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白蘋隻能看到幾根輕輕搭在窗口木沿之上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半掩著在烏雲之後的月光的普照之下,意外的白皙地有幾分玉質清瑩的感覺彌漫。他看著少女垂下來的裙裾在夜風之中,無聲地輕輕地揚起。


  都說月下美人,也不過如此。


  又更何況,很快就是古來的中秋佳節,嫦娥奔月的故事他也是自小就知道的。


  若是將這姑娘懷裏的龜縮著的純白毛發的動物換成兔子。


  那才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一副嫦娥淩月圖——美如畫中仙了。一手撫摸著也終於徹底安靜下來的小卜的腦袋,白蘋也暫且得了短暫的時間理清今晚所發生了的事情。


  她需要想一個並不會損害她自身利益的最安全保障的法子,最後,平安無恙的離開青城。


  時時刻刻的麵對著追捕,從來都隻有無盡躲藏著的生活從來都不是她的初願。


  她所喜歡的,是帶著小卜一起自由而又無煩惱地領略在周天子統治之下的各個諸侯國的與眾不同的風土人情。


  懷中的白貓安靜了下來,白蘋也一改從一開始麵對他人時的怯弱的模樣,一臉的無畏。


  沒有人敢妄去斷言,是否以後的情況。


  後來經過了恒古的討論,他們才是終於決定,隨著韓王室的決定,一同遷都。


  一代改革之者,改變了秦國多年的曆史,最終卻還是難逃這樣的命運。


  但她們這些後來的聽說者又能如何。


  為君者實施自己的抱負,便為逆水行舟,時刻都是在危險之中逆水前行罷了。


  就這樣,思緒已經是在偏斜的路上慢慢跑遠。


  白蘋又是想到,似乎若無意外的話,韓非以後也是同樣走與之類似的路?她悄悄抬頭,偷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一身青衣,麵容幾分俊美的韓非一眼。


  韓非稍稍斂了唇角的笑,不過還是如實道,“如無意外的話,想來長淮師哥應該會在與師父拜別,後日時候應該是要離開了。”本來是應該在明日就出發的,不過這多出來的一日,卻是為他強留下來的。而姬長淮當初既然親自將白蘋帶到了韓非這裏,且不論自己所懷疑的,師弟韓非與白蘋姑娘是否相識,起因還是在這裏。


  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如此光明正大過來找師弟的麻煩。


  姬長淮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多餘的精力去計較那麽多。


  韓非頓了下,心知是為何意。


  他微微斂了眸子,一手緊了緊懷中的安睡著的小雪狸柔順的的毛發。


  並不作聲。


  “對了,師哥,有一事非還未曾提醒師哥的是,這一次師父過來的同時,還有通古師兄也一同過來。相信在明日的時候,應該會一齊看見。”


  臨出門的時候,韓非想到了什麽,向外踏出腳的動作微微一頓,未曾回頭地好心提醒著。


  身後來回走動著的腳步聲微微一頓,後又戛然而止。


  姬長淮停滯著的,還有些遲疑著的聲音傳來。韓非稍稍斂了唇角的笑,不過還是如實道,“如無意外的話,想來長淮師哥應該會在與師父拜別,後日時候應該是要離開了。”本來是應該在明日就出發的,不過這多出來的一日,卻是為他強留下來的。


  後天?


  這倒是比她所預想的時間要早的多!

  白蘋想了一下眼下的情況,想來那些人暫時也是不會想到挨家挨戶的來搜人。


  她暫時還是很安全的,至少姬長淮後天就要離開青城。而白蘋,至少在後天她會離開青城之前,都是安全無虞。


  他的主人曾經是幾乎對每一個做出了大貢獻,還有青古留名之人的人都是表現出了極大的好感與歡喜。


  但是卻是與在知道韓非也同樣要如此之時,那相似的好感與歡喜之中的輕微不同。


  不管是有沒有曾經的記憶,白蘋都是將這個他一直都是看做螻蟻的人,這個叫韓非的人放在了眼裏,也同樣的是放在了心上。


  這是他並不希望看到的。


  但是這對於曾經一切事情還沒有發生的韓非,還有已經忘卻了曾經的所有記憶的白蘋來說,卻是真摯而又彌足珍貴的。


  韓非淡淡笑著看著眼前的喋喋不休的少女。


  若是一些他往常的性子,隻怕是早就惱了這擾人清淨的行為。可是現在,他卻是在心裏由衷地希望,這世間還能夠過的慢些再慢一些。


  如此,倒也是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美好。


  不過韓非知道,這樣的想法至少在很久之後都是不被允許的。


  因為他從小所立誌的宏願,因為他一直以來所堅定的一切,因為他的父母生前殷切的期盼。


  一切的一切都絲毫不允許他的放鬆,自己也不會同意這種放鬆。


  更何況,如今他又發現了一條深切激勵他的理由。


  她不由解釋,道,“之前,韓郎君不是問小女,若是小女的麵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追求權貴之路,而另一條則是追求著獨屬於自己的名聲和地位的路。”又怎麽可能特意騰出時間,隻為一句道謝?

  白蘋還沒有自以為是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小卜無數次說過她曾經的身份不一般,這些所謂的王室公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她現在也還終歸不是曾經的那個她了。也有可能,在他們第一次聽到小卜的聲音之後,又或者甚至是在小卜恢複了身上的傷而展露出原本的模樣之前。


  那些人或許已經自己嚇自己的命不久矣了。


  種種皆是可能,但是會像白蘋這樣一口相信的人,隻怕是少之又少。


  不過,索性白蘋並沒有信任錯。白父也算是徹底同意了之前她的兄長所提出的建議。


  如今的世道,便是哪裏也不甚安全,更何況還隻是一個弱女子的情況之下。


  但是無論如何,那也好的過將人就在都城之中遭各路人馬的惦記和使用陰謀,好過族中的許多別有用心之人的暗中使壞!沒有她,也照樣會有其他人也如同她一般,出現的突然,離開的亦是猝不及防。


  終有一天,他會真正的理解,不過過客的真正道理。


  韓非剛想要說著,“若是師兄並無吩咐的話,那非就先行告退了。”的話陡然就被李斯接下來的動作和話全部都掩在了口頭處,卻再也說不出口。李斯是真的愣了。那麽兄長定然是會勃然大怒,甚至是直接放著她的麵而大打出手。


  而後來,卻是麵上溫和有禮,先禮後兵。


  如果不算兄長會在其他的各個方麵,再將這些明麵上已經求和的人以不動聲色的行動力,讓他們各種的為自己所說出的話付出一定的痛苦代價的話,相信白蘋都要覺得她的兄長都要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過,這倒是不足以顯示出外出四處遊曆對心性的考驗與錘煉。


  在她為上古妖花的寄體的流言傳出的時候,父母皆是未必傷了神。分明是虎爪,可實際上看過去卻是實在像是貓兒的梅花的爪子不住地在盡是薄霧的地上撓了撓。


  這個模樣應該是心底已經是被她這樣說著,有幾分心動了吧。


  白蘋維持著高深莫測的表情,無聲地看著小卜垂著頭,時不時還要猛然甩頭的動作,盡是矜然。白蘋看著,眼裏眯著笑,就算是她這樣的一個曾經腦子有問題的傻女,因為幸運地出生在了大家貴族,所以不論她如何,她的身份仍是貴重而不可冒犯的。


  所以可以說是除了被其他的族人占了一些口頭便宜,還有曾經受過了一些委屈之外,她的家族,還真的是對她優待甚多的。


  “就是不知道會是哪位大人物了。”竟然就連她家族之中暗暗派出來尋找她的人也不敢當麵硬碰,還有,當年的那個宮廷神仕的人……所以白蘋繼續安心住在客棧裏也無妨,隻不過能夠被派遣出來尋找她的人也不可能是笨人,想必再過一陣子尋找無果之後,這青城城中也不會安全了。不論如何,她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默了默,眼看著就要真的撞上去了的時候,白蘋忽然提聲喊到,“韓郎君!”


  看到那本在繼續遊走的青衣身影微微一頓。


  白蘋眼裏不禁含著幾分笑,又揚聲,笑道,“韓郎君,小心看路!”


  這一下,韓非是徹底回神清醒過來了。


  更是反應了韓郎君是知道多少的學識。


  雖然青城此地明麵上是說下楚國的境內,可是若是細細分來,也是不那麽明顯。


  所謂的愛好看美人,也是平時愛說幾句親近的話,與他平日裏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姬長淮:“……”


  幾乎從頭到尾都是寫著滿滿的拒絕。


  姬長淮並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明白韓非回頭看他的那一眼的真正意思之後,已經是月上柳梢頭,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姬長淮半靠在床頭,想著自己的師弟韓非當時與自己說起這件事時候的模樣。


  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明白,這院子之中除了他的舊師荀卿,自己,還有那個李斯之外,又有誰能夠有如此本事能夠住的韓非解疑惑。


  想著想著,便早已是昏昏欲睡。終有一天,他會真正的理解,不過過客的真正道理。


  “主人,你幾時懂得這些大道理了?”小卜驚奇出聲。


  一段時間下來,他一直都險些以為,其實主人在丟失了她曾經的記憶的同時,就連她那不得九竅也有七竅的腦子也丟了呢。


  這樣動作,能看的出來那位所謂的大人物現在應該就現在窗台前,或許是嘴角嚅笑著看著她,就如看一個頗為有趣的畫麵。


  更何況,方才別人還剛剛才說了一句有意思。


  可是到底改變不了的是他實在是年輕的麵容,還有的,是一個獨屬於少年人的身子的獨有的單薄。


  與早就已經過了弱冠,到了而立之年的師兄李斯相比,實在是不能夠相差的。


  韓非微微抿著唇,雖然已是背靠著青竹,可是在明顯師兄李斯靠近過來,因為有些明顯的青年的幾分偉岸的身影的壓迫之下,微微的不動聲色的小心後退著,更是讓自己貼緊了身後的青竹。


  半晌,實在是退無可退,而麵前的師兄李斯卻還是麵露沉思著,不發一言。


  韓非抬頭,“師兄,不知你可是有話要對非說?若是無話的話,非……”


  韓非剛想要說著,“若是師兄並無吩咐的話,那非就先行告退了。”的話陡然就被李斯接下來的動作和話全部都掩在了口頭處,卻再也說不出口。也因此,已經是習慣事事皆主動做好最妥善的安排。


  就像之前在路邊小巷‘撿到’白蘋,附帶著撿一送一的一隻會賣萌撒嬌的小白狸。


  實在是痛心疾首,哪怕白蘋是小卜的主人,可是小卜如今的行為,讓她也終於感受到了幾分羞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連她這個身為小卜的主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韓非略略頷首,“倒是非的事情,憑白叫長淮師哥如此勞累了。”若非今夜長淮師哥在的話,隻怕是,就算他也同樣有楚國國君的證明,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也並非展露的好時機。


  韓非所在青衫衣袖之中的手,伸開又縮起,無聲地來往著數回。


  而在另一隻手中,已經是滑及手心之中的那塊原本半涼的玉,如今也已經是變的溫熱。


  說話間的時候,手微微一抬,已經是將那塊半涼的玉,重新落回袖中。


  他道,“左右,今晚還是多虧了長淮師哥了。”


  姬長淮半挑著眉,他轉過身,一雙略略狹長的眼睛裏,此時正泛著淡淡的笑意,“無需如此,若這些人當真是故意如此的話,想來也隻是為了一人罷了。真要論起來,這場莫名之災既是因我而起,自然也是要我去解決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些守衛應該是不知在何處聽到了蛛絲馬跡的消息,這個時候特意為了堵白蘋的。


  莫要說現在各地各諸侯國之間也是時常少不了一些小的摩擦。可是,卻也絕對到不了途有餓殍,隻是一個地方的餓死者就數以百千計,到了需要食以‘兩腳羊’的地步。


  更甚至是,這個對象還是他們的尚在五服之內親緣甚厚的親人,後輩。他們到底是怎麽有心,竟然能夠說出那樣的殘忍,甚至是沒有心的話?

  “好,不說。”帶著些許無奈的輕笑了聲,他道,“也不算是如此,畢竟各弟子之中總不會一絲糾紛也不存在的模樣。再且說了,就如白蘋姑娘所說,這種諸學子同聚的時候,亦是少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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