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曆史的固執
自劉協與臧霸杏花疏影中慨酒交心之後,興平四年的天下便急劇動蕩起來。彌漫在整個蒼宇的殺機,讓萬物都感到了肅殺之氣。曆史的車輪滾滾無情,終於再度駛向了這個亂世的主路:戰爭!
戰事自然是從青州開始的,袁譚自大冒進侵入徐州,被曹洪予以痛擊之後,曹軍迅速侵入青州,占領齊、北海、東安等地,兵鋒乃止。可青徐州一帶這樣的形勢,已然牽製袁紹在青州的勢力,使得曹軍的右翼極為穩固。
四月,袁紹調來援軍,以臧洪為大將,渡過黃河入青州與曹洪匯合,於樂安、章丘一帶與曹洪對恃。兩軍試探爭鋒幾回,互有勝負。
五月,袁紹於鄴城誓師,令主薄陳琳寫一篇檄文討曹。陳琳當場一揮而就,言辭犀利,曆數曹操十大罪狀。之後,袁紹精選步卒十萬、戰馬萬匹,親為統帥南下,威逼陳留。一路上旌旗蔽日,投鞭斷流,令途徑郡縣紛紛開城受降,袁軍高歌猛進,氣勢如虹。
曹操於陳留城中聽聞此信,據聞正為青州之事頭痛不已。展陳琳檄文一觀之後,又急又怒又氣,頭風之症竟不藥而愈。隨急召麾下文武聚議,商討抗袁之事。
議堂當中,求和之言不絕,曹操皆淡然處之。唯獨徐州歸來的郭嘉郭奉孝,醉酒入堂,推倒議堂兵鑭,震驚全場。隨後郭嘉借著酒興,縱論與袁相爭,曹操有十勝,而袁紹有十敗。曹氏武將聞言皆氣壯不已,曹操亦然為之動容,堅定了與袁紹開戰的信心,開始布置迎袁之策。
此處值得一提的是,曆史上郭嘉‘十勝十敗論’當中,第一條為紹繁禮多儀,曹操體任自然,此道勝也。可在這個時空當中,郭嘉卻直言不諱言道:“紹篡逆不臣,公奉行正朔,此道勝也。”
其實仔細推敲一下曆史上郭嘉的‘十勝十敗論’,就可看出這些理由其實都不過華而不實之言,隻不過郭嘉洋洋灑灑、快抒胸臆,而曹操亦早不甘袁紹之下,才令那場軍議中曹操力壓屬下,達成了與袁紹決戰的目的。
而在這個時空當中,雖然郭嘉的第一條仍舊華而不實,但比起曆史上那條,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畢竟,漢室的強大有目共睹,郭嘉給了這些人漢室不會冷眼旁觀的判斷,那些人自然也會心生期冀,更容易接受這場生死富貴的一搏。
六月初,曹操攜青州兵三萬,進據冀州黎陽,令於禁率步騎三千屯守黃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協助扼守白馬的東郡太守夏侯惇,阻滯袁軍渡河和長驅南下,同時以主力在官渡一帶築壘固守,以阻擋袁紹從正麵進攻。
六月十日,袁紹先鋒顏良抵達黎陽,是時移兵黎陽、主持前沿戰線的夏侯惇聽程昱之計,以逸待勞,擊破顏良先鋒三千人。
數日後,袁紹主力趕到,與夏侯惇一場大戰,夏侯惇兵少不敵,為保存實力,放棄黎陽退守白馬。文醜領幽州騎兵突襲夏侯惇兵伍,夏侯惇損失近半兵卒,得於禁領兵相援,才成功退守白馬。
至此,興平四年這一場在陰謀陽謀當中下醞釀了整整半年的傾天大戰,終於打響。而這個時候,曹操的使臣王朗,也已入長安未央宮,向漢室求援。
而聞訊的劉協,則正於宣室殿中,與一眾心腹文武正在沙盤模擬圖前爭論正酣。此時的沙盤模擬圖上,旗幟兵俑矗立,密密麻麻匯聚於黃河兩岸之邊,使得縱然不識其中凶險之人,亦然能感受到沙盤上那黑雲摧城的強大威勢和殺機。
“陛下,曹孟德雖在陳留慨然起兵抗袁,但從他這番布置來看,似乎對這場戰役並未有幾分信心呐……”司馬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指點著曹操的布置,開口說道:“若曹操當真認為袁紹有那十敗,也不會這般處處畏首縮尾,一副任袁紹宰割的模樣。”
司馬懿所言不錯,比起袁紹那密密麻麻、氣壯山河的兵線,曹操那些兵力全都集中在了白馬、延津、官渡這三處要地。這種龜縮穩妥的布置,矗立在袁紹那鋪天蓋地的兵線之前……兩者相比,袁紹便如一位氣滿驕橫的富家公子,而曹操那副寒酸模樣,則隻能是硬撐著一股氣的窮書生。
但一旁的荀攸,卻似乎看不慣司馬懿那張不憐刀兵下蒼生疾苦的調侃,肅眉開口道:“你隻見曹孟德的錙銖必較,卻不見袁本初全盤壓上的錯疏。曹孟德此舉看似寒酸,卻固守衝要,甚得兵法精髓,而袁本初看似氣勢洶洶,實則混亂無章,對細節全然不在乎。兩者作風雖有霄壤之別,但若論高下,曹孟德已然棋高一著。”
“公達言之有理。”一旁魯肅見荀攸開口,也忍不住那指點江山的衝動,指著曹操那三處的部署說道:“曹孟德兵少,自然要量力而行。他集中精銳兵力扼守要隘,重點設防,以逸待勞,後發製人,實乃正途。兵爭一途,行詭道而出奇製勝自然不可或缺,然大略布局上,若不審時度勢,中正平庸,則隻會如無根之木,錯漏百出。”
荀攸、魯肅兩位大能相繼開口,又都一語中的,司馬懿自然當即熄了那輕忽之心。更有一旁龐統抿唇不言,卻目視司馬懿窘態,司馬懿當即急忙開口端正態度:“兩位教訓得是,在下也知千裏黃河多處可渡,曹孟德如分兵把守則防不勝防,不僅難以阻止袁軍南下,且使自己本已處於劣勢的兵力更加分散。隻不過這兩方氣度太過截然,才忍不住隨口一提。”
談論至此,按說眾人都知袁曹兩方的方略,自該劉協挑起話題,令這些心腹暢所欲言。可當眾人齊齊抬眼看向劉協的時候,卻發現劉協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沙盤,就跟能從沙盤上看出花兒一樣。
眾人紛紛不解,但劉協這時心中卻驚如波濤:自己穿越以來,已令這個時空麵目全非,可時至這關鍵的節點時,曆史仍舊堅定不移地給了劉協一記警示。
這一刻,劉協靜靜看著這沙盤,忽然便意識到:這特麽不是官渡之戰前,袁曹兩方的對恃情況嗎?
曆史上,袁紹跟曹操死磕起來的時候,袁紹也是這樣大搖大擺地率兵南下,而曹操就是這樣可憐兮兮跟受氣小媳婦兒護住要害一樣,忍受著袁紹的拳打腳踢,兩方在官渡打得那叫一個如火如荼、亂成一鍋粥。
可想不到,在漢室已然崛起的這個時空,兩方仍舊幾乎一絲不變地、詭異而又順理成章地形成了這樣的局麵!
當然,若說不同,這其中的不同也多了去了。例如這官渡比曆史上提前了兩年,袁紹也沒有拿下並州,曹操也沒有攻下豫州,更沒有挾持自己這個皇帝到了許縣。可偏偏將曆史的情景套用過來,也幾乎完全符合。
首先,此刻還是袁紹強、曹操弱的局勢;其次,兩軍還是卡在了官渡這個地方;最後,就是他這個皇帝雖然沒有被曹操挾持,可還是站在了曹操這一方!
‘是不是,假如漢室這次不出手,曹操仍舊會如曆史上那般,在烏巢一把火燒了袁紹的糧草,然後將袁紹打得屁滾尿流?’
這個念頭,忽然就如一個魔咒般浮上了劉協的腦海,且怎麽驅趕都驅散不去。冥冥當中,他似乎都感覺到了一股天意,正在指引著他,在這場大戰當中扮演起怎樣的角色。
可就在劉協神遊天外的時候,冷壽光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進來:“陛下,平東將軍領兗州牧曹操使臣王朗求見。”
“讓他老實等著!”劉協這天人感應的玄妙忽然被打斷,不由惱怒不已,霸氣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