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濮陽決戰
夏侯惇手心密密麻麻全是細汗，雙眼通紅的他看起來十分枯槁。這些時日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每日每夜擔憂的，都是眼下的時局。
他指天發誓，自從領軍以來，從來沒有一次如這般備受煎熬。明明手中握著兩萬餘精兵，卻困守在營寨當中不敢寸進半步。甚至，還要嚴令軍紀、每日巡邏防備兵士叛逃。
身為將領，夏侯惇從來不缺少出營一戰的膽氣，就算戰死沙場他也認為好過現在這樣活著。可他的另一個身份，曹孟德西側的統帥，卻讓他不能那般魯莽，將戰鬥寄托於一次僥幸當中。
幸好，今天終於收到了一則好消息：曹操即將率領大軍趕赴濮陽，與漢室一決雌雄！
可是，作為此處的統帥，夏侯惇卻想寫一封勸諫曹操不要意氣用事的信。因為按照他的判斷和經驗，他覺得此番曹操親來，很可能就是曹軍的末日。
可飽蘸濃墨的筆終究沒有落下去：曹操不來又能怎麽樣呢？難道就任由漢軍這般趾高氣昂進軍，然後等著一次次的破城戰，將自軍的士氣軍心逐漸打滅，然後占據整個兗州不成？
與其如此，反倒不如孤注一擲，或許還能絕境逢生。坐以待斃，向來不是他夏侯惇的風格，也更不會是曹操的風格。
由此，夏侯惇推開了案幾上的紙筆，拎起了一旁的鐵槍。他知道，漢軍昨夜特意沒有襲營，就是為了養精蓄銳為了今夜的齊攻：既然逃避不掉，亦然不能後撤……那麽，就戰吧！
與此同時，劉協已然在馬上攤開了地圖用指頭量了量，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根據錦衣衛得來的情報，曹操已行軍至東平，正準備渡河前來支援夏侯惇。漢代渡河還是一件十分困難費時的事，但假如將傳遞情報的時間算上，曹操可能今夜就會接應上夏侯惇。
由此，劉協開始懷疑，這樣的行軍速度，是不是曹操經過精心計算的。現在隻有半個時辰就要天黑，要是大軍發起總攻，雖必然會擊破夏侯惇營寨，但很可能會隨後跟曹操主力打上一場混亂不堪的夜戰。那樣一來，勝負自然難料。
可若是等到曹操與夏侯惇匯合再發動總攻，劉協不知道自軍的勝算會剩下多少。曹操畢竟還有三萬大軍，並且他還在一路上封官許願，更成功地利用泰山之事狠狠刺激了曹軍。現在三萬大軍含恨帶怒而來，一旦讓他們用激憤的氣勢融入夏侯惇軍中，那之後陷入決戰，將是誰都沒法預料的結果。
劉協很討厭那種不確定的感覺，雖然他不缺乏將兵士投入進去做一場豪賭的膽氣，但他更希望可以得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
“陛下，還在為總攻之事憂慮？”司馬懿適時出現，也拿出了一副地圖。與劉協那副不同的是，地圖上麵用炭筆勾勾畫畫了個亂七八糟，甚至還有些劉協根本看不懂的符號。
不過，待司馬懿微微向劉協解釋了一番後，劉協便明白，原來那些圖上的亂七八糟，是可以讓夏侯惇整個大軍都七零八落的毒計。
“傳朕的命令，大軍拔營，即刻發動齊攻！”劉協沉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但趙雲卻有些疑問：“陛下，既知曹孟德親至，我等此刻，一旦交戰不利，待到天黑遭遇曹軍主力，實在勝負難料。”
“放心好了，曹操想以逸待勞，我軍又何嚐不想火中取栗？”劉協說罷，隨即揮筆如飛，又寫了幾道命令，數名傳令飛一般地離開了隊伍，朝著不同方向奔去。
很快，天色漸漸朦朧起來。雖然劉協說即刻出兵，但整頓三萬五千餘名各色兵種進入戰鬥狀態，就花費了半個時辰。
終於，漢軍大營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但沉寂之下，卻是望不到邊的漢軍布成了一片嚴整而精密的戰陣，兵士們個個弓上弦、矛摘鉤、轉入了臨戰狀態，同時戰馬銜枚，人禁聲，在劉協無聲的軍令下，悄悄地逼近夏侯惇營地。
可是，首先發動攻擊的，並不是這一支氣勢磅礴的大軍。就在夏侯惇營中的將士，也都擺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嚴陣以待狀態後，他們忽然發現，營寨的後方忽然遭受到了襲擊。
天黑，臨戰前高度緊張，是兩軍都有的缺點。但司馬懿卻將這樣的缺點化作了優勢，在令張繡率三千名西涼鐵騎悄悄離開了大軍，繞到了夏侯惇的營寨後側發動了襲擊。
一時間，張繡的西涼鐵騎突然從營寨後方蜂擁而至，在夏侯惇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齊齊點燃了手中的鬆油火把，狠狠投擲到了營寨當中。夏侯惇這一刻後悔得幾乎想拔劍自刎，因為之前為與漢軍一決生死，他將所有兵力、防守利器全都調到了麵向漢軍的前線。至於營寨後方，現在正是整座營盤最薄弱的一環。
這個時候，夏侯惇才知道自己中了漢軍的圈套。當他將全部精力放在一決生死時，漢軍真正的殺招卻這樣驟然從他背後砍來：雖然，這個計策看起來很簡單，甚至不值一哂。可這其中一下就刺透了自軍的心裏，讓人細思極恐。
一時間，火焰燃燒起來。兵士們條件發射下想掉頭禦戰，可上麵的軍令又沒有下達，他們這些時日當中，本就承受了太多的恐懼和壓力，終於就在一場不期而遇的大火中徹底被點燃，整個部隊霎時混亂不堪起來。
“全軍不要慌亂，嚴守營寨，不準顧慮身後騎兵！”夏侯惇嘶聲裂肺吼出這條命令，他知道張繡的西涼鐵騎是暫時不敢貿然衝進來的。營寨中有太多的絆馬索、陷坑等抵禦騎兵的陷阱，張繡隻要衝進來，必然有來無回。
可就在軍令一級級傳達下去的時候，前方的漢軍主力卻忽然動了。夏侯惇看到，高順帶著自己已經擴充至三千人的陷陣營，擺出一個無懈可擊的方陣，就那麽直衝衝地朝著自軍營寨趕來！
在陷陣營的最前方，是一排舉著僅僅露出了人頭巨盾的武卒。他們步伐堅毅，絲毫沒有奔跑，就一步步邁進著，走入營寨的射程之內。之後，自軍的弩陣自然發動，可或許是後方的火光，也或許是其他原因，那些弩箭無論數量和波次，比起往常操練的時候少了太多！
“豎！”陣前的高順同樣舉著巨盾，一聲令下，前排的武卒瞬間將巨盾砸入泥土當中。再之後，威力強勁的一杆摧山弩箭，直接帶著巨盾將一名武卒衝飛開去，砸入他身後的兵陣當中。可就是這樣嚴酷的打擊，卻沒有讓陷陣營發生一絲一毫的動搖。
整個營寨當中，摧山弩並沒有多少。加之上次還中了漢軍裝神弄鬼之計，被擊潰了一番，那些摧山弩更沒有保留下幾台。於是，剛才的那一幕，就如同大海中的浪花，雖然偶有翻起，但卻沒有太多的作用。
夏侯惇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巨盾上插滿了弩箭，再看著盾牆以更加緩慢的速度向營中推進。雖然緩慢無比，但給人的震撼卻難以言述。同時，曹軍也都知道，這種緩慢下還有著超高的效率，在巨盾挺進途中，營門前的機關和陷阱正被陷陣營一層層拆除。
不等再幹等下去了！
夏侯惇在心底對自己說道，這樣的等待，無異於剛才他鄙夷的坐以待斃。營寨與城池終究不是一個防禦等級，他也完全受不了這種被人操控在手中的憋憤！
“虎豹騎出列，隨我前去衝殺！大軍緊隨其後，按照之前部署迎戰！”夏侯惇高舉鐵槍，憤然縱馬！
而對麵立於大纛之下的劉協，也同樣揮了揮手，再度投入了由徐晃率領的虎賁精騎！
戰馬、嘶吼、火光，所有一切的戰爭因素，隻差拚殺、鮮血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