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隱形?場
漢水一線。
王訓將百姓送往江陵之後,他按薑維的指示,以小部分戰船守在吳軍水寨的漢水出口,其他的戰船則將樊城多餘的糧食送往江陵。因為蜀軍搶收南陽郡的稻穗之後,樊城的糧倉已經暴滿。
長江,夏口段。
挖溝的工具和百姓被送至沙羨後,魏容、魏昌的戰船並未返回嶽陽,而是堵著吳軍水寨的長江上遊出口,確保挖渠的順利進行。
在吳軍水寨的下遊出口,蜀軍的戰船無法到達,這裏全是吳軍的戰船在遊弋,但是,陸遜再也不敢派兵卒登陸,因為蜀軍的騎兵嚴守在江岸。
江上,一條不起眼的艨艟戰船正在巡邏,船上的正是陸遜和幾名吳軍將領,他們時刻注視著蜀軍挖渠的進展。
“父親,蜀軍勞作的全是百姓,怎麽跟大將軍的不一樣?”陸延奇怪地問道。
在長江下遊有蘄春段,諸葛謹征招了五萬奴隸興建蘄水防線,這些奴隸要麽消極怠工,要麽三五成群地偷偷往大別山方向逃走,諸葛謹隻能用兩萬兵卒時刻監工。
而蜀軍挖渠的百姓則不同,他們沒有兵卒監工,卻無一人逃走。很多人實在太累,他們隻是坐在地上休息片刻,然後很快又拿起鋤頭,沒有半點消極怠工的現象。
“因為幫助蜀軍挖渠的不是奴隸,而是普通百姓。”陸遜不冷不熱地說道。
陸遜的話說了相當於沒有說,陸延皺皺眉頭問道:“父親,既然如此,大將軍為何不征召百姓,而是征召奴隸?”
陸遜沒有說話,全琮接口說道:“因為征召奴隸不用花錢,征召百姓要付給銖錢。據細作所說,幫助挖渠的百姓,每人每天可獲得10個銖錢。”
“才10個銖錢?這些百姓怎會如此拚命?”陸延不解地問道。
“世侄,你有所不知。這些百姓幹上三天,他們就能獲得30個銖錢。在蜀中,30銖可以買到2斛磨好的稻米,基本夠普通男子一月之食。”
在漢代,一斛稻米重約27斤,10鬥為一斛。在戰況激烈或長途行軍之時,軍糧都是按每人一天一鬥來配置。
對於這些兵卒,或是幹重體力活的成年男子來說,一日食用一鬥稻米很平常,2斛稻米隻夠這樣的男子吃20天。
但是,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如果不是飯量特別巨大,2斛稻米確實夠一月所需。
全琮解釋一番後,陸延更加疑惑了:“蜀中的稻米怎會賣15銖一斛?為何咱們賣給蜀國的稻米是1500銖一斛?他們這麽一轉賣,豈不是虧大了?”
全琮的嘴角動了動,他並沒有說話,他無法跟陸延解釋這個問題。
或許,全琮自己也弄不明白。
去年的年初,孫權在國內新鑄了“當值五百”的大額銖錢。也就是說,在原有銖錢重量增加一倍的情況下,一銖的麵額變成了五百銖。
孫權的這種做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當初,劉備剛剛入川時,也曾鑄過“當值一百”的大錢,這實際是在掠奪民間的財富。
當時,各國都有自己的鑄幣,也存在新舊鑄幣混用的情況,並且那時的銖錢在魏、蜀、吳三國自由流通,各國商旅並不承認銖錢上的金額,他們隻認銖錢的重量。
就以當時劉備的“當值一百”來說,劉備隻用一個銖錢,強製買走了百姓手中價值100銖的物品。然而,這個銖錢的麵值不被他國或本國的商旅認可,他們隻論重量。所以,這個“當值一百”的銖錢,其實隻值1銖。
這種做法隻能解一時之急,劉備在蜀中站穩腳跟後,他很快就恢複到正常的鑄幣麵額,蜀中的經濟並未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幾年的吳國連年兵敗,百姓大量逃往蜀中,糧食連年欠收,多個礦山處於半停產狀態,銅錠和鐵錠大量流失,孫權迫不得已才鑄了“當值五百”的大錢。
讓人難以想象的是,這種大錢已經在吳國流通2年之久!
吳、蜀兩國開通海上和長江的貿易通道後,孫權的“當值五百”大錢自然不受認可。
在兩國的交易中,孟光按實際重量計算,隻承認一個“當值五百”銖錢等同於2個“大漢萬年”銖錢,並且很多時候不收吳國的銖錢。
吳國的世家門閥為了獲得蜀中的美酒和絲帛,他們隻能用“當值五百”收購或搶奪國內百姓的糧食,運往交趾後換成“大漢萬年”銖錢,再以“大漢萬年”購買蜀中的物品。
這些世家門閥控製的商旅,在交趾郡以6銖“大漢萬年”的價格將一斛稻米售出,這就相當於3個甚至更多的“當值五百”大錢。
所以,蜀國相當於以1500銖“當值五百”的價格收走了1斛吳國的稻米。
這種貨幣的轉換看起來很簡單,很多領兵將領都不懂得其中的奧秘,普通百姓就更加難以理解。
在吳、蜀兩國的貿易中,稍有嗅覺的人都知道,“大漢萬年”在瘋狂地掠奪吳國的財富和資源,但他們無力阻止。
因為現在的吳國,上至孫權,下至陸遜或其他將領、普通的富戶百姓,他們全都被蜀中的美酒和絲帛所吸引。
吳國的上層明知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但仍然沉浸其中樂此不彼,大量的糧食、鐵礦、硫硝礦源源不斷地運往交趾郡。
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有遠見的富戶世家,正在悄悄地通過國內貿易,將手中的“當值五百”換成蜀國需要的各種物品,再運往交趾郡換成“大漢萬年”。
“父親,蜀國人太不會做生意了!他們如果征召奴隸修渠,就不用發給銖錢,還是咱們的大將軍更聰明!”
“世侄,你有所不知。”全琮也略有不解地說道:“現在的蜀國,奴隸的數量已經很少,他們無法征召數萬奴隸。”
“嘿嘿!這個胖阿鬥就是傻!前些日子,聽說胖阿鬥將漢人奴隸全部登入戶籍變成庶人,他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延瞥了一眼陸遜,然後不屑地說道:“上次我說胖阿鬥傻,父親還不認可呢!你看現在,胖阿鬥想要挖渠得付錢,他宮中雇傭的男奴、女婢也要花錢!我就沒見過這麽傻的皇帝!”
陸遜狠狠地瞪了一眼陸延,他趕緊閉上嘴。
船上稍稍安靜下來,但仍有絲竹之聲。
全琮指著對岸說道:“丞相,你看:那些百姓人手一把鐵鍬或鋤頭,這得需要多少鐵錠?這些鐵錠又可以打造多少刀槍劍戟?”
“你到底想說什麽?”陸遜明知故問,心頭略有不悅。
“丞相!大將軍的五萬奴隸都還在用木器、石器!如今,我國內的鐵錠吃緊,卻還在整船整船地賣給蜀國!長此以往,恐怕……”
“全將軍!本相可以不喝蜀中的二鍋頭,大將軍也可以不喝。但是,陛下能不喝嗎?你又能不喝嗎?你能讓所有的將軍,能讓吳中的所有人都不喝嗎?”
陸遜義正言辭地反駁,全琮竟然無言以對。
此時,一條戰船緩緩靠上來,一名家將捧著一壇酒,欣喜地說道:“丞相,船已經回來了!夫人卸下了120壇酒,她已命人將其它的酒和絲帛運往建業。”
“嗯!”
陸遜輕聲哼道,卻見家將手中的酒壇與往日的大不相同:壇身小了許多,其釉麵光滑剔透,看起來十分精致。
“這是宗預贈送的一壇新品,請丞相品鑒。”
“新品?有何不同?”陸遜饒有興趣地問道。
“丞相,這酒非常昂貴!”家將神秘地說道:“丞相,據宗預所說,這壇酒是剛剛釀出的“醬香型”二鍋頭,它來自牂柯郡鄨縣的赤水河畔,口感醇厚綿長,與其他的二鍋頭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