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翻臉
冀州鄴城。
袁紹憤怒地將麵前的案幾掀翻,其憤怒猙獰的麵容,簡直有如厲鬼:“劉艾,這個蠢貨!若聽我計略,趁那少年被謠言纏身之際,聯絡朝中大臣奮力一擊,整個關中早已落入劉艾之手。屆時,與我軍聯合,橫掃天下不過探囊取物。可劉艾這個膽小鬼,竟然畏懼那少年如虎,非但拒絕了本將軍的妙策,還敢羞辱我?!”
董白看著再度滿堂狼藉的景象,這一次,她再不對袁紹有什麽期盼。這一次,她十分篤定袁紹此時再無傾覆天下的妙計,有的,隻是滿心失敗的憤恨和不甘。
袁紹口中的劉艾,董白自然是知道的:劉艾是漢朝的宗正,乃九卿之一的大員,他這人跟袁紹有過往來,但並非交情深厚的那種。
袁紹口中的這件事,董白也是一清二楚的:在甄宓散布劉協非先帝之子謠言的時候,袁紹便瞅到了時機,欲望遙控一場宮廷政變,瓦解劉協的統治。他選擇的那個替代劉協的人,便是宗正劉艾
漢朝到了此時,劉姓諸侯王已寥寥無幾,而劉氏宗親當中,除卻雍州牧劉虞、荊州牧劉表、益州牧劉璋之外,就剩下這位宗正劉艾還有一些名氣。更難為可貴的是,袁紹還掌握著當年劉艾屈從董卓的證據,這就使得袁紹將劉艾扶上皇位後,也便於操縱。
曆來政變若想成功,必然要具備兩個條件:內部當中,能有一位有聲望、有能力謀劃的人;而外部,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兵權支持——簡單來說,這兩個條件就是四個字:裏應外合。
毫無疑問,袁紹就是外部那強有力的兵力支持。依袁紹如今的勢力,他甚至覺得自己不需真正出兵。隻需一封奏表上去,言明他承認漢室新朝,則整個天下勢力都要馬首是瞻。
而且,這個時候,袁紹也為劉艾提供了絕佳的良機,隻要劉艾有膽肯幹,抓住劉協非先帝之子這個致命要害,猛然出擊,必然會大獲全勝。甚至,為了這個計劃能夠得以實施,袁紹還允諾了可以將潛伏在長安的刺天曹供劉艾驅策。
這樣猶如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袁紹認為劉艾除非瘋了,才不會答應。可他萬萬沒想到,劉艾竟然還真的沒有答應!非但如此,劉艾不僅將此事告知了劉協,還特意尋到了漢室文筆最為犀利的蔡邕,狠狠寫了一篇檄文,將袁紹罵了個狗血淋頭。
與此同時,隨著這封檄文到來的,就是長安那些刺天曹兵士被錦衣衛慘烈圍剿的噩耗。於是,這間用來與董白密議的大堂,在經曆上次狂風暴雨後不過一個月,再一次被袁紹摧毀。
“劉艾自劉協誅董之後,便對劉協多有忌憚。他為人怯懦,隻善治學,又哪有膽量竊取皇權?將這一番在你看來天賜洪福的事送與他,對他來說卻是一場大禍,他自證清白尚且來不及,又哪裏會奮起一搏?”
董白這時倒異常冷靜,似乎對於她來說,失敗已是常態,已讓她由不能接受變為了麻木,再到了平靜的地步:“更何況,劉艾如今擔任宗正一職。當年劉焉就是憑借此位,才誆騙了那個蠢貨先帝,令其成為了割據一方的益州牧。前車殷鑒,劉協又豈會不防?或許,便是劉艾察覺到了什麽,才會如此急迫而又決絕地要與你撇清關係。”
“這些,我豈能不知,還需你來教訓?!”袁紹毫不客氣地反駁出口,然後走到董白麵前,那張成熟而富含魅力的臉,此時卻帶著一種強烈的侵占欲。他比董白高上半個頭,以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不要以為,你是置身事外的高明之人,事實上,你也不過劉協手下又一次的敗者!”
說到這裏,袁紹從地上撿起一張密紙,狠狠摔在董白的胸前:“你自己看看罷,你寄予厚望的那枚棋子,當真快要勝過你,成劉協的枕邊人了!”
董白一時還不知道袁紹在說什麽,可當看到密信中言劉協兩次出入甄家布莊,還贈甄宓焦尾琴、兩人甚至在布莊之前依依不舍時,胸中驀然就燃起了一股火,一股想要將這個大堂再毀上一次的邪火:這個甄宓,想不到竟是如此人小鬼大、手段高明的賤人!
可這股邪火燃起,還不過隻是開端。轉瞬之下,這股邪火便轉為了一股濃烈的殺氣,董白在又怒又憤之際,再也忍受不住,猛然上前抽出身上的匕首,朝著袁紹狠狠刺去!
匕首寒亮,猶如一條噬心的毒蛇。
而這一次,袁紹也照樣有所防備,再度掣出自己腰間的寶劍,隻一擊便蕩開了董白的攻勢。可這一次,兩人的打鬥卻已然沒有了上次的風花雪月,袁紹這一劍直接劃破了董白的皓腕,而董白,則吃痛之下,仍舊不願放棄自己手中的匕首,竟完全不過破膛的凶險,誓要讓自己的匕首飲上袁紹脖頸鮮血不可。
“瘋女人,你瘋了?!”袁紹沒有想到董白如此偏執悍烈,更不會在意自己這句話有多蠢。在性命的威脅下,他不顧四世三公的風度,狼狽地在地上一滾,才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隨後在董白還要瘋狂撲上來之前,撿起地上的一方硯台,重重朝董白擲去。
董白無奈隻得擰腰躲開那方硯台,也就是這時,袁紹忽然暴起,一腳踹在董白的胸前。繼而在董白尚未起身之際,將自己的寶劍架在了董白的脖頸之上,滿臉怒氣和殺氣:“賤人,難道你當真以為我不肯殺你?!”
“你說過,刺天曹隻聽我一人命令行事,可為何甄宓與劉協之事,我尚且不知,你便已盡數知曉?”董白憤怒起身,不顧自己的脖頸被那柄利劍劃開一道血線。可當劇烈的疼痛傳來,她看到袁紹持著那柄利劍的手絲毫沒有動搖時,她才忽然明白:原來,袁紹的確會殺了自己……
接下來,袁紹的一句話,更加印證了董白的猜測,讓她虛妄的心瞬間冰冷:“因為,刺天曹是我的,自然要絕對效忠於我!你這蠢女人究竟有沒有腦子,難道連這等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我說刺天曹隻聽你一人命令行事,那是指除我之外,他們聽命於你。可若我想插手,他們自然要先以我為尊,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將這支秘密力量盡數交付與你?!”
“我,我以為,我對你縱然無功勞,亦有苦勞。並且,我們還有著共同的敵人……”被利劍置於脖頸的董白,已被持劍之人的冷酷傷到。
“是!你的苦勞,就是你這禍國賊臣之後,竟然不識恩德,膽敢悍然對我動刀!你的苦勞,就是讓我河北大戟士精銳,在短短兩年時間,損傷近了一半!”袁紹再度毫不客氣地譏諷著董白。
這個時候的他,才是真正的袁紹:在他還對情勢有所掌控的時候,他也有心征服一匹胭脂烈馬。可當他真正品嚐著失敗的時候,什麽女人,不過讓他厭惡的蠢物而已!
“你,最好端正你的態度,認識清你的身份!”袁紹傲慢說道,確定董白明白這句話的時候,他才將自己的劍憤然掣下。
也就是此時,兩人都知道:劍雖掣下,但那柄劍斬出的裂痕,已然無比留在了兩人心中,再無法彌合。
袁紹決然。而經曆了太多的董白,反應過來後,也再不在意。
“那接下來,你當如何?……”再起身之後,董白便如一位袁紹的幕僚,言語當中再無一絲鋒芒。
袁紹卻心煩意亂不已:這個蠢女人,難道沒看出自己毫無辦法嗎?自己當初,怎麽看看上這麽蠢的女人!
“先將甄家處理掉,既然甄宓不知好歹,那也必然要承受叛變的代價!”袁紹雙眼陰厲,他渴望甄家的財富,已然不是一日兩日。既然甄宓給了他理由,他也不介意彌補下自己的損失。
可就在此時,一名刺天曹衛士忽然出現:“主公,長安有密信傳來。”
袁紹不顧董白在場,信手接過那密信,展開讀罷之後,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這個甄宓,到底想要做什麽?她難道,真的隻是一個十四歲的豪商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