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替鮮卑人討公道
繁星點點垂綴在夜幕當中,萬籟無聲,夜裏也沒有風。並州今夜的靜謐,讓人很是沉醉。
不過,沉醉總是那些感性的人才能體會的,晉陽城外黑山營中的左髭丈八,他就不屬於這樣的行列。對於這樣的夜色,他隻感到無趣和憋悶,再加上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痊愈,那種隱隱的作痛和身體的遲滯,讓他的心情異常暴躁。
漢室的猛將怎麽能那麽多!
一想到自己被那個紫臉小將擊落城牆的一刀,左髭丈八不由就心驚膽裂。他早就聽聞黑山第一猛將於毒對漢室猛將敬慕不已,但於毒敬慕的也隻是呂布、徐晃、馬超、趙雲等名震天下的驍將。
武力在黑山賊眾當中僅次於於毒的左髭丈八,曾經對此十分不屑,總想著有朝一日能與這些所謂的天下名將一戰,取下他們的腦袋製成酒碗。可想不到,那一次攻城戰中,漢室徐榮麾下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將,竟然有著比他還大的力氣、還猛的氣勢以及不怕死的膽氣。
左髭丈八一直認為兩人交戰就是拚命,誰的力氣大、動作快,誰就能活下來。可想不到自己真正接觸這些擁有著純熟武藝的人之後,他才發覺原來事實並不是這樣。那個名叫魏延小將的那一刀,帶著剛猛無儔的氣魄讓人瞬間膽寒,自己的不怕死,在他勢大迅猛、毫無破綻的雷霆一擊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那一瞬,左髭丈八真慶幸自己害怕了,才不由後退了一步從城牆上跌落了下來,以至於跌在了一堆屍體上,才保住了自己一條命。倘若那個時候他隻是後退一步、而不是能夠跌落脫離戰場的話,左髭丈八知道自己決不會活到今天。
那一次,自己是真的敗了,敗得從今以後根本不敢與那名小將交鋒。
然而,就是因為如此,左髭丈八這些時日才暴躁不已。因為他情感上知道這些,但卻怎麽都不願承認。他個子高、力氣大、又留著一臉大胡子,好喝烈酒,好騎快馬,好美女,在賊眾當中就是靠著勇猛敢拚,才拉起了一支隊伍。倘若讓他的手下知道他怕了什麽人,那他以後還怎麽在黑山賊眾當中立足?
越想到這些,左髭丈八越是煩悶。不知不覺就走出了自己的營帳之外,來到了與步度根營帳相接的地方。
因為有著袁紹使者的牽線搭橋,所以兩軍這段時日彼此互相看不順眼,但這營帳卻還是接連紮在了起,形成了一個犄角之勢。如此一來,至少表麵上能讓晉陽城中的兵士,感覺他們攻城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也杜絕了晉陽城中的漢軍趁夜偷襲。
畢竟,犄角之勢的優點,就是一方有難,另一方可以立即支援。漢軍兵少,除非有能力同時偷襲兩座營盤,否則是不會蠢到趁夜偷襲的。
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左髭丈八忽然便抽動了一下鼻子,被一陣濃鬱的香氣吸引住了。他抬頭四顧,立刻發現了夜空下的一堆篝火:七八個鮮卑士兵,正炙烤著一隻肥羊,這美妙的景象一落入左髭丈八的眼中,登時讓他既氣恨又垂涎不已。
“媽的,老子身體尚未痊愈,養傷期間也隻能吃些粗食淡飯,這些胡種鮮卑,竟然天天吃著羊肉?!”左髭丈八開口便罵了起來,回頭對著自己的一個手下吩咐道:“去,向他們要半隻羊過來,給我補補身子!”
身為黑山賊一支部隊的首領,左髭丈八覺得自己當然是有身份的,不可能親自上前去要。而且,他覺得,隻要自己的手下報上自己的大名,這些鮮卑雜種還不上趕著把東西送過來?
可沒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左髭丈八想象地那樣,自己的手下的確耀武揚威地去了那堆篝火邊,看那樣子似乎也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清楚。雖然那些鮮卑胡人好像聽不懂漢語,但吵嚷一陣後,總算是出現了一個懂得漢語的家夥,充當了翻譯。
就是這時候,讓左髭丈八氣怒不已的一幕出現了,隻見那些鮮卑戎狄聽了那翻譯的話後,登時哄堂大笑,各自叫嚷不斷。就算左髭丈八聽不懂鮮卑話,也能看出那些人是在嘲笑自己的手下。
果然,自己的手下陰沉著一張臉回來了:“首領,他們不給,還說了些很多難聽的話。”
“有多難聽?”左髭丈八的胡子都立了起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征兆。
“他,他們……”這手下支支吾吾,似乎不敢惹怒左髭丈八。可越是這樣,左髭丈八便越是生氣,一巴掌就抽在了那手下的臉上:“老子讓你說!”
手下被抽懵了,脫口而出道:“他們說,羊肉是跟狼一樣的勇士才可以享受的。像我們這些膽小無能的漢人,就隻配吃草!”
“什麽?!狗東西,活膩歪了!”左髭丈八一聽這話,登時就猶如一桶火藥被扔入一根火柴,炸了起來:“兄弟們,抄家夥,今夜倒讓他們看看,誰是吃肉的狼,誰是吃草的羊!”
左髭丈八吼出這話,是有底氣的。不說他覺得自己一人就能幹趴那七八個胡崽子,就說他今夜,便帶了幾十人的手下——身為黑山軍的首領,出去遛彎兒沒有幾十個小弟撐排場怎麽行?
於是,接下來這幾十人,在左髭丈八的帶領下,便如狼似虎一般衝入了這堆篝火圈當中。一陣呼喊叫罵外加棍棒下去,那隻烤好的全羊就成了左髭丈八的戰利品。
這樣的動靜,其實不算小,但對於向來嘈亂的兩軍營盤來說,也算不上什麽。再加上從衝突開始到結束,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所以並未引起太大的動靜。直至左髭丈八洋洋得意返回自己營帳的時候,那些鮮卑勇士還都趴在地上哼唧。
隻是,這兩夥人都沒有看到,就在篝火外一裏左右的一個草堆當中。一雙明亮的眼睛將這一幕一絲不漏地看在了眼中,他趴在草堆當中,極度能夠隱忍。一直等到那些鮮卑勇士都爬了起來,亂糟糟叫嚷一陣,最後趕回營帳的時候。這人確認周圍再無動靜後,才謹慎地挪動著身體,從草堆當中爬了出來。
脫身之後,他迅速跑入了一座樹林當中,那裏有一匹健馬正在啃食著夜草。騎士解下韁繩,飛身上馬迅速朝著無邊的黑夜當中跑去,一直過了足有一個時辰,才來到一座山脈之下。轉過一個彎後,燈火通明的一座軍帳便出現在他的身前。
這座軍帳雖然也蓄養著不少戰馬,但戰馬都統一安置在不同的馬圈當中,各哨崗、值夜兵士也各安其責,顯得嚴謹而有氣度。
也就是此時,營盤中的燈火映照出了騎士身上那色彩斑斕的飛魚袍。而騎士手持一枚符印,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這座營盤的明哨暗崗,直接奔入中軍轅門之外,才下馬接受了中軍帳外親衛的檢驗,最後進入了中軍帳。
“張將軍,您需要的機會,出現了!”入帳之後,這名錦衣衛激動地便向張遼稟告,將剛才看到的一幕告知了張遼。
張遼那如劍一般的眉鋒,在聽著這名錦衣衛的訴說之時,便隱隱開始跳動。當他終於聽到事情的全部之後,那整張臉都如出鞘的利劍一般變得睥睨而舒展:“為了一隻羊,左髭丈八便毆打了那些鮮卑人?這,這……這簡直天賜良機,不取反受其咎啊!”
感歎完這一句,張遼猛然便從帥案之後戰了起來,綽起自己放置於一旁的長矛。隻是一個微微錯身,他整個人的氣質就與那長矛融為了一體,銳不可當,似乎要將這靜謐的夜幕都要刺穿:“傳我軍令,今夜,我等要替鮮卑勇士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