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事兩難全
“病人這是典型的應激性精神障礙。”
做了一係列的檢查項目，最後，這個聞名世界的精神科醫生對秦厲和廖子軒說道。
“病人的症狀主要有，反複不由自主地、痛苦地回憶起受過刺激、打擊的事件；反複而痛苦地夢及此事件；似乎創傷事件正在重現的動作或感受；暴露於作為此創傷事件的象征或很相象的內心或外界跡象之時，出現強烈的心理痛苦煩惱；暴露於作為此創傷事件的象征或很相象的內心或外界跡象之時，出現出汗、心跳加快等生理反應；等等。”
“我們不懂這些術語。”廖子軒著急地說，看著剛剛打了麻醉劑才得以乖乖躺下的童年好友習雅禎，廖子軒眼裏滿是心疼，“你隻要告訴我們，能不能治好就行了。還有，該怎麽治？”
“精神類疾病是很難治好的。有精神治療、環境治療、藥物治療及物理療法還有儀器治療這四種方法。我不建議采用藥物治療。可適當采用心裏介入，讓病人放開意識。你們可以向病人分析並指出如何正確對待發病的精神刺激，再講明本病的性質，使病人能夠掌握發病的規律;並給予支持和鼓勵，解除顧慮，調動病人的主觀能動性，去戰勝疾病，給病人以安慰和保證，促使病情向有利的方向發展。”
最後，醫生總結：“總之，你們對病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操之過急。”
秦厲看著熟睡的習雅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骨瘦如柴的女人是自己苦苦尋找十年的人，習雅禎明明應該是活潑的，是古靈精怪的，是能給他帶來溫暖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有靠藥物控製才能躺下好好睡覺的。
廖子軒也很難受，尋找了這麽久，換來這個結果，實在是讓人很難接受。
來到抽煙室，秦厲和廖子軒一人手上一根煙，隔著煙霧，廖子軒好像看到秦厲眼睛紅了。
“你打算怎麽辦？”廖子軒問到了問題的關鍵。
“治療，不管怎麽樣都要治好。”
“那，洛雲遙呢？”
秦厲沉默了。
本來是打算，在找回習雅禎後，就往德國那邊放消息的，把Chris引來，再把洛雲遙推出去，然後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現在習雅禎卻得了應激性精神障礙，失去了神誌，一切計劃，又得後推。而秦厲現在，已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洛雲遙，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該怎麽辦呢？
事情，陷入了死結。
煙霧繚繞中，秦厲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德國，天氣，陰。
在秦厲六歲時第一次來到這個家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受這個家的歡迎的。母親去世，初到德國，父親無視，阿姨仇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經常欺負他，一切的一切，讓秦厲的童年，充滿了陰鬱。
在德國，秦厲隻有一個朋友，那就是一個名叫習雅禎的女孩，那個女孩是孤兒，小他兩歲，古靈精怪，特別可愛，習雅禎花了好長的時間，才讓秦厲接受她的靠近，和她成為朋友，秦厲還通過她認識了廖子軒，後來他們又認識了葉溯源，從此以後，秦厲灰暗的生活多了幾點顏色。
他們經常一起出去玩，野餐，露營，到處都有他們灑下的歡聲笑語。他們還會出主意幫秦厲整他那個壞哥哥，也會幾個男生湊在一起嚇習雅禎。他們就這樣一起長大，長成各自的樣子，習雅禎鬼馬精靈，秦厲不苟言笑，兩個人在一起特別和諧，習雅禎是秦厲的陽光，是他的希望，他們一起長大，彼此早就默認了戀愛的關係。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樣子，直到有一天，秦厲的哥哥看上了習雅禎，強迫習雅禎和他交往，在得知秦厲和習雅禎是一對之後，這個從未受過挫的少年嫉妒成狂，把秦厲鎖在一間房子裏放了一把火，想要燒死他，誰知道卻因為沒有考慮周全把自己也關在了房子裏。習雅禎來救秦厲，逃跑的過程中，秦厲的腿被房梁壓中，從此以後，成了一個瘸子，而他們不知道哥哥也在裏麵，於是，秦厲的哥哥害人害己，死在了那場大火裏。
後麵的事情，對秦厲來說簡直是一場噩夢。哥哥死了，他成了繼承人，但無論他怎麽說，那些人都不相信是他哥哥放的火，即使警察都定案縱火者是哥哥，他們還是認定是秦厲為了當繼承人殺了他哥哥，其中反應最為強烈的就是Chris，他哥哥的舅舅，阿姨的弟弟，一直明裏暗裏整他，演變到後來，甚至變成了暗殺，想要要他的命，而他的父親對此竟然是放任的態度！
習雅禎也不能幸免，這個女孩經受了和秦厲同樣的折磨，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有時還會安慰秦厲。因為一次最為激烈的暗殺，習雅禎和秦厲被迫逃往Z國，秦厲去世的母親的故鄉，也是秦厲六歲前一直生活的地方，誰知道兩人在路上走散了，從此以後，習雅禎音訊全無。
秦厲找了那個習雅禎十年，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他一直在找她，始終沒有忘記習雅禎。廖子軒從德國來Z國後，他們就一起找，終於在今天，他們找到了她。
可是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她，十年的顛沛流離，沒人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到底是怎麽樣的經曆，才能把那樣一個樂觀開朗的女孩變成現在這樣？秦厲不敢去想，一想，心口就發疼。
在醫生的建議下，秦厲把習雅禎帶回了Z國，把她安置在了一所依山傍水的房子裏。
經過這麽幾天的相處，習雅禎終於不再那麽害怕秦厲他們了，但還是認不出他們，若是想要徹底恢複，還得很長的時間。
一切都安頓好了以後，已經是一周後了，秦厲這才想起被自己關在家裏的洛雲遙，由廖子軒照顧習雅禎，他自己連忙驅車趕回星運新村。
秦厲是晚上回去的，遠遠看去，星運新村內一片黑暗，一盞燈都沒開。
秦厲解開安保係統，進到房子裏，房子裏安靜地可怕，打開燈，秦厲以為自己進到了鬼屋——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沙發墊子也被人撕碎，棉絮亂飛。客廳正中間，一個人靜靜悄悄趴伏在地上，好像死了一般。
秦厲走近一看，洛雲遙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若不是她的胸口還有起伏，秦厲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
心口一陣抽痛，秦厲把洛雲遙摟在懷裏，拚命地叫著她的名字——
“洛雲遙，你給我醒醒！”
“簡直是胡鬧！”
醫生檢查完剛剛送來的病人，手裏的聽診器差點沒砸到秦厲頭上。
“你要是再晚點，你妻子可就沒命了！讓一個孕婦餓三天，隻能喝水，你這個丈夫怎麽當的？！還感冒受涼，你知不知道孕婦生病是件很嚴重的事？！”
秦厲低著頭默默承受醫生的責罵，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醫生見他這樣又忍不住歎氣：“年輕人嘛，吵點架正常，孕婦脾氣不好啊，你這個當丈夫的就應該讓讓！什麽能比孩子重要？什麽能比命還重要？！”
秦厲看著病床上還在昏迷狀態的洛雲遙，心裏思緒萬千。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去這麽久，在美國的時候也沒想到，家裏的食物會不會不夠。她被關在家裏，出不去，不能聯係別人，最後連食物都沒有了，該有多絕望？
秦厲拿著單子去買藥，心裏沉甸甸的，好像壓了好沉好沉的東西在上麵。
要是洛雲遙死了，要是洛雲遙死了——自己，會怎樣？
秦厲在心裏問自己。
這一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