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信任
洛雲遙覺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起。她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夢裏的主角隻有一個人——秦厲。
所以在她醒來後，看到的一個人是秦厲，她也一點都不奇怪，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秦厲看著還沒清醒過來的洛雲遙，竟然有點不忍心再看下去，他麵向醫生，小聲地詢問起情況。
“據你所說，病人在之前的車禍中腦袋就受到過重擊，並且失去了那次車禍現場的記憶？”
秦厲想起之前廖子軒說的，洛雲遙完全記不起他和她那次車禍發生後的一切情節，對著醫生點點頭。
“那麽就可以確定了，病人這是連續兩次的重擊導致大腦出現問題，具體情況我們還要進行檢查才能知道，不過最好是能找到知情人，盡量快地弄清楚病人第二次受創是什麽原因……”
“是車禍。”
洛雲遙的話打斷了醫生。
“我第二次受傷，也是因為車禍。在那以後，我就徹底失去了記憶。”洛雲遙從床上坐起來，繼續對醫生說著，“醫生，我一定會乖乖配合你的治療，隻要你能把我的記憶恢複，叫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能恢複記憶，我再也不想做一個——”
她再也不想做一個，被人騙來騙去的傻子。
醫生點點頭:“我們當然會盡我們所能，你放心吧。但是……你記憶恢複的可能性非常之小，所以也還要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病房裏隻剩下了洛雲遙和秦厲。
洛雲遙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吊瓶發呆。
秦厲坐在一旁，兀自沉默。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病房裏安靜地可以聽見洛雲遙的吊針滴藥水的聲音。半晌，秦厲才開口:
“我以為，你醒來第一件事，會是問思苦。”
這是這麽久以來，秦厲和洛雲遙說的第一句話。
洛雲遙抿抿嘴，還是沒有說話。
洛思苦明顯比較黏秦厲，所以不問也罷。
“其實他是很黏你的。”秦厲臉上揚起一個奇怪的笑容，“但是你失憶了，他會覺得害怕，這是正常的。”
“我們是相愛的嗎？”
洛雲遙突然問道。
這是這麽久以來，洛雲遙對秦厲說的第一句話。
秦厲聽著“愛”這個字，隻覺得心神一片激蕩。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在洛雲遙嘴裏聽到這個字，不管是以什麽形式。而現在他竟然聽到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洛雲遙竟然失憶了，在她宣告他們絕對不可能再在一起之後，在她殘忍地消失不見之後……她竟然再次出現，若無其事地出現，忘記一切地出現……
秦厲想起之小六跟他說的話，心裏猶豫不決。
——“其實這是個好機會，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經曆了些什麽，但我覺得遙遙對你不是沒有感情。沒有愛，哪來的恨。如果遙遙一輩子都不能恢複記憶，就將錯就錯你們重新認識重新在一起，重新製造更美好的回憶。如果遙遙恢複記憶了……至少現在，你們還能重新開始。”
——“所以現在就是看你了，看你，還有沒有力氣，和遙遙繼續折騰。”
秦厲看著洛雲遙，心裏難受得很。他還能和她繼續折騰嗎？他真的不清楚。但是他隻知道一點——他是絕對，不能放下洛雲遙的！所以他開口，說:
“當然是相愛的。思苦就是我們的，愛的結晶。”
秦厲靠近洛雲遙，想伸手撫摸她好久沒見的臉，又顧忌現在的他對於她來說是個陌生人。隻能站在安全的距離看著她，說著心裏的話。
“之前我們因為一些誤會分開了幾年，我不知道有思苦。後來我們重逢後又和好了，眼看著就要結婚了，你又因為誤會出走了。”
洛雲遙眸光閃爍:
“我們會因為什麽誤會，分開幾年？”
秦厲抖抖嘴唇:“那是我永遠都不想回憶的痛。”說著，秦厲拿出準備好的相冊，一一攤開給洛雲遙看。“這是我們確定關係的那天，在餐廳裏的合影，那時候你還沒成年，我還是忍不住跟你表白了。”
秦厲指著那張照片，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地看著洛雲遙。洛雲遙看著照片上笑得很開心的自己，腦海中一片空白。
秦厲再接再厲，翻到另外一張:“這是我們在衝繩的合照，那不是我們第一次出去玩，但是是我們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出去，我們玩得很開心，你還記得嗎？”
洛雲遙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照片裏的自己，搖了搖頭。
“還有這個、這個……”秦厲一一為洛雲遙解讀那些照片，但從始至終，洛雲遙都是一臉漠然。
最後，秦厲把相冊關上，看著洛雲遙，臉上全是隱忍。
“沒關係、沒關係的……我們還可以，創作更多回憶……”
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還願意……
“可以嗎？”
洛雲遙終於開口，聲音澀澀啞啞。
秦厲聞言，猛地點頭。
“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不知道為什麽，對著這個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洛雲遙就是有著說不出的信任，好像什麽都可以對他傾訴的。於是她將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害怕和委屈，全盤托出。
…………
末了，秦厲試探性地伸手抱著洛雲遙，洛雲遙瑟縮了一下，還是任由秦厲抱住自己。秦厲說道:
“隻要你願意相信我，我就不會讓你失望。”
洛雲遙蜷縮在這個陌生的懷抱，心裏卻莫名地安定。空降到八年後的漂浮已久的心，好像找到了著力點似的。
情不自禁地，洛雲遙點了點頭。
秦厲拍打著洛雲遙的肩膀，感受著她有點不自然但卻不抗拒的反應，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最後，秦厲說:
“阿遙……跟我去德國吧。我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們一起，找回你的記憶。”
洛雲遙閉上眼睛，最終豁出去似的，點了點頭。
十七歲的洛雲遙，還是那個勇敢的洛雲遙。她還沒有經曆過之後八年的一切，所以還是對愛保持著忠誠而熱烈的心情。十七歲的她，是考慮得最少的她，也是最不顧忌的她。現在的她，不了解自己的過去，從小長大的城市也陡然陌生。她無依無靠，她連唯一的妹妹都沒有了，所以她——隻有相信。
隻有相信，這個她名義上的丈夫，一起擁有厚厚好幾本相冊的回憶的男人。
除了他，她也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勇敢起來吧。
洛雲遙隻能這麽告訴自己。
或許如果勇敢起來，她就能收獲到不一樣的東西呢？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第一次見麵，洛雲遙好像就對秦厲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好像他們，已經相愛很久了一樣。
或許事實就是如此呢？
洛雲遙想起，書上曾經說過:自己愛的人，不管重新認識多少次，都還是會重新愛上。
洛雲遙以前覺得這句話不真實，但真正落到自己身上，卻是那麽的深刻。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始終不能相信臨淵，不能相信顧小六，就是因為沒有這樣的感情存在。
而洛雲遙，就是一個感性動物。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了感情去賭。
於是她決定，和秦厲一起，去德國。
————
小六對於洛雲遙的決定很是不滿。
“我說我是你朋友，你不相信，還說什麽你是第九街的我是上流人物；那秦厲呢？秦厲逼格比我高得多的多的多，怎麽不見你懷疑他啊！”
要是換做二十五歲的洛雲遙，對於小六這番埋怨或許開個玩笑插科打諢也就過去了。但是十七歲的洛雲遙是個老實孩子，對於小六的話，竟然還認認真真思考該怎麽解釋才能不讓她傷心。
“你不要聽她亂說，她那是開玩笑的呢！”秦厲自然地把手搭在洛雲遙肩膀上，察覺到洛雲遙有點僵硬，但還是沒有把手放下去，因為現在放手反而會讓洛雲遙覺得奇怪。
於是秦厲故作輕鬆地對著小六說道:“顧小六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再欺負阿遙。現在的阿遙和以前的不一樣，我采取的方法也會有所不同。”
顧小六衝秦厲做個鬼臉:“遙遙就要被你拐去德國了，我想欺負都欺負不到了！”
“好了好了，你倆別鬥嘴了。”沈翌辰出來打圓場了，秦厲和小六這才停下來。洛雲遙鬆了一口氣，她一個人慣了，還真有點應付不了這樣熱鬧的場麵。
小六這才認真起來，走到洛雲遙麵前，抓住洛雲遙的雙手說道:“遙遙，你去了德國，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洛雲遙拚命忍住把手抽出來的欲望，點了點頭。
——她現在知道了，小六是她的朋友，而且還是那種，很好很好的朋友。
“如果你恢複記憶了，一定要第一個想起我。恢複記憶後，也一定不能再離……”
“小六！”
秦厲打斷小六，眼裏警告意味十足。小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