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鏖戰沙海(2)
頭部受到重創的莫博德一直昏迷不醒,天光大亮時才醒過來。
今天早晨的天空很是奇特。當莫博德睜開眼睛時,映入他眼簾的是天上龍腹般連著的層雲,紅得鮮豔,明暗相間,邊緣金黃透亮。雲層間傳出隆隆作響的鼓聲。莫博德深吸了口氣,隻覺得腦袋劇痛,心中煩悶欲嘔。他並不知道,這是腦震蕩帶來的後遺症。
莫博德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沙地上,手腳被皮索捆得緊緊的,隻能像一隻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此時太陽正懸,白晃晃的光刺得他臉皮焦疼。旁邊傳來戰馬鼻子噴氣時“吐嚕”的聲音,他側過頭,這才看見那個可怕的少年正坐在一堆篝火旁烤著一隻剝了皮的黃羊。
“醒來啦?”李同語氣輕鬆。
莫博德掙紮著坐了起來,腦袋昏沉沉的,口渴的十分厲害,嘴角幹裂滲血。他聲音沙啞的說道“給口水。”說完,便死死盯著李同身邊的水囊。
李同拔開羊皮水囊塞子,自己喝了一大口,又塞上塞子。
“給口水,我渴得不行了。”莫博德道。
李同拍拍肚子站起身,撿起火堆邊莫博德的彎刀用力擲出,烤黑的彎刀插在莫博德麵前沙地上。李同走過來蹲在對麵,與莫博德雙眼對視,向西指著茫茫一片問“去伊吾盧,怎麽走?”莫博德一愣,心中一起,倔強的說道“給口水!我給你帶路。”
“你找死?”李同朝莫博德肩上踹了一腳。傷口牽動,莫博德咬著牙說道“我給你帶路,你若學會如何辨方向,還留我幹嗎?”
“嘴硬。”
李問“哧”地一聲冷笑,調侃道“還學聰明了啊!你以為本少爺找不到路嗎?這裏有這麽多黃羊出沒,跟著羊群就可以找到水源,再說這一路上都是屍骨,你以為我走不出去!還想要挾老子。”說著拔出了地上的彎刀。
“別殺我!”莫博德臉色大變,立刻跪地求饒道“我不想騙你,我說不清楚,隻會帶路。求你了!嗚……我不想死……”
李同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哀求,一刀劈下,莫博德渾身一顫,尿順著褲襠流淌身體下的沙地裏。半晌,莫博德也沒感覺到疼痛,抬起頭,這才發現李同已經劈開了他身上綁縛的繩索,回到了篝火邊繼續烤著那隻黃羊。知道對方再一次放了自己一馬,逃過一劫的莫博德如釋負重的癱倒在地。
倆人吃飽喝足後,李同再次把莫博德雙手捆上,讓他在前麵帶路,自己牽著兩匹戰馬,押著他在漫漫黃沙中朝西出發。隨著太陽的升高,天氣越來越熱。一陣熱風卷過灼熱地麵,揚起層煙霧般的濁氣,籠罩著饑渴行進的倆人。李同牽著韁繩,走在馬左前方,而莫博德雙手綁縛在背後,走在馬右前方。倆人一口氣走了兩個時辰,越走越慢,直到莫博德再也走不動。
“水。”他喘息道,臉色慘白。
“水不多了,得省點!”李同邊說邊取下水囊自己先灌了兩口,然後用刁鬥倒了一些水喂給莫博德,等他喝完,李同咬咬牙,又給兩匹馬也喂了些水,能不能走出沙漠,戰馬非常的重要,尤其是馬背上的水囊和糧食,這可不能丟了。
倆人口幹舌燥不再說話,向西繼續跋涉。李同注意到莫博德每走一個時辰,就會停下觀察一下沙丘的位置矯正方向,李同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是什麽原理,又不便開口詢問,隻好在心裏自己瞎琢磨。如此相安無事,走走停停直到晚上亥時終於不見天光,荒漠裏漆黑一片,倆人停下步來。
李同拿出木碗倒了點水,自己喝掉大半,剩下一小半遞給了幹渴的莫博德。
“匈奴小子,今天走了得有七八十裏吧。”
“最多六十裏,還剩三百多裏。”
莫博德接過木碗慢慢吮,舍不得把水一口喝光。夜風乍起,白天的熱浪成了寒風,四下沒有任何可以生火的材料,伸舌頭舔幹淨碗裏最後幾滴水,把碗扔進了馬褡褳。又饑又渴的馬發出隨時都會倒下的喘息聲。李同猶豫了一下,從所剩不多的水囊裏還是倒了兩碗水喂馬,然後又給馬喂了一些馬料,回頭見莫博德正看著自己發呆,李同便問他說“喂,琢磨啥呢?你在想怎麽趁我睡著弄死我?”
“沒,我打不過你,何必自討苦吃。”莫博德沮喪的說道。
“沒關係,你今晚可以試試。”李同打了個哈欠,調侃道。
寒風呼嘯的沙丘上,倆人蜷縮著和衣而臥,不一會兒李同似乎已經睡著了。夜空星意暗淡,四野風語闌珊。
星空下,莫博德聽著李同越來越響的呼嚕聲,卻翻來覆去,根本無法入睡。此刻,無數個念頭在莫博德心中湧起,他不時坐起又躺下,卻始終不敢付諸行動。最終,他為自己的懦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也蜷曲著身體,這才放下心思睡去。黑暗中,李同突然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看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兩個人又繼續趕路,空氣熱得嗡嗡響,倆人艱難的跋涉著。四下靜謐,隻能夠聽得到彼此的腳步聲和戰馬的喘息聲,水已經快用完了,兩匹馬都快渴死了,如果這兩天找不到水源,兩個人的麻煩就大了。倆人一口氣走了三個時辰,進入一大片白戈壁。四處都是風蝕而成的土礫堆,這些土堆千百年來寂守在此,奇形怪狀,各自矗立,形成一片東北至西南走向的丘群。暮色漸起,炙風漸弱,已是酉時。
“這是白龍灘。”莫博德道。
倆人放眼望去,死地蒼茫,殘陽中這些灰白的土堆表麵泛著鹽堿,反射出點點銀光。一座座白色的沙堆出沒在如浪層層的沙丘間,暮色下顯出一派戈壁瀚海恢宏。莫博德癱倒在地上,苦澀地說道“我走不動了。”
烈日西墜,倆人坐在沙地上休息。這一程走了約三十裏,離伊吾盧綠洲大約還有二百七十裏。李同小心翼翼地倒出小半碗水,自己喝了大半,把剩下的遞給莫博德。莫博德接過水捧在手上,緩緩喝了一小口,在嘴裏含了一會兒,閉著眼睛慢慢咽下。
天光更暗,冷風乍起。兩匹馬突然不安的騷動起來,渴得奄奄一息的馬猛抬起頭。李同和莫博德回頭望去,一頭狼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一座白龍堆下。那是頭身形健碩的老狼,四個白爪子,一對四白眼,嘴角一圈髒硬的毛,嘴唇上一排黑斑。尾巴耷拉著,脖子緩緩鼓動著,喉頭發出低沉的咕嚕聲,正陰沉地盯著倆人。李同扔了木碗跳起來,一把扯住馬韁。
那匹老狼眼裏分明閃過一道綠光,更深的暮色中,突然,它仰天嗥了一聲。隨著老狼的一聲嗥叫,沙丘上冒出更多的狼頭。李同呆呆望著狼群,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說實話,他兩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情形,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從小在草原上長大的莫博德這個匈奴人就有經驗多了,他顯得很沉著,他已經發現北麵是一座三麵陡峭,一麵有坡的白龍堆,白龍堆下有一棵死去的胡楊。那胡楊枝幹張揚,刺入天空,興許已枯死千年,卻仍屹立不倒。
“鬆開我,把彎刀給我!”莫博德沉聲道。
李同沒有猶豫,解開綁縛的牛皮繩,又從馬鞍上解下彎刀,扔給莫博德。西風驟起,萬裏狂沙。莫博德解開發辮,長發風中散開。
“可惜沒有箭了,這次穿越真特麽的失敗呀!”李同有些遺憾地拍拍馬背上的大弓,自言自語地說道。
李同惡狠狠的盯著對麵,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匹老狼。此時他已經不再做他想,打算拚命了。許是感覺到了李同的殺意,老狼眼中綠光更甚,天光漸暗,狼群齊聲長嗥。
“將軍,別放棄!狼群喜歡等到晚上進攻,這裏要到亥時天才全黑。我們還有半個時辰!”莫博德把手中的馬韁扔給李同,用彎刀指指北麵那座白龍堆,又道,“你管好馬,我去砍胡楊。”李同眼睛一亮,翹起大拇指點點頭。
倆人倒退著牽著馬來到那座白龍堆下,狼群不緊不慢地跟著,圍聚在不遠處的一個沙坡上。白龍堆下有幾棵死胡楊,這些樹追隨著戈壁裏的地下水流生長,千年不死。若水流改道,胡楊枯死後則千年不朽。
莫博德來到死胡楊邊,奮力揮刀砍下樹枝。幾頭年輕的公狼遠遠看著,發出低沉咆哮。不一會兒,莫博德拖過一根根粗大枯枝,老狼又發出一陣短促低吼,躁動的群狼安靜下來,蒼茫暮色中群狼漸成黑影,風過沙坡,狼毛在殘陽勾勒出的金色輪廓中飄動。
“嗯,這便是守城時的拒馬了。”李同道。
莫博德又拖來第二根胡楊樹幹,譏諷道“這還是跟你們漢人學的,隻有你們漢軍野戰時也常用拒馬,以防突擊。”
話不投機,倆人也不在言語,隻管加緊布防,隻用了半炷香工夫,依次布下五排胡楊拒馬,每排相隔兩步,封住了唯一可以上坡的窄路。剛剛忙完這一切,天光近滅,坡下群狼齊嗥。
倆人退回白龍堆頂,頂上四丈見方,莫博德將一根粗枝敲入土中,將馬韁緊綁在樁上。快渴死的馬垂著頭,渾身已無半點氣力。李同摸了摸兩匹馬,從衣擺撕下兩截布條蒙住兩匹馬的眼睛。
此刻,莫博德拜服在地,他舉刀向月,刀刃反出一道銀光,他揮刀破風,刀身微吟,如訴渴血,李同隻聽他對著天空的一輪明月開始大聲祈禱“昆侖神,請賜予我勇氣和力量……“祈禱完後,他轉頭對李同說道”李將軍,今日生死難料,你是漢人中的豪傑,能與你這樣的英雄並肩戰鬥,是我的榮幸。你我占此高地,今夜大戰一場!若你我僥幸不死,從此恩怨兩消。”然後舉起了自己的右掌。
“好漢子!“李同也豪情迸發,回應道,”若你我今日僥幸不死,今後你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從此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樂意之至!”
兩個人右手掌相擊三下,立下了誓言。倆人相視一眼,一齊哈哈大笑。李同解下背上水囊,倒了滿滿一碗的水。自己喝了一半,另一半遞給莫博德。莫博德幾大口喝完,痛快出了口長氣,衝著坡下吼道“來吧!”坡下麵回應了一聲聲狼嚎,狼越聚越多。不遠處的沙堆上,點點綠光皆是狼眼,綠光開始向白龍堆移動過來。
“混蛋!來的是個大狼群啊!今夜怕是一場苦戰。隻怕有四十多頭,你看!頭狼是那匹老狼。”莫博德指著對麵坡上說道。
“沒啥好說的,拚了!今晚我死你死,我活你活。我先上,你替我觀敵料陣!”李同聲音中起了一股強烈的戰意。
“好!今夜我們就比一比,看誰殺得多。”莫博德也不甘示弱。
狼群開始向白龍堆合圍而來。李同轉了轉脖子手腕,率先持劍走到陡坡邊,俯視下麵聚起的狼群。陡坡很窄,最多隻容得下兩頭狼並排。李同盯著老狼,伸指彈了一下劍身,看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對麵的老狼發出一聲短吼,一頭年輕的公狼率先發起了攻擊。
這匹年輕的公狼飛速跑上又窄又陡的斜坡,跑到胡楊拒馬前奮力一躍。五排胡楊拒馬前後約長十步,公狼避開樹幹上的根根斜刺,落在第四和第五排胡楊拒馬之間,勁兒頓時被卸了。年輕的公狼正要再撲,李同率先躍起,暴喝一聲,隔著最後那排胡楊拒馬一劍劈落。這把大漢製式漢劍鋒利異常,劍鋒過處,狼頭落地。落地狼頭啃了口沙土,狼身這才倒下。
李同跨過拒馬,抓住狼身後頸的皮毛,將狼屍和狼頭一起拖上白龍堆頂,手起劍落,將狼剖腹,生生扯出一顆還在跳的狼心。冷月光下,此時,風中散發的李同目光如炬,戰甲染血。莫博德吃驚的看見李同削下一片狼心肉,盯著老狼,放入口中嘎吱嚼著。坡下群狼噤聲而望,方圓靜不可耐。老狼喉頭發出一陣咕嚕聲,微微揚了揚下巴,群狼齊動,兩頭一排,魚貫上坡。
“小心!它們想強攻,必須給他們迎頭一擊。”
莫博德邊說邊抓起地上的狼頭,衝著坡下狼群擲去,然後跨過拒馬,舉起彎刀,守在左邊。狼頭滾下坡,最前麵的兩頭公狼為之一怯,群狼止步,氣勢立衰。打頭陣的公狼禁不住狼頭散發出的血腥味,一口咬下。狼群頓時亂作一團,紛紛要爭得一塊血肉。
群狼撕扯狼頭時,老狼抬頭望向白龍堆頂,卻不見了李同和莫博德。老狼齜出獠牙,背上的毛豎成一片,警惕四顧間,忽見李同和莫博德兩人正貓著腰越過一排刺樁,已提劍下坡,衝向狼群。老狼未來得及嚎叫警告,李同和莫博德奔襲到狼群前,揮起刀劍猛砍。
兩人的突襲來的太突然了。正爭食的群狼沒想到劍鋒已至,避讓不及間,七八頭狼已被砍成重傷。群狼炸窩,紛紛後逃,兩人起步直追,一劍一刀貼地掃過,又各自砍下一條逃竄公狼的後腿。老狼驚懼,轉身逃向沙坡,群狼見頭狼逃走,一時潰散。李同乘勝追擊,又利落地砍下三個狼頭,插在陣前拒馬尖樁上。卻不殺那些受傷的母狼,任它們在那裏哀號,兩個人交替掩護又退回白龍堆頂。
第一個回合,群狼總共九死四傷,其他的狼逃回對麵沙丘。人狼對峙,一時安靜。
剛才激烈的搏殺,牽動了胸口的傷處,李同捂著胸口,現在他每次吸氣,胸口都疼得厲害。他索性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莫博德手裏卻提著一條還在抽搐尚未咽氣的狼,從自己戰馬背上的馬包裏掏出了兩個小銀碗,他手起刀落,砍掉狼頭,狼血滴落,莫博德從狼脖頸處滿滿的接了兩碗狼血,遞了一碗給李同。
李同端過盛滿狼血的銀碗,莫博德手指對麵的山丘說道“漢將,你看!狼越來越多了,這是狼災。我們必須保持體力,水都要省下來喂馬,說不定天亮的時候,我們還要憑借著戰馬突圍呢?”說罷,一飲而盡。
“好,依你的。”
李同點點頭,他也強忍著嘔吐,一口氣喝下滿滿一碗狼血,揮劍斬斷一條狼腿,接了一碗狼血,又咬著牙喝了下去。兩碗狼血下肚,李同覺得有了力氣,隻不過嘴裏血腥衝腦,心中實在有些煩惡。想了想,李同對莫博德說道“以後叫我李同,這是我的名字。”
莫博德右手撫胸,行了一個草原上的禮節,說“小人名叫莫博德,李將軍,謝謝你那天不殺之恩,草原人恩怨分明,我欠你一條命,如果逃出生天,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莫博德,忘了這件事吧。我隻是漢軍中普通的一個小兵,不是什麽將軍,你如果願意,就叫我李兄弟吧。”
“什麽?”莫博德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問道,“你不是軍官,我看李兄弟的武藝高強,哪怕放在匈奴人中也是萬裏挑一的勇士,漢朝的皇帝眼睛瞎了嗎?”李同聞言大笑,說道“你想多了!大漢帝國有幾千萬人口,高高在上的皇帝哪裏知道我這樣的小人物。實話告訴你,一年前我還是一個醫者,因為殺了人,才會被流放到邊塞當兵,實際上我現在還是一名罪囚。”
“啊”,莫博德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眼睛一亮,正想說些什麽,突然想起一事,神情一黯,又生生地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說出來的話變成了“我去堆柴,必須生火了,否則會擋不住的。”
倆人抓緊從最上麵那排胡楊拒馬上砍下些枯枝,堆在一邊。
狼越來越多,此刻都群聚在對麵坡頂,眼裏綠光更甚,白月光裏發出一陣長短哀號。土坡底下一條被削斷後腿的母狼慘叫著,渾身哆嗦著在地上爬來爬去,拖出條血痕。那是頭漂亮的母狼,遠處老狼聳起身子,仰頭對月悲憤長號。
“李兄弟,它們要衝鋒了。快點火!”莫博德霍地站起身來,揮手甩出彎刀上的血喊道。
話音剛落,隻見坡頂上那匹老狼發出嗚嗚的嗥叫,一匹青頭公狼領著十幾匹灰狼向白龍堆撲來。李同立馬在一堆枯枝間打著了火。這些胡楊已枯死多年,每天烈日灼烤,早已幹透。火焰隨風而起,瞬間燒大。他拿起一根燒著的粗大枯枝,奮力擲向狼群。火焰在黑夜中劃出道明亮弧線,落在迎麵襲來的狼群跟前。
狼怕火,跑在最前麵的大青狼受驚止步,憋足勁的第三次衝鋒又泄了氣。那頭沒了後腿的母狼邊慘叫邊轉著圈爬,嗚咽聲越來越弱,終於趴在地上不再動彈。狼群眼冒綠光,在陣前逡巡,突然,老狼一聲低嗥,狼群圍向地上死狼傷狼,猛地一擁而上,一些尚未斷氣的傷狼的哀號聲此起彼伏,之後唯有夜色中傳來的一陣撕裂血肉、咬碎筋骨之聲。
李同哪裏見過這種場麵,隻聽他咬著牙憎惡道“世上怎會有這般無情的畜生。”莫博德望著下麵狼群同類相食,說道“李兄弟,你是漢人,沒見識過荒漠和草原的殘酷,你如果生活在草原就會知道,為了活下去,草原人和狼一樣,唯有這般無情才能活下去。”
李同默然無語。
群狼吃完地上死狼和傷狼,眼中綠光更甚,這一次它們沒有貿然衝過來,而是坐下盯著李同兩人,除了領頭的一頭是頭大青狼,另外幾十頭狼都是身體健壯的灰狼。狼們喉頭發出咕嚕咕嚕聲,似乎在商量著什麽。而那頭老狼卻獨自端坐對麵的沙丘頂上,仿佛領兵作戰的大將。它眯眼望著白龍堆頂,雙方繼續對峙。
莫博德拿起一根胡楊枝扔進火堆,心有餘悸地說道“這裏是戈壁不像草原,獵物少,狼群占地就大,附近沒別的狼群,就怕狼越聚越多。如果是在草原上,狼群甚至可以達到幾百頭上千頭,小一點的部落都要躲著。”
李同向坡下望去,見剛吃掉同伴的群狼分成了幾組,同時銜起自己的尾巴開始原地轉圈,而後齊齊地把尾巴壓在屁股底下,前腿撐著,蹲坐在地,呈一個半圓圍在陡坡下。看到這奇異的一幕,李同好奇的問道“老莫,這群家夥在幹什麽?”
“狼在布陣示威,在想怎麽吃我們。”莫博德撥旺火堆,又道,“狼怕火,它們是在虛張聲勢,暫時不會進攻的。來,我們吃狼。”
李同撇撇嘴收回目光。他拖過剛才割下的那條狼腿,用劍剖開狼皮,割下幾塊精肉。莫博德用胡楊枝串起狼腿肉烤於火上,他慢慢轉動肉串,狼油滴在火中,群狼仰頭靜觀,皆頸毛豎起。
兩隻水囊裏剩下的水已經喂了兩匹戰馬,也喂足了馬料,它們眼睛被蒙看不見這些,本來很安靜地站在白龍堆頂一動不動,此刻忽然不安地抬起頭來,嘶鳴了起來。清冷的夜風中,北麵懸崖下似乎傳來陣刨土聲,莫博德猛地警覺,放下手中的活計跑去探身察看,下麵一片漆黑,未見端倪。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