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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突然的出場

  晏明被推下城牆的一瞬,城頭上曹軍和廬江百姓驟然沉寂了片刻。隨後在怒氣猶如火山一般噴發的時候,排山倒海的怒吼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曹操轉頭一看,心膽俱寒。


  晏明之死仿佛是一個轉折點,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們突然仿佛受到了激勵:他們撲過去抱住上城的士兵,一個個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作為最後的武器,兩三人扭做一團,隨即一同滾下了高高的城牆。


  廬江百姓們瞬間瘋狂了起來,他們一下仿佛成為了不懼刀劍、不死不休的惡鬼,衝出來要將曹兵這些野獸撕碎。隻是一個衝鋒,這些百姓憤怒的大潮,就將曹兵凶銳犀利的進攻陣線衝散。青州兵們隻能三三兩兩作戰,可膽氣也明顯被百姓們粗暴地奪了過去。


  不少青州兵的技藝都不低,敢打敢拚,撲過來的百姓被一番連環揮砍,便應刀濺血。可廬江的百姓前仆後繼,一個死了三、四個人就補上了空位,尤其那些百姓臨死前惡狠狠的眼神,讓這些青州兵們不知為何便揮不動了刀子。


  一刀斬向百姓的胸膛,百姓連之前的痛呼都變成了悶哼,隻用惡狠狠都眼神盯著青州軍衝過去。


  一刀砍斷百姓的腳,那些百姓縱然跌倒不能行走,也要死死抱住青州軍的腿,讓後麵的同伴製造一點機會。


  就算一刀砍下了百姓的腦袋,那腦袋脫離脖頸的時候,他們的身子也都噴著血向青州軍撲去,那飛上半空的眼神,仍舊飽含著憤怒、仇恨以及無盡的不悔……


  遇到這樣的百姓,不,遇到這樣已經超脫人類範疇的戰士,青州軍們縱然再久經沙場,亦然絲毫無法匹敵。


  也由此,整個城牆上到處都有士兵被丟下去,或是跟糾纏在一處的百姓一齊摔下去。很快場上的局勢便發生了變化,一些平庸的戰將甚至都不會明白這到底怎麽回事兒:明明之前還勝券在握,怎麽忽然間自軍的局勢一下竟岌岌可危了起來?

  曹操默默看著四五個背靠背的青州兵,被廬江百姓們的氣勢嚇得痛哭流涕。他們丟下兵刃高呼投降,可殺紅了眼的廬江百姓根本不聽這一套,一擁而上用棍棒和鋤頭亂打,最後將他們推了下去……


  “傳令,全軍撤兵!”遠遠看著就連典韋都沒有救下那些青州兵後,曹操當即毫不猶豫下達了這個命令。


  “主公不可如此!”善於千裏奔襲的夏侯淵最能把握這些心理,死死勒緊了纏在腰間染血的布條後,慨然阻止曹操道:“飄風不終朝,暴雨不終日,這些百姓看似攻勢如潮,然而不過血氣之勇,不能長久。我等隻需再堅持一炷香時間,這些百姓的凶戾必然消褪,屆時便是我軍反敗為勝、攻破廬江之時!”


  可曹操卻不看夏侯淵那焦急擔憂的眼神,隻是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傳令將他的軍令傳達下去。夏侯淵當下大急,不顧腰間傷口驀然站了起來,信手一招就將自己的長矛送入了那毫無防備的傳令咽喉當中,悍然吼道:“主公,此乃生死存亡之地,萬不可就此灰心喪氣!”


  “來人,將抗上逆命之人拿下!”看著那傳令臨死前咽喉處流出的血沫,曹操的臉色也瞬間冰冷,無情地喝令出口。


  夏侯淵卻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丟下長矛拜地請求曹操道:“主公,末將一心為了主公大業,縱然受罰,亦不能讓此役功虧一簣!”說著,他竟不顧流矢橫飛的戰場,對著曹操深深一拜,不惜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凶險當中。


  曹操當即麵緩,卻隻能喟然一歎,對著夏侯淵無奈說道:“妙才,你以為我看不出這些百姓隻是一時激憤?”不待夏侯淵驚詫抬頭欲語,曹操又出手打斷道:“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此刻戰場上,可不隻有我軍和廬江百姓啊……此番你雖初心未錯,然這裏畢竟是戰場,來人,給我拉下去!”


  夏侯淵還根本不明白曹操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可就當他被曹操兩名親衛拉起的時候,發覺整個戰場驀然又陷入了一瞬空白的沉寂中:不知何處,猛然響起了一道極為尖銳急促的箭哨之聲,那聲音穿石裂雲,幾乎要將所有人的耳膜都要刺穿一般。


  夏侯淵忍不住捂住耳朵,茫然四顧,忽然看到身邊那親衛的嘴巴大大張開。他急順著那人的目光看去,當視線漸漸聚焦後,呼吸都為之一屏:一隊隊整肅的士兵正打著“漢”字的大旗,不斷自遠處的水麵中駛出,漢軍的戰船行進迅速而又有條理,在星星點點打起的火把光芒所及之處,排成了一片黑壓壓的陣勢……


  “漢,是漢軍!……”那親衛先是欣喜地大叫了一聲,可隨後,臉色攸然又變得惶恐不已:“漢,漢軍難道不是我們的盟軍嗎?他,他們怎麽……”


  夏侯淵麵沉如水,他早比那親衛看到了船上漢軍的姿態:最早出現的一排漢船上,沒有一個戰立的漢軍。


  可這並不代表著和平。


  那些漢軍都躺臥在船頭和船舷之上,每個人的腳上都牢牢抵著一根巨大的弩弓,弩弦勒在腰間,使得漢軍將士隻能很艱難地將五尺長的粗大弩箭搭在弩機之上。幽冷的寒鐵箭頭,在忽明忽暗的火光及沉沉的黃昏中閃耀著極度致命的森森鋒芒。


  “腰引弩…竟然是腰引弩?”夏侯淵喃喃開口,他可以想象,一旦那些冰冷的箭簇升空,將是怎樣的一陣腥風血雨。


  想到那樣的慘景,夏侯淵瞬間整個身軀冰冷,目光死死盯著漢船,不敢放過哪怕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以至於,他都忘記了另一個疑問:漢軍是什麽時候準備了船隻的?

  船陣劃開水波的聲音清晰傳入城牆上每個人的耳中,這個時候的城牆,已然漸漸安靜了下來:隨著漢軍的出場,青州兵和百姓們竟在巨大的驚恐之中,十分默契地停止了廝殺,涇渭分明地又分列成了兩個陣營。


  “魏將軍,我們該怎麽辦?”一名百姓明顯被漢軍重重箭簇逼出了承受底線,絕望不安地對著魏延哭問起來,也不管魏延到底是不是一名將軍。


  魏延年輕的紫臉上,一雙眉頭早就皺成了一個川字形。可麵對這位百姓的哭問,他卻給不出一點答案,也隻能將自己的目光死死放在漢船之上,不敢放過漢軍一絲一毫的動靜。


  從立場來看,漢軍是跟曹軍一家的。剛才曹軍被廬江百姓反戈一擊,漢軍重兵趁機壓上,一舉結束戰鬥是極有可能的。


  可從另一方麵來說,漢室本就是正統,吊民伐罪、為民請命乃是天意。廬江百姓雖為袁術治下之民,但百姓們也是迫不得已才被動地成了外邦之民。在漢室版圖內,他們仍舊還是漢民。


  那麽,漢軍此番在這敏感而關鍵的時刻,又用這等讓人膽寒、橫掃一切的氣勢出場,究竟會順應天意,還是雷霆萬鈞?

  這一切,根本不是初入戰場的魏延能夠猜測正確的。此時此刻,隻有那位完全占據所有主動權的漢室天子,才能隻需心念一動,便可成就一世之名。


  終於,在距離城牆還有五百步左右的距離時,一條巨大宏麗的戰船從層層船陣當中駛出。水風吹動,船頭上那位漢室天子的錦繡戰袍微微飄轉,就如一副濃重潑墨畫卷中的點睛亮彩。


  隻是,沒有人看得清,此時劉協的臉上,正蓄怒著風雷萬鈞。


  “曹孟德,爾等竟敢罔顧天命,私自屠戮廬江百姓,還不速速退下!”劉協踏足上前立隻船頭,大聲疾呼,少年那尖細和粗重混合的嗓音穿過翻滾的水麵,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直至這一瞬,夏侯淵驀然看向一旁冷麵的曹操,才終於明白:的確,這戰場上,不隻有青州兵和廬江百姓啊。真正的鱷魚,原來一直藏在水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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