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袁本初何在?!
六千虎賁精銳的力量,在一場大戰中,說能扭轉乾坤,未免有些誇大。可若說作用不大,那也純屬無稽之談——至少,此時假如有人敢表露出這種情緒,徐晃定然會一斧頭劈了那家夥。
此時的徐晃早就磨礪了大斧,穿戴好了戰甲,精神抖擻地將身後猩紅大袍一展,對著那犬牙交錯的陣線便大吼了一聲:“兒郎們,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五千虎賁精騎猶如出閘的猛虎,瞬間就清理出了他們麵前的拒馬、鹿砦,繞過那壕溝又如一道旋風卷入了這混亂不堪的戰場,戰馬在奔襲當中迅速匯成一道尖銳的鐵流,狠狠鍥入了袁軍的後方。前鋒大將徐晃揮斧舞動,猶如一位戰神,其滔烈的威勢簡直勢不可擋。隻在兩柱香的時間,這支虎賁精銳便已深深殺入了袁軍內腹當中。
一瞬間,整個袁軍的陣線漸漸混亂起來。畢竟,徐晃殺入的時機,太讓那些指揮官咬牙切齒了。兩軍本來已經交戰了一上午,正是精疲力竭、後繼無力的時候,徐晃又以生力之軍驟然殺出,還裹挾著騎兵那一往無前的威勢——這樣沉重而突然的打擊,讓那些猝不及防的指揮官們拿什麽應對之策來抵抗?
至於說,袁軍為何就這樣讓徐晃輕而易舉地攻殺了進來,原因也讓那些前線大將忍不住想吐血。
漢營是與曹營分開而設的,為了防止漢軍的突然攪局,袁紹監軍沮授也不是傻子,早就派了一支部隊嚴防死守。可袁曹開戰以來,漢軍一直猶如一位癡呆兒一般,靜靜看著兩軍的爭鬥,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袁紹此番出兵,是向世人展露獠牙的,可不是光明正大造反的。對於漢營,他們隻能嚴防而不能主動進攻:畢竟,漢室到達戰場支持曹軍是一回事兒,可出不出手又是一回事兒,沮授總不能在漢軍尚未出手之前,率先撕破臉。
這就是劉協為漢室正統的優勢所在,這樣的正朔握在手中,隻有劉協出手先揍別人的份兒,別人先動手就是造反叛亂。回想袁紹數次與漢室爭鬥,無一例外不是借刀殺人就是驅虎吞狼。好不容易搞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謠言活動,想鬆動劉協的根基,卻還被劉協用一個更精妙的“謠言”給蓋了過去。
沒辦法,在漢代這個軍權因襲性很濃的時代,袁紹對付起漢室來,就是有著這般的諸多不變。
漢營的遲遲沒有動靜,終於漸漸麻痹了沮授的心,正趕上今日袁曹兩軍交戰正酣,真正打出了火氣。沮授便不得不將防備漢營的部隊當做援軍調入了戰場,可想不到漢軍就能這麽現實,援軍前腳兒剛走,他們後腳兒就如餓虎撲食一般殺入了戰場。
氣怒更惱怒不已的沮授立即下令龜縮陣線,派出一支騎兵阻擋漢軍。領兵之人,乃袁紹手下大將蔣奇,此人與徐晃一般擅使大斧,相貌威凜,武力不凡。隻可惜此人行事粗鄙,又沒有指揮技藝,才在袁紹麾下當了一位二流武將。
不過,這個時候,沮授也不需要蔣奇的指揮技藝,他隻需要借用蔣奇的武力,阻擋漢軍片刻就好。
然而,當徐晃遇到蔣奇的時候,忽然便發生了讓袁軍駭欲裂的場景:隻見徐晃遇到蔣奇時,並未縱馬前衝,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虎目當中流露一抹熊熊求戰的火焰。蔣奇則勇不可擋,急促催動著戰馬以千鈞之力揮舞大斧向徐晃劈砍了過去!
可是,蔣奇那一斧砍下去之後,卻仿佛一拳砸到了棉花當中,那種驟然失重的空蕩蕩感覺,簡直讓蔣奇鬱悶地吐血:徐晃明明看起來一動沒動,怎麽便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自己的大斧?
戰場之上,徐晃當然不會向蔣奇解釋,他是借助馬鐙帶動戰馬橫移了一步。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後發先至,猛然一聲大吼,聲若洪鍾,駭得蔣奇肝膽欲碎。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蔣奇被徐晃用大斧硬生生劈成了兩半,斧子從右肩斜劈過,一直斬到左腰才停住。蔣奇將軍瞪大了眼睛,似乎要說些什麽,可斧子一抽,他上下身子突然就這麽分開了,內髒與鮮血狂瀉而出。
當上半截身子轟然落地之時,蔣奇的腦中卻突然一片清明。可整個喧囂的戰場,卻瞬間在此寂靜。
斬殺蔣奇之後,漢軍虎賁卻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待徐晃將滴血的大斧一招,吼出一個‘分’的命令後。這支原本可以貫穿整個袁軍亂陣的虎賁精騎,卻忽然分出了兩彪馬隊,如雁行布陣,風馳電掣般地卷過他們突進而來戰線的兩側。而反應不及的袁家和失去了軍令的曹軍,就這麽呆呆地看著漢軍詭異地在戰場上情理出一片空地。
“他們,這是想做什麽?”沮授心頭驀然升起強烈的不安,卻也不敢輕易再度下達攻擊漢軍的命令。隻是趁此時機,緩緩讓袁軍從戰場上脫身而出。
然而,當沮授看到虎賁精騎驅縱出的一片空地中,緩緩走出一千名手持長槊、巨盾的虎賁步卒時,沮授的眼中便凝出了一道精光。而當他看到這一千兵士身後,又現出代表著天子的大批斧鉞儀仗和華蓋時,沮授的臉色忽然如遭雷殛般僵住了: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假設……
終於,劉協那頎長而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上時,剛才徐晃斬殺蔣奇的寂靜忽然就被一陣巨大的抽氣聲打破了:漢室天子啊,什麽時候,高居廟堂的天子,竟然都敢出現在戰場了?
可是,當所有人看到劉協身穿上玄下赤的冕服,頭戴冕冠,眉宇之間帶著肅殺之氣完全現身時。他們又忽然覺得這一切實在很正常,畢竟,這個時候的劉協,怎麽看都不像是一位守成之君的氣質,他那渾身的淩厲之氣,儼然一位開國的帝王。
自古開國之君,有幾個不出現在戰場的?
一時間,驚呼過後,戰場上又瞬間詭異起來:曹軍士兵不知是否該參拜劉協,而袁軍比曹軍更慘,他們甚至不知道究竟該進攻還是參拜,抑或幹脆裝作沒看見?
但劉協卻不管這些人如何看他,他隻是微微一笑如曇花一現,隨後斂起笑容,整個人的氣質再度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所有人都突然感覺到一種強大的氣勢從劉協身上噴薄而出,讓他們忍不住屏氣靜聲,等待著天子一言。
“袁本初何在?為何不現身見朕?!”劉協昂起頭來,高聲向袁軍問道。他身後一千虎賁步卒同時高喝,將這句話遠遠送入整個戰場人耳中。
這一瞬,沮授臉色鐵青,他終於知道劉協想幹什麽了!
事實上,劉協什麽都不用做,他隻需如此現身叱喝一聲,就將袁軍所有的士氣和戰意盡皆抹殺!
袁紹能現身嗎?
或者說,袁紹敢現身嗎?
隻要袁紹現身,他是否要參拜天子?
若袁紹參拜,那雙膝一拜倒在劉協麵前,這仗還怎麽打?可袁紹倘若不參拜,那就是藐視漢室,這仗又該怎麽打?
沮授僵硬地扭動著自己的脖子,向自己身後的中軍大帳望去。這時漢軍虎賁步卒的呼嘯已過三聲,那裏仍舊仍舊毫無動靜——很顯然,帳中的袁紹也想到了這個困局,他跟沮授一樣束手無策。
劉協順著沮授的目光,也看向了那靜悄悄的中軍大帳,忽然就笑了起來,然後淡淡吐出一句話:“既不參拜,又不退兵,莫非袁氏要篡逆不成?!”
這句話此時卻經由六千虎賁齊聲大喝出來,猶如一道悶雷滾過整個戰場,讓這廣袤的灘塗平原都陷入一片死寂。而隨著虎賁精銳那穿雲裂石的高聲呼喊,曹軍忽然紛紛如夢方醒,齊齊隨著虎賁精銳的韻律,大聲吼叫起來。一時間,滾滾聲潮如巨浪般衝洗過這片戰場,終於讓整個袁軍出現了崩潰。
先是一人丟下了兵器,轉身想著撤離這由聲討組成的殺海當中,隨後就是一個伍、一個隊,接著一個屯的建製和曲的千人兵士,直至校尉、將軍都無可奈何,隻能隨著大軍倉惶逃離……
而此時的白馬城中,郭嘉望著曹操那露出滿意笑容的臉,忍不住揶揄了一聲:“看來,漢室天子的這個名頭,還是很有用的。什麽時候,將這個大義握在主公手中,想必天下旦夕可定。”
可曹操,卻微微搖了搖頭,無奈歎道:“天時已不在我等手中,恐千難萬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