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可是他師傅卻總說他個性懦弱,罵他不成器,但是我知道,他有他自己的抱負,隻是他太善良,善良得讓人生恨。”
雪夙的語氣軟和下來了,她的心一軟,整個人看著也沒有那麽凶神惡煞。
她緩慢的坐在地上,紅色的裙擺在她身邊像是一朵花,可是明明那麽鮮豔的顏色,看著卻顯得特別的孤寂。
她的黑發垂落下來,像是一匹很緞子,柔亮順滑。
她坐在那裏,雙腿盤在胸前,兩手環抱著,把頭靠在膝頭上,她側著頭看著旁邊的蕭深,她已經清楚這個人不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人,可是看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心裏卻還是會生出一絲情緒複雜的漣漪來。
蕭深撤回了金劍,緊緊的握著蘇傾傾的手。到了今日,他絕對不會放棄她的手。
可是在看到雪夙這個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隱隱有些虧欠,他伸手捂住心髒,那裏好像跳動著另外一個聲音。
而那個聲音卻似乎驅使著他忽的鬆開了蘇傾傾的手,他眼神滿是愧疚的向著雪夙走去。
蕭深驟然的動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蘇傾傾本能的要去抓他的手,可是她的手觸碰到他的瞬間,卻感覺到他的手冰冷得顫抖,那種感覺特別的陌生,就好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蕭深……”蘇傾傾的聲音帶著絲絲的顫抖,蕭深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著蘇傾傾看不明白的陌生感。
蕭深把手從蘇傾傾掌中抽了出來,當蘇傾傾的手指離開他的掌心間,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好像有些猶豫,又好像特別的茫然。
“我不知道怎麽了。”蕭深仿佛又回過神一些,他看著蘇傾傾,又看著那邊的雪夙,他的目光帶著歉意的看著雪夙。
“我好像虧欠過你什麽,但是我發誓,我從未見過你。”蕭深說得異常的認真,雪夙也聽得異常仔細。
“當年他和如今的你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他。我愛的人是他,不是你。”一根原本緊緊繃著在雪夙心裏的弦噶蹦一聲驟然斷裂。
那種羈絆,那種不舍,那種執著,在瞬間,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
而在混沌鏡之中,曾榮意看到了在混沌鏡旁邊的那朵桃花忽然一動,無數的桃花花瓣徐徐飄落,花瓣從花蕊上掉下來,花枝枯萎幻化成塵埃了。
曾榮意眸色一冷,暗道一聲,“不好。”
就在曾榮意話音一落間,一道白色的影子快速的飛掠過來,立在混沌鏡旁邊,曾榮意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她師傅。
她告訴了寰琊她在這邊看到的事情之後,她又急匆匆的過來,如果結界在最後關頭破碎,她會果斷的以身祭陣。哪怕她已經是這個事上最後一個血祭大陣的看守人了,她也得硬著頭皮上,給他們再留下一些時間來。
寰琊雙手翻飛間布出一個印來,想要把幻化成虛無的桃花繼續封印,飄飛出來的花瓣在寰琊的印的作用下,逆向動了動,往回退了,可是散落的花瓣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重新長回花枝之上,花瓣碎成數片。
印的反噬讓寰琊嗆咳出一口血來。
強大的衝擊力反噬過來,他捂著心口後退數步,曾榮意自己也遭受道了衝擊力的反噬,可是她受的傷怎麽也比寰琊輕一些,她穩住腳步過去扶住寰琊。
“師傅。”
寰琊艱難的立定身形,“我們控製不住了,我感覺到陣法在破碎。”
難道真的守不住了嗎?
千年的穩定即將破滅?千年前的悲劇現在要在他們麵前重演一次?寰琊臉色異常的難看,內裏氣血翻騰。
他們真的沒有一個魂帝來震懾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有可能掙脫出結界的血書會帶著那一腔的憤怒之火,把外麵所有的修行者給燒幹淨了。
桃花碎裂之時,混沌鏡忽然也出現了無數的裂紋,那密密麻麻的裂紋讓整個鏡子顯得無比的脆弱,就好像一碰,就會碎成無數塊。
而這時一抹淡淡的影子從混沌鏡的裂縫裏溢了出來,伴隨著幽幽的的聲音。
那抹影子,寰琊看得真切,和他的徒兒蕭深一模一樣。
曾榮意看到眼皮一跳,“師傅,師弟怎麽會被關在這混沌鏡裏。”
那影子不知道看著什麽地方,一身白衣孑然,負手而立站在他們麵前,聽到曾榮意的聲音後,影子目光看過來,對著寰琊。
“混沌鏡關不住她,我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當年,我不該以天下為重辜負了她,又傷害了她。這是我的錯,我又猶猶豫豫舍不得毀去她的肉身,希望能伴著她,這終究是後患,如今她要自由了,可是這片天地何其無辜,不能因為我的自私,也不能因為我的過錯而承受代價。”
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那股噴薄而來的強烈氣息,寰琊明白了,這影子是當年那個魂帝強行封印在混沌鏡裏的一絲氣息。
這來自魂帝的氣息,就算過去了千年,就算是殘存的一絲,卻還是那麽強大和恐怖,那種強烈的壓迫感讓他們不敢與之對視,有種要臣服的感覺。
寰琊距離魂帝還差一步,勉強能抗住這樣的壓製,可是曾榮意卻扛不住這樣的氣場,匍匐在地。
這股強烈的氣息從混沌鏡裏不斷的溢出,像是湖麵上的漣漪一圈一圈的往四周擴展開去。
陣法外麵的修行者們也感覺到了,他們先是一愣,旋即被這強大的氣息壓製的對著陣眼處跪拜下去。
沒有一個人能比避免。
大雨滂沱,他們跪在那裏,無比的虔誠,又無比的無奈。
被這股氣息感染的還有血祭大陣裏麵的蘇傾傾等人。
雪夙驟然側目看著前麵。
蕭深雙腿一軟,像是有人摁住他的肩頭往下跪,可是下一秒鍾,他懷中的烏木牌驟然一下發出一道閃亮的光芒。
他被這光包裹著,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進入自己的身體,那種感覺無比的清晰強烈,那種愧疚感更是折磨著他。
雪夙看著光芒褪去之後的蕭深,此刻的他已經變得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