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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被耍了的許攸

  就在劉協將自己的大招隻跟自己的心腹透露一星半點的時候,冀州鄴城的車騎將軍府中,許攸正惶恐不安地跪在府衙內的石板上。他的主君袁紹高居上位,手裏把玩著一個青銅酒爵。許攸的同僚以及政敵們站在兩側,他們極力收斂著幸災樂禍的表情,但內心一目了然。


  此時的許攸隻敢微微抬頭,卻不敢看袁紹的麵色。入目所見,就是這大堂之內的華貴器具,擺設極為典雅。尤其袁紹案幾上除卻上好的文房四寶之外,一旁還有一對兒古玩玉璧、圖書典籍高摞,幾案上正敞著一卷司馬相如的《子虛賦》。


  許攸看著那篇《子虛賦》,心中不由悲哀歎道:“子虛者……烏有耳!華而不實終是空。恐怕,這次自己要少不了一番責難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擔憂,全是因為許攸此番出使兗州之事大為不利。他為人行事高調,與漢室和曹操頗有往來一事,久而久之便被有心之人察覺——事實上,也不必諱言,那有心之人便是剛直而又喜歡多管閑事的審配。


  袁紹勢力錯綜複雜,田豐、沮授等冀州人為一黨,同樣是冀州出身的審配卻不屑與之為伍,跟逢紀、許攸等南陽人為一黨;郭圖和辛氏兄弟等潁川人和軍中大佬、臨淄人淳於瓊又為一黨。


  可偏偏這個審配,雖然跟許攸一黨,但兩人之間卻也嫌隙頗多。單從個人性情來說,審配和許攸兩人根本尿不到一壺。審配剛直自負,而許攸則貪財圓滑,這兩人共侍一主,其中分歧早已路人皆知。


  可正是因為如此,許攸才必須要扭曲一下自己的不利處境。適逢曹操新得徐州,許攸早就探聽到了,曹操是在漢室麵前假借袁紹威勢才謀來徐州這片膏腴之地的。由此,他便思忖著自己應該可以通過此事,從曹操那裏要來一些利益,從而使得南陽一派在袁紹麵前長長臉,同時緩解一下審配的怨氣。


  可就是這次出使,卻讓許攸品嚐到了從未有過的失敗恥辱。他與曹操在雒陽之時便已相識,且交情匪淺。出使至兗州之後,曹操更是大擺筵席款待許攸。剛開始,這樣的舉動還讓許攸有了此番必然收獲匪淺的幻想。可隨後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卻完全讓許攸傻了眼。


  宴會之上,曹操將壽春之事盡皆告知了許攸,同時更將一腔苦悶訴諸許攸這位舊友。酒到濃處,曹操還邀許攸同榻而眠,共憶雒陽舊事。許攸話到嘴邊的出使目的,在曹操這等誠心相待之下也便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乎,許攸認為來日方長,明日再訴說來意也不晚。


  可第二日清早,許攸醒來卻未發現曹操身影。尋覓至平西將軍府邸當中時,曹操正與文武商議要事。好不容易等到曹操商議完畢之後,許攸才將出使目的告知。那時,曹操的表現還算淡定,表示此事確實仰仗了袁紹的威勢,自當該有所回報。隻不過,他新得徐州,尚未摸清徐州脈絡,請許攸尋長史荀彧商議一番。


  此事到了這裏,明顯就是成功了一半。尤其此番出使,許攸為正使,還有一位跟荀彧關係匪淺的副使:荀諶。


  荀諶乃潁川荀氏一族,與荀彧同出一宗,早在出使兗州的時候,許攸便讓荀諶與荀彧搭上了關係。可想不到,當他興衝衝地找到荀彧時,荀彧卻一本正經地告知他此事需要緩緩,畢竟,交割的印信、賬簿之類東西就滿滿地擺在屋中,讓許攸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


  好在,從曹操和荀彧的口風當中,許攸都聽出了他們沒有否決答謝袁紹的意思。於是,許攸便安心在濮陽城中置酒高臥,就等著曹操和荀彧商議出一個章程後,他好大搖大擺地回鄴城複命。


  可這樣日子,三天很快過去了,五天也如白馬過隙,十天亦然轉頭成空。終於意識到有些不妙的許攸,才開始急惶惶地幾番登門求見曹操,卻都被守門的親衛告知曹操不在府中。直至後來許攸不得不賄賂了一番曹操的心腹之後,才得知曹操早已點兵入徐州,平定昌豨之亂了。


  真切感到大事不祥的許攸,如火上房一般尋到了坐鎮兗州的荀彧,可荀彧麵對許攸的責難,隻是難為地攤攤手道:“主君出征徐州之前,並未對此事作出交代。彧不過將軍府中一長史,焉敢僭越代勞?不若就請許先生等候至主公西征徐州歸來之後,再做商議如何?”


  如何你個大姨媽啊!

  到了這個時候,許攸哪裏還不知道自己被曹操擺了一道?可他又不能眼巴巴地在濮陽等下去,畢竟,軍事征伐一事誰能說得準?快則兩三月,多則一兩年,他真要在這裏等下去,就真成大笑柄了。


  於是乎,可憐的許攸隻能兩手空空地回到了鄴城,誠惶誠恐地拜伏在這車騎將軍府中,等待著袁紹的裁決。


  “就是說,曹孟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酬謝我方?”袁紹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渾厚低沉,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


  “臣舉措失當,難辭其咎,願一死以謝三軍。”


  許攸回答,把額頭貼上冰冷的地板。如果說此事還沒有丟了袁紹臉麵的話,那許攸當真不知道此事該如何定性了。最可惡的就是那個曹操,竟然用這等卑劣的手段,將自己當一隻猴子耍!

  “自盡倒不必,不過子遠啊,平日裏你算無遺策,怎麽這次就沒看穿曹孟德的計策呢?”袁紹的聲音有些迷惑不解。從整個天下局勢來看,曹操的勢力遠未到了能夠脫離自己庇護、獨立生存的地步。他想不通,曹操是吃了什麽雄心豹子膽,竟然敢這般辱滅自己。


  “臣一直侍奉將軍,久沐德風,實在是沒料到曹賊無恥卑劣到了這地步。他竟然與荀文若串通起來,如此戲弄臣。臣以有德度無德,是以誤判。”


  許攸找了個理由,暗暗拍了袁紹一個馬屁。袁紹麵色略好看了些,其他臣子卻一陣腹誹,這人到了現在還不忘恭維。其實許攸心裏也在暗暗叫苦,他也不想用這種借口,但不這麽說,他就必須把這次失誤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這些番話故意提及荀彧,的確有想將罪責分攤至荀諶身上的意思,但事實上他也清楚,這基本上沒有什麽可能。


  首先荀諶並不是主動請纓入兗州的,是袁紹為了監督他許攸,才故意派過去的。其次,荀諶當年畢竟有勸誘韓馥之功,袁紹對於此事還是感懷腑內的。


  最後,荀諶所在的一派,乃是郭圖和辛氏兄弟等潁川人和軍中大佬、臨淄人淳於瓊的這一派。


  袁紹軍的體製,冀州派的勢力俱在軍中,魁首是田豐、沮授,下麵有顏良、文醜、高覽三員大將牢牢地把持著軍隊;在政治上,卻是南陽派的審配、逢紀、以及許攸等人並總幕府大權。剩下郭圖、辛氏兄弟和淳於瓊這一派,則基本上被邊緣化了,袁紹再怎麽愚鈍,也不會再打壓這本就衰微一派的。


  果然,根本不需荀諶開口辯解,袁紹便主動開口道:“子遠,大丈夫當有自識之名。此番出使乃是你毛遂自薦,友若不過副使,又有何過失?”


  直至這個時候,荀諶仍舊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麵色平靜的他,似乎正在思忖一個很困惑的問題。直至袁紹第二次喚他的時候,他才從自己的沉思當中驚醒,開口道:“臣身為副使,未提醒主使,亦然有過。”


  “唔,友若果有君子之風。”袁紹淡淡笑道。此時誰都知道,荀諶已然跟此事沒太大關係了。


  不過,他剛才究竟在思忖著什麽呢?為何在這等主臣奏對之時,都會神思恍惚?

  沒有人知道。


  事實上,荀諶其實一直思索的,隻是一句話。


  那句話是荀彧親口告知他的,原話言簡意賅,卻直擊荀諶心腑:“袁氏非久居之所,漢室天子中興有望,吾兄何不棄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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