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鸚鵡的世界
“來,叫一聲爸爸。”
建章宮中,冷壽光以著標準的宦官宮步轉入後,便看到了身穿便服的劉協,正在用一根木棍兒逗弄著一隻孫策上貢來的鸚鵡。隻可惜,那隻鸚鵡絲毫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當今天子,隻是撲騰著呱呱亂叫,半分不給劉協麵子。
看到冷壽光進來,劉協放下了逗弄鸚鵡的棍子,回頭說了一句讓冷壽光很疑惑的話:“冷壽光,你說這隻鸚鵡,知不知道他的命運,皆操縱在朕的手中?”
冷壽光當然知道劉協意有所指,可在他不知劉協究竟指什麽的時候,還是隻能順著劉協的話說道:“鸚鵡乃禽鳥,未能開智,豈能知人事?”
“可它如此張牙舞爪,似乎很驕傲自得啊,完全不知道,朕其實一隻手就能捏死他。”劉協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惑,又有點惋惜。
這樣的一句話,又讓冷壽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好轉移話題道:“左中郎將劉範已在宮外等候。”
“哦,”劉協淡淡應了一聲,隨即開口道:“就讓那隻鸚鵡再等會兒吧。畢竟做賊心虛,朕越是故弄玄虛,他越會胡思亂想,也越會亂了方寸。”
聽劉協將劉範喚作鸚鵡,冷壽光當即好像明白了什麽,不由莞爾一笑。然而,正當他準備與徐晃、趙雲二人一樣肅身而立的時候,卻不料劉協隻走了兩步,便又忍不住回頭道:“還是將那隻鸚鵡領進來吧,如今外麵袁紹和曹操這兩頭野獸正在撕咬不休,朕可沒多少時間浪費在一隻鸚鵡身上。”
冷壽光隻能再度莞爾一笑,反正劉協是天子,他說啥都對。
少時,劉範便被冷壽光引領而來,抬頭便望見劉協頭戴冕旒冠,身著黃袍,束玉帶,係八寶團龍玉佩立於宴前,似乎專門在迎接他。劉協一臉笑意,又值身材挺拔,隻是隨意站在那裏,已然一代氣度不凡的君王之相。
反觀劉範,雖然也是一身華袍,起色也看起來很不錯。但眼神卻有些不對,躲躲閃閃的。劉協見狀不由心中暗笑:終究一隻鸚鵡而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但真正跳出他的世界,他卻不知性命早已操縱在他人之手。
不過縱然心中如此,劉協卻仍舊一臉熱情地上前,抓住了劉範的手道:“皇兄來了,快快入席。這幾天,看不到皇兄的人影,朕可是鬱悶的很呐。”
這話讓劉範聽得奇怪,他不知劉協是說見不到自己鬱悶,還是因為劉協不知道自己所為才覺得鬱悶。
好在劉範也是逢場作戲的高手,將思緒放在一旁後便開口道:“陛下如此器重微臣,令臣不甚惶恐。”
“是啊,皇兄足智多謀,一日不見皇兄,朕真怕皇兄跟人密謀著什麽呢。”劉協覷了劉範一眼:小樣兒,還裝嗎?
劉範臉色登時煞白,當即拜伏在地道:“微臣這些時日隻在家中耕讀閑坐,修養心性,萬沒有密謀什麽。陛下可是聽聞了什麽……”
不待劉範解釋完,劉協便打斷劉範道:“皇兄啊,人言高處不勝寒,朕當了這天子,才知道稱孤道寡何其孤獨。皇兄乃劉氏一族,可朕隻是隨便玩笑一語,想不到也讓皇兄誤會,掃了這酒宴氣氛。”
劉範再度尷尬謝罪,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這絲擔憂雖然轉瞬即逝,卻清楚的落入劉協的眼底。
不過,劉協可不想大戲還沒有開場,就將劉範嚇得屁滾尿流。於是也就咳了兩聲:“皇兄勿要拘謹,來來來,今日我們隻飲酒,不談雜事。”
隨後酒宴開場,劉協果然沒有再說什麽讓劉範心驚肉跳的話,隻是閑扯一些軼聞,也向劉範討教一些學問。此刻宴會當中,初夏的溫暖氣息融融,美麗的宮中女官端著散發著陣陣芳香的美食魚貫而入,銀製的酒樽中清亮的酒水散發著如玉的光澤,一道菜吃不兩口就又被撤下,接著新鮮的菜品再次奉上,美人在席前輕歌漫舞,絲竹之聲輕柔悠揚。
如此情景,劉範漸漸也就放鬆了下來,認為實在太過自己嚇自己了:與袁紹的密謀,一切進行得極為隱秘。甚至極其重要的證據,例如那條玉帶,都是輾轉了幾回才到了他手中。就算是漢室錦衣衛有心監視,也不會發現什麽破綻的。
劉範如此想著,終於才將心思放在了歌舞上。不過他也是見過大世麵的,這些歌舞雖然曼妙動人,但劉範也不怎麽在意。唯獨絲竹樂官當中的一曲琴音,技藝明顯比其他樂官高明,劉範不由忍不住開口向劉協問道:“陛下,不知幕後執琴者何人?此曲精妙繞梁,當不愧佳音呐。”
劉協一聽這話,臉色甚喜,猶如炫耀一般令歌舞停下,喚出那操琴之人。劉範一見那樂官,當即有些神搖情迷。這樂官不過豆蔻年華,卻生有傾國傾城之貌,一身淡粉色的裙裾勾勒出她纖細可人的身條兒,既典雅又不失青春氣息。尤其她還微含著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雙靈珠,泛著珠玉般的光滑。
劉範自忖他非好色之人,然窈窕淑女,最為君子好逑。更不要說,這少女還彈得如此上佳琴律,當真令人忍不住想要與之成為一對兒令人豔羨的神仙情侶。
情不自禁間,劉範開口問道:“陛下,不知此女何家子?”
話一出口,劉範就開始後悔。他忽然意識到不管劉協知道不知道這少女,都不是什麽好事。假如劉協不認識,劉範一個小小中郎將,將劉協當做了什麽,老鴇嗎?假如認識,那問題就更嚴重了,畢竟留在身邊撫琴之人,豈是劉範能染指的?更何況,還是在行大事之前,這豈非會讓劉協更加在意到自己?
可就在劉範左右為難時,劉協卻一臉不在意道:“哦,此女啊……來路可有些大,不過倘若皇兄看得上眼,那就領回去當個婢女,回去暖床也好。”說完這句,劉協還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劉範這一刻忽然都不想造劉協的反了:這麽大方的皇帝,世間哪裏去找啊?
隻不過,有些讓劉範奇怪的是,那樂官少女非但沒有拜伏謝恩,反而一副微惱的模樣。而更奇怪的是,劉協看到少女這幅模樣後,又趕緊咳嗽了一聲道:“不過,今日朕還邀一人,待皇兄見過之後,再將這沒胸沒屁股的小丫頭片子領走也不遲。”
沒胸沒屁股?
你堂堂大漢天子,突然說這等有辱斯文的話,難道真的好嗎?
不過,你這天子,也當真是位性情真漢子呢,怎麽淨說些這種大實話?這少女的確不凡,但現在看來,是有些青澀,少幾分女人的風味啊……不過,最美不過調教嘛。
劉協這一插科打諢,劉範當真心防盡卸。這時,他就等著那個受劉協邀請的家夥趕緊過來,然後自己應付一番,回去好生調教一番這青澀的小丫頭。
可當那人適時出現之後,劉範的臉色卻忽然慘白如紙:來的不是他人,正是剛與他在密室當中謀議過的議郎龐羲!
龐羲似乎已然知道了什麽,來時臉色便惴惴不安。可麵對一臉笑吟吟的劉協,他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參見陛下……”
“唔,龐議郎當真讓朕好找啊。”劉協不露痕跡地譏諷了一聲,隨即又刻意看了一眼劉範,開口又道:“不會是因為龐議郎就躲在皇兄府中,密謀什麽要事吧?”
此語一出,劉範和龐羲當即猶如五雷轟頂,身軀都有些站立不住。可終究兩人都是政治場上的老手兒,不到最後關頭,死不認罪:“陛下,莫要玩笑,莫要玩笑……”
“玩笑?”可這時劉協卻麵色漸漸變得沉凝,周身也起了一陣看不見的殺機。隨後,他將那名少女推上前來,介紹道:“皇兄不是想知道此人是誰嗎?朕便告訴你,她乃冀州豪商甄家之女,甄宓,就是袁紹安插到長安當中的那名細作!”
“陛下,陛下……”劉範這時忽然拜倒在地,雖然他理智上知道這時不打自招,但情感上,卻怎麽也控製不住之的驚恐。
“皇兄啊,還有一事,你可能不知道。”劉協慢步走向劉範,居高臨下:“你以為袁紹是如何能記起你這個在長安為質的劉氏宗親?倘若不是朕授意讓這位佳人將消息傳入鄴城,你以為袁紹能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