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韓非也笑,一貫的清風霽月,聽罷亦是從容不迫的認錯,“師兄一向不拘小節,倒是非著相了。”
“如此甚為正解。”黑衣少年見了,一手理了理因為方才跳車而垂於身前的幾縷黑絲,挑眉悠悠笑道。
一旁的老者見了這同門師兄弟二人每每見了總是少不了一番趣鬥,在他看來也是增加了同門之間的情誼。再者,他也隻是管教弟子們的學業,關於對其他事情的看法,尚且還需要他們親自入世一觀才能夠切身領會他所講的文案之中的要義。
在他看來,他的這兩個後來才收取的弟子,年齡是小了些,還不曾有過對如今的世道的準確認識,倒不如趁此機會好好培養一下同門之間的情誼才是正理。
所以抱著如此想法,倒是在一旁眉目和善的看的悠然。
不過雖是如此,卻也並非是像麵由心生那般,是一個真正的和善之人。與之相反的,應是心中有大智慧,亦有淩雲誌的人。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德才兼備,智誌雙全。雖不曾從正麵看見本人,可是白蘋卻是由衷地在心底覺得,韓郎君所拜認的這位老師,絕對是有真本事的人。“我幫你。”忽地,小男孩兒忽然堅定地出聲,對著忽地有些尷尬與不自信的白蘋道。
白蘋愣了下,原本聽著小男孩兒麵上清淡震驚,實際上在白蘋聽來也略微有些譴責之意的話心中有些尷尬的時候,白蘋以為眼前的這個發現了。她丟臉的小男孩兒接下來要繼續嘲笑她的時候,他卻偏生又停下了有些毒舌的嘴,反而是忽地出聲,對白蘋堅定而說道。白蘋聽罷,笑了笑,上前幾步伸手便想要去碰碰疆時的發頂,一邊還笑著說道。
疆時的腦袋微微一偏,躲過了白蘋伸過來要撫摸他頭頂的動作,一張黑臉上清楚的閃過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暈,像是火燒的雲一般,“亂……”
他囁嚅道。
白蘋聽罷,忽地“撲哧”一笑,眉眼彎彎的看著他,直接又一次伸手放在了他的頭頂之上,輕緩地來回撫了撫,毫不在意道,“沒有啊,我看出來了,小疆時你也就是臉上髒了一些,一會兒洗洗就好了。”
疆時頂著白蘋的手抬頭看向她,半晌才是低頭,輕聲地如蚊子嗡聲一般大小的嗯了一聲,看起來極為的害羞而又討喜。
白蘋看的心中歡喜,一時忍不住又是手多的探過來碰疆時的發頂,可能是因為還是小孩子的緣故,發絲極軟,又格外的柔順,簡直讓白蘋愛不釋手。就算是疆時不提,白蘋也記得這一回事。
隻是她也知道,此刻疆時又是舊事重提,不過是為了讓她心安接受善意罷了。白蘋麵露出幾分歉意,“本來韓郎君在如今局麵肯是收留,我也已經是感激不盡,若是……”
若是再因此而牽連到了一個無辜的好心之人,且這個人還是一向都是冷清模樣,冷清性格的韓非?
白蘋覺得,可能自己會一輩子都於心不安的。
說出這些話來,白蘋心裏已是輕鬆許多。
在之前,明明自己是那樣的容易招來麻煩的人,若是還不知進退,強行藏身在韓非這裏。隻是她自己心裏都不幹活。
“若說是麻煩的話,對此下來,分明是白蘋更加的麻煩,若是韓郎君再說那些話,豈非是更加讓我不自在?”
韓非笑了笑,如墨玉般的眼睛裏蕩漾出一抹淡淡的愉悅。
“好,不說。”帶著些許無奈的輕笑了聲,他道,“也不算是如此,畢竟各弟子之中總不會一絲糾紛也不存在的模樣。再且說了,就如白蘋姑娘所說,這種諸學子同聚的時候,亦是少見之時。”到時候韓郎君是為了自己的追求和誌向而前往韓王室國都。而她也是借著韓郎君的路,一起順路,也算是得了韓郎君的一個照顧。
若真是如此的話。
這兩天,她也是清楚的看出來了,在韓郎君的眼中,對於知識,還有學論到底是對他有多麽的重要。
更是反應了韓郎君是知道多少的學識。
雖然青城此地明麵上是說下楚國的境內,可是若是細細分來,也是不那麽明顯。“姬某多謝白蘋姑娘吉言了,”說著,姬長淮笑了一下,麵上似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之前明明是已經說好了要帶姑娘出城去的,隻是眼下,實在是有些不好動作了。”
不僅僅是如此,他還連累的白蘋白白地在這裏等了他一天時間。本來已經是決定要離開了,卻不想到了最後,反而是自己失言在先。
就算是已經知道了白蘋姑娘與師弟韓非相識,現在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自他出生,到了後來為燕王室長公子之後。
王室長公子的教導,讓他懂得君子之道。言而無信,縱然是現在是因為有必須的原因。
可是姬長淮仍舊是過不了心中的那一關。男子頓了頓,看著眼前問著問題,有著不可忽視地執著和認真,心中一動,平手拱禮道,“以夫與妻,夫相迎,妻為許,此為結親。以,順應天道,陰陽調和,與之齊也,此為親迎。至於何感……”青衫的年輕男子笑,“無為,亦,不知何感。”她的感覺一向很準。
白蘋口中的韓郎君,那個溫和的青衫少年此時正沉默著,他方才正在屋子裏漱著口,結果不小心碰到了舌下腮邊的傷口,痛的他一時皺眉。拿起一張幹淨的帕子細細擦淨嘴角的多餘水珠,再拿開時,幹淨的帕子已經是被水暈染,帶著絲絲淡淡的紅,正是血的顏色。
青衫少年目光難辨的看了幾眼桌子上的木盒中浸泡著的還帶著棱角的石子,嘴裏的傷口又是一陣發疼。這幾天說話過多,傷口又多了許多,至少這幾天是不能夠再像以前那樣了。
少年眼神幽幽,透過半拉著的用幹葦葉編織的窗簾向外看過去,那裏兩扇梧桐木門緊緊閉合著。而他方才也聽到了女子所高聲喊出的話。
蘋?蘋兒?
於以采蘋?南澗之濱;於以采藻?於彼行潦。
此出於《國風·召南·采蘋》,既是知曉文采,定然也是出自大戶人家,如此一分明就是貴族女子竟然會忽然出現在這窮鄉僻壤,人口不均的青城來,確實耐人尋味。而且這名女子的言行舉止,說實話,除了顯貴的衣裙精致的扮飾,還有女子不世的美顏,他真的沒有看出這位特意堵在他家門口的人會是一個貴族女子。
且如今看來,倒是已經打算賴著他了。:“這些可都是咱青城裏幾道有名的吃食,姑娘嚐過覺得味道如何?”而白蘋也是淺綠衣裙,群裏抱著並不願意走的小卜,一步一步跟在韓非的身邊,悠悠地一步步跟著。
在綠蔭之下,氣氛尚好,恍若璧人。
不過,韓非未曾留意,白蘋也未曾留意。
唯一留意到這一切的,隻有白蘋懷中的小卜。
若是沒有曾經所發生的事情,小卜或許還會去最開始時候,知道了主人有一天喜歡上的一個人之後,完全是讚同模樣。
不過在眼睜睜看著高高在上的主人,在有一天變的著魔,又是瘋狂。
他沉默著,在心裏碎碎念著。
反正是定然不會開口打破這一僵局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就算是主人當年的模樣,根本就不是那韓非親手造成的又如何?
若是沒有韓非,可能主人到現在還是高高在上著,受世人所敬奉的天之神士。
白蘋眨眨眼,完全想不到韓非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會有關於他。
不過此時,對白蘋來說也算是出人意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為她的事情,青城中鬧的沸沸揚揚,韓非一直都是在青城中長大。對於青城中的絲毫變化,又怎麽可能是絲毫不知情?總不好直白地說,其實是因為我覺得你忽然之間太過單蠢了一些?
白蘋暗自搖頭,第一時間就否定了自己實話實說的第一可能。
她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隻是方才忽然想到了曾經所聽到過的,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時儀態不雅,讓韓郎君見笑了。”
韓非眼眸深深的看著她,好半晌後,他才是忽地抿了抿唇,搖頭示意無礙。
“姑娘說笑,隻是人之常情的事情,非又怎會強行去徒勞禁止?”爹娘兄長頂著四處的壓力護了她五年,現在終於是迫於更大的外力脅迫。
不得已才是吩咐了一位親近的婦人趁她癡傻之時帶她來了這看起來並不是很繁華的青城,給她留了一些貴重之物,包括一些銀兩才是離開。
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因為被昏時的聲響吸引,在圍觀的時候遇到了讓她莫名在意的青衫男子。
可是,如果小卜所說的是那些時而癡傻,時而正常卻是多在沉默的記憶是她要必須恢複過來的話,她寧可什麽都不知道。
被家人拋棄的滋味,現在她才是知道原來是真的很不好受。
“恢複了吧,原來我是一個大家貴族的貴族女子呢,小卜,你主人現在雖然是一個人,但是也是頗俱身家的哦!”
白蘋故作傲嬌地說道。上古的神花?
地獄的花朵,往生花?
白蘋愣了幾下才是回神,一臉的不可思議地皺眉道。
“等等等,小卜,那會兒不是還在說這是什麽地獄往生花,還有神仕,也說這朵花是一朵上古妖花,怎麽忽然在你口中又變成了什麽上古神花?還是唯一一朵!”
白蘋看著白淨手臂上的一朵嬌豔的半開著的紅豔花朵,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人在第一眼看到她手臂上的花之時,隻會驚奇地以為它不過僅僅隻是一處比較離奇的印記明顯的胎記罷了。
可是若是相隔一段時間再次清楚看到一出花形胎記的時候,他們再也不是當時的嘖嘖稱奇,他們隻會驚恐,失聲咒罵此為妖花。
更甚至是都在傳,妖花降世禍國殃民,是整個世間的災難。自來,父親親自教導他許多。
詩詞,書畫,禮儀等等,也是在父親的教導之下從小開始接觸。以至於在幾年前,才能是在父親帶著他親自前往了如今的師父的所在地想要拜師。並且因為自身聰慧,就算是身有口疾也被師父一眼相中。
當時他言君子懂而知禮儀,賢而正己身。
那時年紀還小,並不懂得時常時候父親眼裏會看著青城北麵方向眼裏不自覺露出的深深的寂寥之意又是為何。直到等到父親亡故,臨別之前他跪在榻前。看見一直以來都是謙謙若佳君子,滿身風華氣度難掩的父親在他的麵前第一次滿麵愁容的紅了眼眶。
他說了不僅是說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在最後一眼,沒有去看任何人,隻是艱難的側頭看著北麵的方向。那裏,在父親的話中,是他的故鄉,是生他養他長大,教了他許多的家。竹葉颯颯,韓非在原地站立了許久之後,確定不會再聽到那些在他看來有些莫名其妙,卻是一直總是不自覺想起,擾他心神的聲音之後,才是慢慢挪動腳步,出了林子。
回了客廳待客地方,抬頭看到了自己的被隨手擱置在木桌之上的上麵還纂刻的號碼的木製牌子。
韓非踱步過去,抿緊了淡色的唇,眼睛死死盯著桌子上的安靜的擱著絲毫不動的木牌。伸手,過去將桌子上的木牌一下子拽著木牌上串著的穗子,然後一把抓在了手裏,一時莫名心神更是恍惚不已。“再者說了,你現在不說,等到將來的有一天我恢複了記憶。到時候你費盡心機想要瞞著我,那又是何必呢。”
白蘋循循善誘著,她始終堅信著,一個人就算是失去了記憶,可是她本該有的對待事物的本能和習慣,這是絕對不清易就會有所改變的。
總不至於她曾經……,還會是一個紈絝子弟?
那也不可能會有小卜會心甘情願地認她為主的。
小卜抬頭打量了蔣玉一眼,“就是……就是主人以前還跟我說過,這世間萬事皆有定數的。旁人,參合不得。”
白蘋愕然,“世間萬事皆有定數?”
她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感覺……太冷漠了些。
“小卜你笑話可不怎麽好笑,就算你說我是你的主人。可是我也很清楚,我的身份很平凡,沒有什麽淩駕於眾生之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