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小六
秦厲坐在沙發上，麵色不善地看著坐在對麵的人。
洛雲遙端來兩杯茶，在茶幾上放下，坐到秦厲身邊。
他們對麵，是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的莫棋。
今天，在思苦上學後，莫棋就不請自來，主動上門找上洛雲遙他們。茶都來不及喝一口，剛坐下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他知道洛雲遙是雲端了，他要簽洛雲遙為他們旗下的藝人。
茶幾上，平攤著一份文件，上麵寫著大大幾個字，關鍵字是——“簽約”。
“所以，一切都是你在暗箱操作？”秦厲端起茶抿了一口，輕挑眉頭說道。
“消息不是我爆出來的，我隻不過是加了把火。”莫棋很無辜的樣子，然後繼續說:
“我覺得，洛小姐的歌聲很特別，創作能力也不錯，不能浪費了洛小姐的天賦。”
“你不過就是想要我替你們賺錢而已。”洛雲遙可不吃莫棋那一套。
“難道洛小姐真的不想成為歌手？”莫棋看著洛雲遙，好像看穿了她一般，“從洛小姐的歌聲裏，我可是聽出了……對唱歌的，深切的愛啊……”
一直沒說話的秦厲突然拿起合同翻看起來，弄出的動靜把洛雲遙從莫棋的視線裏拔出來。
“我不會答應的，你把合同拿回去吧。”
洛雲遙下意識拒絕。
“拒絕得這麽快？都不考慮一下？”莫棋問道。
“不用考慮，我對這個沒興趣。”
“洛小姐，如果你簽約的話，你的經紀人就是李石了。和臨淵一樣的待遇。”莫棋繼續勸洛雲遙。
洛雲遙思索了一下，半晌，還是張嘴打算拒絕，就在這時秦厲打斷了洛雲遙說道:
“我們會考慮的。”
洛雲遙看向秦厲，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似的。
會考慮？她什麽時候說過會考慮了，她明明很明確地拒絕了……
莫棋得到秦厲的保證，便微笑著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說:“茶很好。洛小姐，也很棒。”
說完，莫棋就走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合同放在茶幾上沒有帶走。待門被莫棋從外麵關上，洛雲遙才撲到秦厲身上，以質問的眼神看他說道:
“你幹嘛啊，我明明拒絕了！”
“阿遙，你真的想拒絕嗎？你真的，不想唱歌嗎？”
秦厲看著洛雲遙，很認真地問道。
“李石我是知道的，底子很幹淨，為人正直，是真的在提拔人才的人。”
洛雲遙神情一凜，不知道秦厲的哪句話戳到了她的點。
微微歎氣，洛雲遙表示不想再提這件事。
送走了不請自來的莫棋，秦厲終於可以去公司了。他將近五天沒有到公司，業務已經堆成山了。而就在秦厲走後沒多久，小六就來了。
還拖著一個大箱子。
“你這是怎麽了啊？”洛雲遙看著失魂落魄的小六，很是驚訝，連忙一隻手接過她手裏的箱子，一隻手攬住她的肩膀問道。
小六的臉色極其難看，頭發亂七八糟，臉上也是胡亂一片，眼窩下方是很深的黑眼圈，還有非常明顯的淚痕。
洛雲遙被這樣的小六嚇到了，明明應該是春風得意的人，上次見麵還元氣滿滿的呢，現在居然搞得這麽狼狽，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小六聽見洛雲遙的問話，一直“嗡嗡”作響的腦袋終於對這個世界有點反應，她一把抱住洛雲遙，紅腫的眼睛再次淌下淚來。
“遙遙……我要跟他離婚了！……沈翌辰不要我了……”
“怎麽會呢？怎麽可能！”洛雲遙第一反應就是他們兩個又鬧矛盾了，誰知道聽小六說完後，才知道這次好像是動真格的。
原來，上次小六找她去看電影的那個下午，是小六偷偷跑出來的。
她被沈家人關在家裏美其名曰“備胎”，關了好幾個月，那天小六實在是受不了就跑出來了。
沈家老夫人知道她偷偷跑出去玩之後氣得不行，連忙一個電話把沈翌辰給叫了回來。沈翌辰在把小六帶回去之後兩人就開始吵架，沈老夫人就在一旁勸架，可氣頭上的人哪那麽容易就能消氣的，小六頂了沈老夫人一句，把沈老夫人氣得腦溢血，一下子就躺醫院裏去了。
“我那時候在氣頭上，哪顧得上那麽多，可是沈翌辰偏說我錯了，要我去跟他媽道歉，我哪做錯了？把我像鳥一樣關在家裏，他們就對了嗎？”
小六一邊哭一邊大罵著沈翌辰，心裏有萬千委屈。洛雲遙摟著小六，心疼地撫摸著她的背脊。
“這幾個月確實是苦了你了。”洛雲遙感歎道。
“當初他沈翌辰答應我的，嫁給他，我還是我顧小六，不是那個什麽勞什子沈夫人，我為了他，我也改變了好多啊，我那麽愛玩的一個人，整天窩在家裏等他回來。跟個妃子等皇上來臨幸似的，我都不是我了！”
洛雲遙為小六擦眼淚，被她最後那句話震到了。
顧小六不是顧小六，那她還能是誰？
那她呢，她洛雲遙呢？她又是誰？或者說，她又曾因為什麽人失去過自我呢。
還是說，她從未有過自我？
洛雲遙陷入了深思。
小六一直在哭，到最後眼淚都流幹了，隻剩下抽噎。
“遙遙，我好痛啊。我真的真的，很愛他，但是我現在已經快要窒息了。他媽媽，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快要把我逼瘋了。我好累，好累啊……要是一切都能像剛遇見的時候就好了，就好了……”小六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倒在洛雲遙懷裏，累得睡著了。
洛雲遙摟著小六，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心裏很是難受。
她認識的小六，一直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她自小無父無母，靠自己的本事開了一家店，結婚後專心做服裝設計，也在服裝設計界闖出了一點名氣。
小六一向堅決果斷愛恨分明，愛就是愛恨就是恨，這樣的個性或許會有些極端，但很幸運的是她遇到了溫文爾雅的沈翌辰，兩個人性格互補，一個像火一個似水，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兩個人的結合也讓他們這些旁人很是羨慕。
這樣一段感情，看起來順風順水，其實暗地裏的洶湧，很深很深。一切，隻不過尚未顯現。現在生活終於揭開了它殘忍的本來麵目，矛盾顯現，無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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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思苦蹦蹦跳跳從幼兒園回來，迎麵就碰上自己媽媽對自己豎起的食指。
“噓！小六阿姨在睡覺呢，思苦先去做作業，媽媽很快就可以做好飯哦。”
洛思苦踮腳去看虛掩著的房間門，乖乖地點點頭。跑到自己房間裏嘰嘰咕咕小聲念叨起今天幼兒園教的課文。
晚飯做好後，小六也醒了。洗了把冷水臉，臉色勉強好了一點，但眼睛還是腫的跟個核桃似的。
“阿厲呢？不回來吃飯嗎。”小六問道。洛雲遙笑著說:“他今天加班，在公司吃。”
於是三個人坐在一起，開飯了。
“小六阿姨，這個給你吃。”洛思苦敏感地感受到小六情緒不好，主動給小六夾了個雞腿，小六衝洛思苦勉強笑笑，心裏還是難受得發緊。
“遙遙，你是怎麽把思苦帶大的呢？”
小六看著洛雲遙，突然開口問道。
洛雲遙看看正在認真扒飯的洛思苦，小小的手還不能適應用筷子，卻很倔強地沒有放棄，一直在跟筷子較勁。
“怎麽帶大的？這個我倒真的得好好想想了。”
洛雲遙笑著說。
“他剛出生的時候，隻有這麽大一點。”洛雲遙比劃了一下，眼裏滿是溫柔的笑意，“皺巴巴的，跟個小老頭一樣，特別醜。我當時還很嫌棄他，我拚死拚活生下來的孩子，竟然這麽難看。”
小六聞言笑了，洛思苦聽到洛雲遙說他不好看，凶狠地朝她擠眉弄眼。
“後來呢，五官長開了，他越長越好看，也越長，越像他爸爸。”洛雲遙說著，眼裏有了幾分黯然，“其實在他剛出生的那段時間，我沒怎麽抱過他，一直都是竹玶他們在照顧他，我懷他的時候身體就很不好，生下他後更是虛弱，好幾次都在急救室挺不過來了……可是一想到思苦不能沒有媽媽，我就硬挺著挺了過來。”
洛思苦察覺到自己媽媽情緒的轉變，怯怯地摸著媽媽的手。
“後來啊，我就給他取名叫思苦，寓意憶甜思苦。”洛雲遙把洛思苦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安撫著自己的孩子，“他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熊得很，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整我，整我這個老媽！”
“是你太笨了！不整都是浪費！”洛思苦昂頭再次說出金句。
“你還有理了？”洛雲遙說著揚起手就想打洛思苦，最終還是不舍得的摸了摸他的頭。小六看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小六，孩子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我建議你，最好在健康的家庭環境下生下他。”
說著，洛雲遙心疼地摸摸洛思苦的頭，洛思苦不諳世事地繼續吃他的飯，繼續和他用不慣的筷子較勁，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媽媽已經愧疚得不行。
小六聞言一怔，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