳休整,後方追來的漢軍也趕緊停下腳步,保持著十裏的距離。
“郭將軍,上次,你跟張將軍是如何追趕蜀軍?又是如何被蜀軍逼得從南陽逃離?”王雄再次問道,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幾十遍,郭淮總是閉口不答。
“這一次,蜀軍休想得逞!”郭淮冷冷地說道:“不論如何,你隻要記住兩點:第一,我有兩萬騎,蜀軍也有兩萬騎,不論蜀軍如何分兵,咱們絕不能分兵!”
王雄點點頭,等侯多時郭淮也不說話,於是不解地問道:“郭將軍,你不是說有兩點麽?怎麽隻說了一點?”
“第二點,咱們正在做。”
“正在做?這……這是何意?”王雄奇怪地問道:“這跟紮帳有何關係?”
“你還不明白?”郭淮抖了抖自己的糧袋,已經空空如也,他卻不著急,慢慢地說道:“你要記住,不論我追趕蜀軍,還是被蜀軍追趕,隻能行半日路程,必須保證戰馬有充足的體力。否則,極易被蜀軍趁虛而入。”
“可是……我軍現在糧草已盡,必須立刻趕到壽春或虎牢關,如果像這般緩慢行軍,兵卒遲早會被餓死!”
“就算餓死,也必須緩慢行軍!”郭淮堅定地說道:“隻要我軍戰馬體力足夠,我不分兵,蜀軍就難以趁虛而入。再說了,徐州、兗州、豫州是我大魏的地盤,我隨處都能獲得補給,想要餓死,哪有那般容易?”
“那……依郭將軍之意,我下一步又該如何?”
“我先休息兩個時辰,然後折向東南方向行軍,傍晚去往東平郡的治所無鹽縣,我可輕鬆獲得補給。”郭淮自信地說道:“蜀軍還想用那一套,沒門!”
“郭將軍,太傅不是說……讓我遠離那四個餘孽的地盤?”王雄不解地問道:“我繼續往西南而行,先去濮陽的頓丘尋糧,再去往虎牢關或壽春,這樣豈不更好?若去往東平郡,恐被蜀軍伏擊啊!”
郭淮未再說話,王雄接著勸道:“郭將軍,你也知道,東平郡的東北方向是濟北郡,西麵是濟陰郡,西南方向又是山陽郡,再往東南而行,這又是東海郡!咱們夾在這四個餘孽的中間,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就是要自投羅網!”郭淮正色說道:“我身後的蜀軍隻有一萬騎,我倒想看看,其餘的一萬蜀兵到底藏在何處!我說過,隻要我不分兵,蜀軍就不敢來攻。”
眼看王雄仍有擔心,郭淮解釋道:“我去往虎牢關,除了獲得補給之外再無意義。我往東南而行,今夜到達無鹽縣,明日隻行百裏到達樊縣,我就可經譙郡回到壽春,或經下邳郡去往淮陵,這一路都是我大魏的地盤,處處皆可獲得補給,自然不懼蜀軍。”
在廣闊的平原地帶,王雄並無騎兵長途奔襲並與敵交戰的經驗,他對郭淮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的郭淮看似胸有成竹,心頭卻在憂慮著三個弟弟:郭配、郭鎮、郭亮,以及夏侯稱,他們始終沒有消息!
王雄看出了郭淮的擔心,無奈地歎道:“郭將軍,我等剛剛才得知四個餘孽反叛,想必……我在淮北的騎兵已被蜀軍殲滅。不過,我聽聞蜀軍不殺降卒,不辱降將,郭將軍的幾個兄弟,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但願如此吧!”郭淮說罷,厲聲令道:“各營各部,加強警戒,速速喂飽戰馬,兩個時辰後起行!”
十裏外,李球、燒戈二將不敢再追,也不敢靠得太近,隻能停下休整。
“燒戈將軍,郭淮這次變得聰明多了!咱們以往的計策也不靈了,這下該咱辦?”
“還能咱辦?繼續跟著唄!”燒戈不以為然地說道:“若他反殺回來,咱們就退走。若他繼續退,咱們就尾隨,看他能去哪裏。”
“燒戈將軍,郭淮現在的位置很是奇怪。依你之見,他會去往虎牢,還是回壽春?”
“隨他去!若是明日他再不回濟北,咱就把四個俘虜押來,逼他回濟北!哼!我就不信了,他不要三個弟弟之性命!”
“這樣……似乎不妥吧?”李球趕緊說道:“陛下專門下過軍令,不得任意斬殺被俘的敵將……”
“哼!當年,郭淮在羌地追殺咱兄弟之時,他可沒這般仁慈!”燒戈說罷,急忙喚來一名軍司馬:“你敢不敢去郭淮的大營?替本將送封信!”
“有何不敢?”軍司馬不屑地說道:“末將帶個炸彈前去,大不了拉幾個墊背的,不虧!”
燒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李球說道:“李將軍,本將不會寫字。你可寫封信,就說他的兄弟和夏侯稱已被我俘虜,此刻關在濟北。隻要這封信一送到,他必會前來濟北,我就有機可趁。”
李球很不情願做這種齷蹉之事,但別無他法,還是按燒戈所說寫下信件,並送往郭淮營中。
然而,郭淮閱信後,不僅沒有擔心,反而如釋重負:“來人!將蜀軍的信使轟出大營!”
兵將照辦後,郭淮冷冷地笑道:“三個弟弟有了消息,我終可放心矣!”
“郭將軍,我若回軍反殺,未必會輸給蜀軍!”王雄自信地說道:“等到傍晚,我去無鹽縣獲得補給之後,立刻就返回濟北,與蜀軍決一死戰!”
“不,還不是時候。”郭淮嗬嗬笑道:“蜀軍既然送信前來,就不會殺我弟弟,也不會殺夏侯將軍!”
看著滿臉疑惑的王雄,郭淮大笑道:“這不是陣前斬將。蜀國的皇帝野心甚大,他不會亂殺被俘虜的敵將,也不會放任自己的將領如此濫殺,我可放心地退往壽春,再也不必與之糾纏。”
“可是……若我不戰而退,太傅要是怪罪下來,咱如何擔當得起?”
“太傅令我遠離那四個餘孽的地盤,你還沒明白太傅之意?”郭淮自信地說道:“此時不同往日,濟北再也無需拚死去救!我若與蜀軍決一死戰,就算我軍慘勝,這也是莫大的罪過;若我保住這兩萬騎兵,蜀國騎兵就不敢在淮肆意妄為,必會處處掣肘,這才是大功一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