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可謂是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一直在眼前,卻是不敢近距離靠近一步,當時還略略心酸,覺得這樣小的雪狸隨著白萍一起連夜奔波。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但是現在想來,韓非卻是覺得當時的想法是有多麽的可笑。
如今再次看來,當時小雪狸的表情,分明就是在驚恐和畏懼著,還有遲遲不肯前進一步。反正當白蘋的目光轉向身前的這個縱然是將自己最真實的情況露於其他人的麵前沒有被卑微的思想而糾纏困擾,反而是從頭到尾都是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看起來那樣的堅定。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過人,白蘋暗暗心想著。
“進來吧,城中的侍衛向來是不怎麽管這裏的,你若是藏身在這裏,完全可以安然無恙的一直不會被抓到。”
疆時停在了自己的住處麵前,一手將用木棍簡單捆綁在一起做成了門上的粗布繩子解開,然後輕輕一推,那個所謂的門就被打開了,露出了裏麵,也就是白蘋麵前的這座茅草屋裏麵的真實麵貌。“韓郎君不必如此在意,一切都不過是小卜沒有說明白罷了。”說著,白萍眼裏含著警告的看著懷中的小卜。
不過在韓非看來,小卜的所謂懊惱,也是幾分撒嬌著的模樣。
他瞧著那隻渾身雪白,幾乎小小的一隻的小雪狸,現在做出抓耳朵的動作,當真是覺得如此模樣,像及了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少女滿是童真和虛心求教的模樣。
同樣是幾分可愛。
小卜見到了他,仿佛很是激動……興奮?
當即挺了動作要往他的身上跳去。
韓非當即微微側身一閃躲去了來自於一隻可愛的小雪狸的撲騰。
哪怕她現在看著如此的幹淨,毛發仍舊是純白。
“喵?喵喵,喵嗚——”
小卜:“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啊你,果然是隻會在主人麵前做麵子工程,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喵喵……喵嗚——”
小卜:“嚶嚶嚶,我要去告訴主人,你這個人這麽虛偽,怎麽能讓主人喜歡呢!”
看著這隻小白狸在撲空落地之後,就一直站在原地,還衝著他一直喵喵的叫個不停。小卜現在早已是欲哭無淚。
終於,車上的男子止了笑。
他將繡著華貴紋飾的錦緞窗簾掀開的更大,露出來他的那張輪廓幾分深邃,麵容冷毅的算得上幾分俊毅的臉來。
他看著少女垂下來的裙裾在夜風之中,無聲地輕輕地揚起。
都說月下美人,也不過如此。
又更何況,很快就是古來的中秋佳節,嫦娥奔月的故事他也是自小就知道的。
若是將這姑娘懷裏的龜縮著的純白毛發的動物換成兔子。
那才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一副嫦娥淩月圖——美如畫中仙了。
韓非讚道。
李斯勾起嘴角,“沒想到你對那個長淮師哥倒是信任的很。”
然後不等韓非反駁,結果李斯又問,“那你可知,以後這燕王室的長公子姬長淮,他的婚事會如何?”
韓非愣了下,他似乎是從未往這個方麵想過。
好一會兒,他才是垂下頭,“若無意外的話,應是娶一高門貴女為妻,琴瑟和鳴。”
韓非如是回答道。
這下,李斯倒是真的笑出了聲。
他搖搖頭,不讚同韓非的此番話。
挑眉道,“那你還是想的太過美好了一些。”果不其然。
“狸?”那道含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隻不過其中明顯多了些許疑惑。
白蘋不由怔了怔,正在思襯著是現在就趁機逃走還是繼續躲藏著聽天由命更加妥當的思緒也不由一停。
方才那道聲音……
初聽時還不明顯,這個時候帶上了些許的笑意之後,給了她十分熟悉的感覺。
簡直——就與她之前偷溜出客棧之時,那個在一旁窗口注意到了她的行為的人,當時笑著與她說話的語氣是一樣的。
是那個拿她當做夜半逗趣的看戲者。白蘋意識到了這一點,又怕自己盯的久了說不定會傷害小孩兒難得的自尊心,又怕打擊了他,隻有忽地幹咳了一聲,趕忙轉移了視線。
白蘋心中暗暗糾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無意之中偏了偏頭還是真的看到她方才的舉動。不過最後一句話在眼看著白蘋恍然醒悟之下又黑了幾分的臉色之下,小卜極是小心翼翼地將臨到了嘴邊的話又默默轉了幾圈之後咽回了肚子裏。
白蘋冷著臉又默默將手中的包裹拆開了重新收拾著,總算是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對勁,在心底不由暗暗鄙夷自己。韓非眼眸微微發亮。
而白蘋也是繼續說道,“雖然韓郎君並非如姬長公子一般,因本身為燕國王室之子而本在書冊之上有所記載。不過韓郎君卻也可以因此而為之突破,誰論英雄出生即不凡?”
她對著韓非笑著,滿目的信任,“小女相信,若依韓郎君之能,將來青古留名,定是有韓郎君濃厚筆墨的一筆!”韓非看著白蘋眼裏升起的一番懵懂與不解,甚至是隱隱預料到他的敷衍而瞬生的失望。
這是……怕是對自己的回答已經是隱隱失望?
這又怎麽能行?
他當即斂了斂心神,想起自己曾經同師門弟子一同聽座上的師父講學之時的場景,麵上不由升起來幾分懷念之意。
半晌,韓非回頭過來,見白蘋眼巴巴望著自己模樣,他笑了下,臉上微紅。
就像是她的那一雙從第一眼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的極為好看的雙眼。
幹淨,清澈,而又透著微微的亮光。
像是根本不曾被塵垢的時間所擾的一塊無瑕的美玉。
清透無暇,涼入心扉。
而現在的她看起來,已經是相比曾經足步的成長。
表現出了一種超乎常人的聰敏。
可是或許也是冥冥之中,在意識到小卜的存在之後,她的心底就早早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
如今這樣也挺好,她最大的願望並非是及早的恢複曾經的那一段似是而非的記憶。
而是想要真切地遊曆一番小卜口中的,當今大小諸侯國林立,周王朝為長的時代。
就算是戰火紛飛,前路難行,可是就是如此近身處地的感受。
白蘋心底也以為然,要比曾經的自己高高在上地站在十丈軟紅的頂端,淡漠地俯望要好的多。
小卜抬頭,看著這樣的白蘋怔愣出神,一會兒功夫,他猛然扭過頭去,哼了一聲,“反正你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肯定不會再改變,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地來問我。”
“這不是小卜的意見也很重要嘛。”白蘋笑著說道。可是白蘋發誓,打斷她的腿也沒有想到原本設想中再也不見的人竟然這麽快就又一次重逢了。
且相對無言的是——
這是一個比上一次還要尷尬的場麵……
可是因為權高位重,也早有暗中算計一切,最終不也還是落得了隱姓埋名,最終流落在楚地娶妻生子?
又更何況,白蘋隻是一族長之女,身邊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專門之人保護。
在同族之人的嫉妒之下而傳出這種種對她不的傳言。
這對於韓非來說,是顯而易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看白蘋的模樣,應該是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才是。
他不禁歎了一口氣。
若是外界傳聞之中的那一朵所謂的可以使人往生的花若真的是在白蘋的手中的話。
那他想,或許白蘋就連一天時間就會被人拿去了才是。
畢竟那個時候,白蘋也是真的更涉世未深。
“不說小女了,滿城皆是傳言,以至於現在幾乎是無所謂。”
她轉了方向,“不知方才韓郎君那那個模樣,敢問是有什麽煩惱之處。小女也可幫忙。”
韓非點點頭,想著也的確是如此。
而且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想來此次白蘋應該會同長淮師哥一起,然後安全出城去。白蘋愣了愣。
姬長淮後天就要離開了,這裏有他的舊師和師兄弟,想必他本身的事情也是不少的,就如同韓非所說,是根本就騰不出來時間來見自己的。
又怎麽可能特意騰出時間,隻為一句道謝?
白蘋還沒有自以為是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小卜無數次說過她曾經的身份不一般,這些所謂的王室公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她現在也還終歸不是曾經的那個她了。也有可能,在他們第一次聽到小卜的聲音之後,又或者甚至是在小卜恢複了身上的傷而展露出原本的模樣之前。
就像是這位姬長淮師哥。
因為富貴,所以玉樹臨風,對美人也是格外的親近,哪怕是他其實至今從未真正沾了身子。
所謂的愛好看美人,也是平時愛說幾句親近的話,與他平日裏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姬長淮:“……”
幾乎從頭到尾都是寫著滿滿的拒絕。
姬長淮並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明白韓非回頭看他的那一眼的真正意思之後,已經是月上柳梢頭,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姬長淮半靠在床頭,想著自己的師弟韓非當時與自己說起這件事時候的模樣。
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明白,這院子之中除了他的舊師荀卿,自己,還有那個李斯之外,又有誰能夠有如此本事能夠住的韓非解疑惑。
想著想著,便早已是昏昏欲睡。
林寂風輕,老樹鴉啼。哼,盡是嚇唬誰呢。
水邊裝死的小妖撇撇嘴,又要說些什麽,可是在看到滿身冷意的少年所走的方向後。
不自覺縮了縮脖子,暗自嘀咕的聲之後,趴在水潭邊上喝水。
路過了那隻小妖,少年有些壓抑的心情明顯好的多。
可是,小卜似乎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自己,究竟這朵上古往生花究竟為什麽會隨她而生,又是需要什麽樣的養分才會在她的手臂之上分明是生於血肉,露於皮骨,卻是還是在絲毫不對她的生活造成影響的情況之下盛開至此?
一切的解釋,都源於她曾經的記憶。
可是她現在卻是弄丟了這份記憶,這份光是隻言片語就知道定是承載了太多太多負擔的記憶。
白蘋沉默了一下,斬釘截鐵,“自然是要跳的,不怕從客棧大門走?我也沒本事去弄來客棧的大門。”
隻是——跳窗還是有一些小麻煩需要立刻解決的。
“可是樓下的那群監視的人可怎麽辦?”
白蘋挑眉,嘴角微微勾起,隻是沒有笑出聲來,壓低了聲音道:“小卜,莫不是說你傻你還真的就傻起來了,下麵的那些人哦怎麽也沒有仔細去瞧瞧?”白蘋話語中滿是喜意,還有意料之中的意味深長。簡直——就與她之前偷溜出客棧之時,那個在一旁窗口注意到了她的行為的人,當時笑著與她說話的語氣是一樣的。
是那個拿她當做夜半逗趣的看戲者。
頓時,白蘋隻覺得天雷轟轟,冤家路窄四個大字在她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經久不散。
“哦,早就聽聞民間有這一凡神,卻一直都不曾尋機得見——”
白蘋一張冷漠臉。
“已榷,你去抓來讓我瞧瞧。”白蘋雖然在以前大多癡傻,可是這也並不代表著她不懂人心。
看著眼前的這個曾經將她當做戲子,明目張膽的做起了看戲人的男子。很顯然,他現在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要讓她說話,讓她乖乖地服軟。
白蘋心中一陣氣悶。
與其自己慢慢的毫無幫助地慢慢想著能夠出城的法子,不知以後的哪一天不小心,就會被現在整個青城都在搜索他的人抓住。
最後送到他們背後的主人那裏去。
或許是充當著一個可有可無的花瓶,也或許是被王朝的神侍押去,在暗地裏因著她手臂上的往生花而做出各種慘絕人寰的實驗……那些人或許已經自己嚇自己的命不久矣了。
自此開始獨自一人帶著小卜的到處流浪的生活。也有可能還會在逃到半路上而被人發現,自此又開始新的一次東躲西藏的路程。
隻不過唯一變的不一樣的是。
這一次,她所躲藏的地方早就已經不限於一個小小的青城之中,憋屈的連一個城門都出不去。
二則,若是能夠在韓非這裏卻沒有一絲危險的話。那她寧願撇去曾經所升起的在路上奔逃著的想法,有誰會放棄安逸的生活而去選擇隨時都是危險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