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劉協的迷茫
漢軍班師至河內的時候，正是清晨，東方天空飄飛著朵朵赤紅的雲霞，未升的朝陽給這些彩雲鍍上一層淡金色。深深吸了一口沁人肺腑的清涼空氣，劉協的心情才有了一絲欣慰。
整個河北的大戰，在這個初秋涼爽的季節時，終於結束了。
漢軍攻破鄴城，便是一個信號，陸續接到消息的各路大軍，更加順利地將河北大地分割占據。至於曹操北上冀州的計劃，也因此而中途夭折。
曹操怎麽都沒有想到，漢軍將計就計破了鄴城。由此使得他在這一次的時間差之戰中，不僅輸了，而且還輸得極為丟人。
誅殺了袁譚之後，曹操便整合兵力便奔向了冀州西麵的要郡渤海郡。一路進軍的確很順利，但到達渤海郡治所的時候，曹軍便遭遇了同漢室大軍一樣的問題——守城郡守誓死不降。
再貧瘠的草場，也會肥牛羊，袁紹畢竟在冀州經營了多年，沒有些心腹屬下是不可能的。南皮的縣長尹楷便屬於這一行列，聞聽曹軍來犯的消息後，他非但沒有如其他縣一般開門納降，反而主動出戰，在曹操大意下，截擊了一次曹軍的糧草。
盡管這次行動因曹操早就改變了運輸輜重的方式而失敗，但隨後尹楷堅壁清野，還是將曹軍阻在了南皮城下。
對於尹楷的不識時務，曹操攻城是沒有一點心理障礙的。可由於南皮乃重鎮，守備器械也算充足，曹操幾番強攻之下，也隻能铩羽而歸。
假如沒有發生漢軍攻破鄴城一事，南皮的命運還會尚未可知。可鄴城之事，就如一個鏈條，將南皮的命運徹底改寫。
事情出現第一次轉機，便是從鄴城當中脫逃的袁尚。這位誌大才疏的袁氏後人，將袁紹交付給他的三條遺言都破壞殆盡後，才意識到了老爹畢竟是老爹，是有兩把刷子的。於是，走投無路的他，便想痛定思痛，要堅定地執行老爹的最後一條遺計。
可惜的是，袁尚這位四世三公的貴胄後人，實在吃不了苦頭。在幾十個親衛的護衛下，一路嚐盡了餐風露宿的折磨。終於在三日都沒吃過一塊肉的時候，這位貴胄後人抱著僥幸的心理，下令讓手下的親衛打一些野味來。
然後，很自然地，他的親衛便有一人趁機脫離了袁尚，將袁尚的行蹤告知了那時已攻克至陽平的呂布。遺憾的是，這名親衛並未得到什麽獎勵，因為他到達漢營的時候，便看到呂布的營中，已經集合了很多熟悉的麵孔。這些袁尚親衛彼此一見麵，都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等無恥小人，昨天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著少主至幽州！”
對於這幅情景，使得呂布這位陰鷙桀驁的家夥，都忍不住暢快大笑起來。隨後並州狼騎奔驟如風，呂布在一炷香後，便見到了狼狽不已的袁尚，正在啃著一塊還未烤熟的地瓜。
再之後，袁尚便再無機會吃上一口烤肉了。因為，呂布的方天畫戟讓他的腦袋和身子分了家。
緊接著，呂布當即帶著袁尚的人頭趕赴到了南皮。並且，呂布的並州狼騎還毫不客氣地踏著曹營突縱到了南皮城頭之下。當一身素白的戰袍外緊緊裹著沉重的鐵甲、頭帶左右雙翎高冠、坐騎赤兔嘶風獸的天下第一驍將呂布，用頎長的方天畫戟挑著袁尚在人頭在南皮城下誇功一番後，無人不對這位桀驁無雙的武將心生凜意。
南皮城的大門終於開了，而曹軍隻能眼睜睜看著呂布率領著並州狼騎施然而入，將城頭的旗幟盡數換上代表著炎漢的赤色軍旗。
此事的第二日後，曹操便接到了劉協的一封親筆書信，開頭兒稀裏糊塗寫著高順大軍和趙雲大軍長途勞累、兵糧不繼。下麵的內容便陡然一轉，又說曹軍燒了袁軍的糧倉，必然得了不少未焚盡的物資，並且從曹軍還有能力北進的情況來看，曹軍是不缺糧的。
信的最後一句，劉協還著重強調了一句：如今朕與曹將軍乃翁婿，自要晤麵一番。
曹操何等聰明之人，當即便看出了這封信乃百分百的勒索信：很顯然，掌控了大局的漢室天子很不滿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耍的這些小手段，要勒索些曹軍的糧秣作為精神損失費。假如自己不甘就範的話，漢室高順一軍、趙雲一軍便會在南皮與呂布匯合，屆時挾裹著大勝的漢室天子，也會親率十萬大軍，徹底將曹軍打回官渡之前。
當然，曹操也知道，這等情況是不會發生的。畢竟漢曹兩軍都經曆了河北大戰，已然將多年的儲備消耗一空，而疲於征戰的兵士也都有了思鄉之情。可就如所有的政治遊戲一樣，曹操這一次賭輸了，便要認真地付出代價。
畢竟，倘若這時曹操還敢偷奸耍滑，那膀大腰圓的漢室，完全可以再憋一口氣真打過來。而已經氣喘籲籲的曹氏，卻根本沒有獲勝的希望。甚至，曹氏一旦被漢室打上叛臣的標簽，那剛剛收入囊中的青州，必然會爆出一陣動亂。而徐州那邊，曹操也沒有自信他們不會記起當初的屠戮之仇。
這個時候的曹操不可謂不滿心悲涼，因為，他意識到漢室已然太強大了。強大到比當初的袁紹還要厲害，隻需一點點示意，就能讓曹氏焦頭爛額。
由此，召集所有文武商議了一番後，曹操決定將官渡之戰當中繳獲的戰利，盡數上繳朝廷。據說，此舉使得陳留當中的荀彧得知後，暗自嗟歎了一夜，霜白都浸染了鬢角。之後，荀彧便留下一封書信，將曹操曆年來的賞賜全都封好不動，更將自己經手的政文要務處置妥當，便人去無蹤。
得知這個消息的劉協，簡直喜不自勝。雖然他也不知荀彧去了何方，但他知道，荀彧日後必然會是漢室尚書台當中的一號人物。畢竟，這個人向來心向漢室，憐憫蒼生，其誌向和所學都乃王佐聖賢。
現在的荀彧，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就如劉協，也需要一點時間，從河北這傾世一戰當中走出來。在漢室已登上天下爭霸頭號交椅的時候，保持住冷靜，積極謀劃出下一步的統一大業。
“陛下萬壽！”
駐馬下令兵士休整的時候，路上的百姓已然趕上前來，將擔著的甜漿和食物送上軍伍陣前。百姓們遙遙對著劉協下拜呼喊，劉協從前線的戰報中驚醒，含笑揮手。
而這一瞬，讓劉協不由想到，他穿越到這個時代，已將近六年時間了。從最開始的膽戰心驚、步履薄冰，到現在手掌重權，鞭笞天下，他早已不是前世那個平凡的一位農機站工作人員。
回首這六年，劉協還是感覺時間飛快。大業功成的喜悅，以及身為天子的使命，總是輪流交錯地在督促著他、激勵著他。讓他在這一次漢室榮登群雄當中毫無疑義魁首的時候，終於越接近成功，反而越感到迷茫。
真的，河北一戰後，天下就要平定了。
如今漢室朝廷的威信已然逐步複蘇起來，此番平定河北之後，漢室除卻涼州之外，已然占據了這個時代最出強兵和優良戰馬的地域，並且在正統道義上占著絕對的先天優勢。雖然大浪淘沙，曆史終究留下了曹劉孫，但劉協知道，隻要不出什麽意外，待漢室經曆三年左右的消化和發展後，便可發動真正的統一大戰。
至於異族之事，劉協也不會任由他們做大。羌人和匈奴那裏，劉協已然為處理漢胡之間的問題作出了示範。麵對接下來的鮮卑人和烏丸人，就要看他們識不識時務了。強大起來的漢室，已然將‘犯我漢室者，雖遠必誅’的鐵血誓言重新撿起，並且同胡蘿卜政策一起祭出。這樣的做法，足以使得劉協將五胡亂華的巨大災難，消滅在連芽都沒有發出來的時侯。
而天下真正一統後，他又該做些什麽呢？
劉協微笑的麵容下，真的有些迷茫。
這時候，百姓和漢軍已不知如何就融到了一塊，年老的軍漢向一些孩童炫耀著手中的兵器和身上的傷疤；青壯的漢軍，騷騷地抱怨著天氣熱，脫掉了自己的兵甲，展示著那一塊塊的腱子肉，讓前來送水的小姑娘臉色羞紅，卻又忍不住朝英俊的漢軍多看上兩眼。還有在鄴城終於解開了心結的陳宮，拿出了一些書簡，奉告那些頑童要多讀書……
見到這一幕的劉協，不知為何忽然便笑了起來，對著身後的冷壽光說道：“冷壽光，你可知這漢室之外，還有廣袤的疆土。那裏出產的奇珍異寶，可是我們漢人從未見過的？”
冷壽光也極為博學，回口應道：“陛下，臣聞西域之外有鄯善、龜茲、於闐等國，邦小而富足，多以商賈為業。遼東以東有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遼闊大海之後，還有東瀛倭國，那裏據聞有蓬萊仙島，得機緣者可獲長生。”
劉協聞言，不由暗暗點頭，鬼魅一笑道：“不錯不錯，西域那邊指日可待，東邊那裏的卑夷，好像就沒什麽存在的必要啊……對了，朕夢中還夢到，東海以南，浩淼大海之後，還有一片神奇的大陸，那裏有煙草一物，才能真正讓人吞煙吐霧、得道升仙啊……”
自己的道路，還遠無止境，何必學什麽古人悲春憫秋。
這好像就是：閑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