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的一生,因為他而終得安寧
傅寒淵一直都知道,江安寧是恨他的,所以也早就做好了承受她的任何報複。
他將她娶回家,好好對她,用餘下的一輩子來慢慢補償。
但是傅寒淵獨獨沒有想到江安寧居然能夠狠到連他的孩子都親手殺掉。
墮胎藥,嗬。
喝的時候,她的手就沒有抖一下嗎?
傅寒淵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看似仍在昏迷,可是隻有他清楚,自己仿佛就像是被人淩遲一樣,撕心裂肺的疼。
疼得他恨不能去死。
相隔不過一層樓的病房內,江安寧同樣在承受著噬心之痛。
她真是傻,居然以為這個男人是真的回心轉意,掏出一顆真心來對她。
之前的傷疤還沒好,她就已經開始忘了疼。
現在好了,傅寒淵親手再次補了一刀,更準,更狠。
然而更讓江安寧崩潰的,是自己的動搖。
她之前居然有那麽一瞬,想要真的試著忘記前塵往事,從頭來過。
到底還是她輸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哪有無緣無故的恨,沒有愛,哪來的恨?
傅寒淵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看破了她的企圖,所以才處處假意迎合,其實就是為了在最後給她這致命的一擊。
是她天真,忘了他曾經怎樣殘忍地殺害過他們的兒子。
這個肚子裏沒有出世的小家夥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淚水順著眼角打濕了一大片的枕巾。
秦致琛走進來見到江安寧無聲流淚的樣子沉默地掏出手帕替她擦幹眼淚。
“安寧,你還有我,我帶你走,我們徹底忘掉傅寒淵這個人。”
江安寧平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
“不。”
她搖搖頭,麵如死灰。
時隔多年,再一次嚐到心灰意冷的滋味。
她淡淡開口,聲音沙啞:“我要讓他得到報應。”
傅寒淵在醫院躺了一下午後,不顧關青的勸阻,毅然決然回了公司。
一進公司,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不出來,也不準任何人進去。
關青不敢違抗他,隻能一邊擔憂,一邊幫他處理公司的大小事務,忙得腳不沾地。
——
秦致琛走進傅寒淵的時候,本能地被一屋子的煙味嗆得皺起了眉。
辦公桌上的傅寒淵眼中布滿了血絲,下巴上也冒出青色的胡茬,整個人好像在這短短幾天內就憔悴地脫了人形。
哪有原來半點意氣風發的樣子。
聽到開門聲,傅寒淵本來暴躁地想要讓來人滾出去,然而一抬眼看到秦致琛立在桌前,立馬就將話咽了回去。
“你不在醫院照顧她,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嗎?”
傅寒淵這兩天煙抽的狠,壞了嗓子,說出來的話又沙又啞。
秦致琛緩緩笑了,隻是笑意冰冷,“對,我就是來看你傅寒淵笑話的。”
他大方應下來。
“看完就滾!”
傅寒淵雙手緊握成拳,額頭青筋直跳。
秦致琛還是那副淡淡然的樣子,“看在你可憐地令我滿意的份上,傅寒淵,我送你個好消息。”
“你們的孩子,不是安寧打掉的。”
傅寒淵站起身,兩步繞過辦公桌,來到他的身前。
“你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他失控地怒吼,尾音還隱隱顫抖。
秦致琛鎮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說,墮胎藥不是安寧主動喝的,她根本就不知情,連自己懷孕了,都是在流產以後才知道。
那藥,是我給她喝的。”
“你-他-媽找死!”
傅寒淵幾乎在秦致琛話音落下的時候就拳頭就已經凶狠地砸了下去。
秦致琛毫不閃躲,任由那拳落在自己的臉上,然後砰得一聲摔倒在地。
傅寒淵欺身而上,又是一拳落上去,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秦致琛在挨了幾下後,目光陡然一狠,抬手就擋開傅寒淵又要落下來的拳頭。
“傅寒淵,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指責我的人,就是你。”秦致琛冷笑一聲,“你將她害到了這種地步,有什麽資格跟她在一起?”
說完,轉身離去。
門外的關青,在聽到這一切之後,驀然愣在原地。
竟然是這樣……
傅總,江小姐,還有秦先生……
竟然是這樣……
他走進辦公室:“傅總,咱們公司的機密信息遭到嚴重泄漏,股票跌地損失慘重。”
話音一落,關青便看見傅寒淵倒在地上。
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囑咐他,“不許查。”
——
關青找到江安寧的時候,她正在收拾東西。
她就像是一個逃兵,輸得一敗塗地,隻能灰頭土臉地黯然退場。
江安寧看見關青,唇角冷冷:“你來幹什麽?替我轉告傅寒淵他贏了,我比不得他狠,從今往後,除了他的死訊,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
“不是,江小姐你誤會了,你們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傅總下的手,是秦致琛!”
江安寧像冷笑:“關青,這是你的注意,還是傅寒淵的注意?你以為我會信嗎?”
害死了她的孩子,還想要汙蔑秦致琛……
嘖……
傅寒淵,真是比她想象的還要心狠。
“江小姐,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聽錄音吧。”
關青拿出一支錄音筆。
錄音在傅寒深吼出那句“你-他-媽找死”以後,戛然而止。
江安寧手腳冰涼,隻覺得整個人如墮冰窖。
“江小姐,傅總暈倒了現在在醫院搶救呢,你快去看看吧。”
關青著急地勸道。
江安寧頭腦亂哄哄的,隻覺得腳步都有些發飄。
她邁出去兩步後又急急刹住了,頭腦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快速閃過。
“你先送我去趟監獄!”
——
江綰綰似乎早就料到了江安寧還會來找她。
“你告訴我,那件時是什麽,你說你沒有撒謊的那件事是什麽!”
好像瞬間角色倒置,江安寧成了那個竭斯底裏瘋狂憤怒的人,而江綰綰則在窗戶後麵冷眼看著。
“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江綰綰冷笑一聲,“我就知道,秦致琛那個人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
江安寧徹底白了臉跌坐在椅子上,像是瞬間被人抽了魂。
“我告訴你吧,上次我逃獄出去想害你,也是秦致琛導的一場戲,結果沒想到……最後卻晚了一步,讓傅寒淵給你擋了刀。.
“這次那個瘋子又做了什麽?”
江安寧隻覺得腦袋疼得像是要炸開一樣。
怎麽可能會這樣?
那個青梅竹馬的秦致琛,那個溫潤如玉的秦致琛,那個一直對他無微不至百般嗬護的秦致琛,怎麽會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江安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監獄。
重新站在陽光底下,眼眶發脹,淚意洶湧。
她抬手用手背緊緊壓在眼睛上,不想眼淚掉出來。
多可笑,三年前,她以為人生最痛苦也就不過如此了,為什麽眼下的境況卻讓她更加的無所適從。
她該去哪?還能去哪?
“江小姐。”
關青見她走了出來,有些躊躇地走上前,“還有一件事,傅總不讓我說,怕您傷心,但是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瞞的了。
我知道您為什麽回來,傅總更清楚。別的我不敢妄加評判,但我能告訴您,當年小公子被傅總接到醫院,其實是私下請來了國際上最頂級的心外科醫療團隊。
但是,沒有用。所以那顆給江綰綰的心……根本就救不了小公子的命。”
他神色很認真。
江安寧知道,關青沒有必要用這種事情騙她。
江安寧隻覺得身體搖搖欲墜。
她自以為他欠了她很多,原來,其實並沒有。
當年,真的是她給他添了莫大的侮辱。
是她逼得他不得不和心上人殘忍分開。
而一裏,甚至也不是他害死的。
那些深入骨髓支撐著她活到今日的恨,好像全部都變成了笑話。
笑話……
她蹲在地上,低低地哭出了聲。
對啊……
都是笑話。
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滑稽地出演。
——
陳曦皺著眉,站在病床邊上,仔細地翻看了一遍病例本。
“你不能再拖了,”陳曦說得斬釘截鐵,“你再這樣折騰下去,就算是良性的腫瘤,最後也能變惡性。”
傅寒淵沒回話,隻是閉眼靜靜躺著,整個人死氣沉沉。
如果不是還有呼吸聲,陳曦甚至會覺得他死了。
有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陳曦抬眼看過去,看著來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笑了,“你就是病人家屬吧。”
江安寧看著這個長相豔麗得一點也不像是個白衣天使的女人,怔怔地點點頭,目光落在傅寒淵身上。
陳曦接著道:“那正好,趕緊勸勸傅寒淵。他腦袋裏有一個腫瘤,拖了一年多了,硬是不肯做手術,前不久還答應得好好地呢,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又反悔了,真是頭次見嫌自己命長的。”
她說話語速快,連珠炮一般,傅寒淵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江安寧聽到“腫瘤”兩個字,心跳立刻漏了一拍。
“傅寒淵。”
她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傅寒淵睜開眼看向她,目光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冷傲,全是化不開的深情和不舍。
“別聽她胡說,我沒反悔。”
真奇怪,前不久明明還像是千斤巨石一般壓在他胸口的悲痛,在她這柔柔的一聲輕喚裏,瞬間就不見了。
傅寒淵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心一下子就軟了。
“你別哭,我現在最害怕看到你哭了。”
然而話音一落,就見江安寧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之前我是想在咱們孩子出生後再動手術,免得我沒機會能親手抱抱他,但現在,我隻是想再最後見你一麵,跟你說幾句話。”
“原來是我不對……安寧,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你就這麽恨下去別愧疚,也別心疼。”
他說到最後,聲音低低:“但不準忘了我。
你這麽好,以後肯定也還會找到一個真對你好的男人,他肯定沒我這麽愛你,但也肯定不會像我這麽欺負你了。
不要再跟秦致琛走,我說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們的孩子……”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江安寧哭著打斷,“我信,我都知道了,是他,是他做的。”
傅寒淵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安寧,乖。”
短短三個字,卻讓江安寧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你瞎說什麽!傅寒淵,你辜負過我,欺負過我,我也曾被迫對不起你,我們之間的爛帳早就已經算不清了,我現在隻問你一句話——”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大雨洗過的三月天空,“你之前說要娶我,說要跟我過一輩子的話,還做不作數?”
“安寧……”
“我目的不純地接近你,更是盜竊泄露了你公司的機密,傅寒淵,你還會娶我嗎?”
她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傅寒淵胸口湧起陣陣熱意,仿佛到這個時刻,那個曾經仰望癡迷他的江安寧,才真正回到了他的麵前。
“娶。”傅寒淵朝她微微勾起唇。
“行了行了,別搞得好像上了手術台就下不來一樣,當我是死的嗎?”
陳曦實在是受不了了,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怎麽不聽她的意見,早點做手術?
江安寧抬起頭,看著她:“陳醫生,他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沒等到陳曦開口,反而是傅寒淵先說話了。
“別怕。”他最後,低低吐出這兩個字。
江安寧乖巧地應下。
沒什麽好怕的了,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在堅定而踏實的愛麵前,都不再讓人懼怕。
因為心裏的那個人,會成為你坦然應對一切的底氣。
——
半年後,傅寒淵和江安寧重新舉辦了婚禮,小而莊重,賓客隻有至親好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祝福的笑容。
江安寧看著麵前對她深情微笑的男人,輕聲說出:“我願意。”
她的一生,因為他而終得安寧。
這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