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朝廷算什麽東西?
“戰略?說起來玄妙,但不過就是多幾步超前意識和多些全盤眼光罷了。他曹操會玩兒,朕就不會玩兒?”劉協慵懶地躺在胡床上,享受著貂蟬的按摩。天氣漸漸轉暖,他的雄心和熱情似乎也被激發起來,輕描淡寫卻又自信說道:“他以為將朕困頓在濮陽一城,便可不戰而勝,朕難道便會這般順著他的意?”
“所以,此番誰為螳螂、誰為黃雀,還一切尚未可知?”已經習慣躲在陰影當中的李儒,似乎就像一隻飄渺的影子,連聲音都變得虛幻起來:“由此,陛下便派了陳宮入泰山,期望給曹操使一出兒計中計?”
李儒一直在雒陽蟄伏,但此番對付三國奸雄曹操。劉協在有荀攸、賈詡、司馬懿三大謀士襄助的狀況下,仍將李儒召喚了過來。畢竟,在知道曹操手下也有靖安曹之後,請保證戰就成了兩軍對壘的先決條件。
“不可能那麽簡單,也不可能那麽容易。陳宮此去,或許會給曹操一個驚喜,也或許隻能讓我們空歡喜,但不管怎樣,朕卻不能讓曹操這般小瞧。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曹操既然想不戰而勝,那朕就跳出這個局限,讓曹操看看什麽是真正的戰略!”
說到這裏,劉協翻然起身,披了一條大氅走到沙盤模擬圖前,指點道:“曹操想以濮陽為餌,擊破山陽、濟陰、泰山等郡,收複兗州東部後,再反戈一擊與我軍決戰。可換言之,我軍又何嚐不想以濮陽為跳板,鯨吞蠶食兗州之地?”
李儒可以創造一個董卓時代,自然理解劉協的意思:打仗並非隻有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那麽粗淺,雙方整盤的戰備、士氣、地利等方麵均需要考慮進去。表麵來看,漢軍此番快速而幹脆地將夏侯惇擊敗,是一場確定無疑的勝利。但從整盤戰局來看,卻沒有那麽簡單。
首先士氣方麵,劉協自去年冬月出征,兵士在徐州異地甚至渡過了一個新春。人人思鄉、倦戰心怠,倘若漢軍幹脆而利索地擊潰夏侯惇部,那他們想著的,必然不是直搗黃龍、收服兗州,而是隻想回家團聚。
還有就是地利方麵,兗州東部並不是漢軍和呂布熟悉的戰場,反而是曹操經營多年的立身所在——將戰事推移至那裏一決勝負,明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最後,就是劉協已然發動了詔令,從關中之地派遣援軍趕來。大軍未至之前,劉協也可能擊敗夏侯惇,但畢竟不如以眾淩寡,以多欺少來得容易。相反,大軍趕至再將夏侯惇擊潰,必然會讓舊軍和援軍士氣大振,屆時與曹操一決生死,才可能勝券在握。
“陛下謀略超絕、遠見卓識,微臣甘拜下風。”李儒聽完了劉協的部署安排,不由稱讚了一聲,但隨後又問道:“微臣隻是不知,如今我軍當中有荀公達、賈文和兩位兵謀絕倫名士,陛下為何偏偏將陳公台派去了泰山?”
“朕之前,是想派司馬懿去泰山的,畢竟泰山那裏不會什麽決勝之地,由一個機警波譎的人去攪得天翻地覆反而會好些。當然,讓公達和賈狐狸去或許會更好。”劉協袒露了自己在泰山的預謀,隨後卻又一笑:“可惜,這三人終究不是兗州名士,比不得陳宮在兗州的交遊廣闊……”
李儒悠悠眨了眨眼,不明白劉協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陳宮卻十分明白。
坐上孫觀特意為他準備的馬車後,陳宮便知道,他將會到達泰山郡的治所奉高。
漢武帝於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到泰山封禪時,於瀛、博共界割置一縣,賜名奉高,轄嶽東北四十裏,以供泰山,泰山郡治從此由博移奉高。泰山郡從西漢建立一直延續到北齊。奉高作為郡治也一直延續到北魏,曆時六百餘年。
當時的奉高城,是作為天子行宮和祀神之所而設地,占地數十頃,四周有城牆圍護,城內樓閣廊宇,氣勢磅礴,布局嚴密協調。可惜經過數年戰亂,多次被黃巾軍攻占,早已是滿目瘡夷,不見昔日場景。
看著起色稍有恢複的奉高,陳宮不由有所感歎,孫觀卻站在幾十名隨從之前,狐疑地望著陳宮與洛霖道:“兩位大人,奉高已至,此番前來尋我家太守之事,已可如實相告了吧?”
但陳宮卻不著急,從腰間解下塊一路上藏得很嚴密的玉玦遞給了孫觀,開口道:“臧太守看到這塊玉玦,自然知我來此尋找所為何事。”
“看在你們是錦衣衛的麵子上,我已經對你們百般客氣,你休要不識抬舉!……”孫觀有些怒了,身為手下也有著千餘名兵士的將校,以前更是地方一霸的土匪,他對陳宮的傲慢自然看不慣。
可就在孫觀的皮鞭即將要落在陳宮身上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出現,緊緊抓住了那根鞭梢。然後,自泰安至奉高一路上看起來就跟陳宮隨從一樣的洛霖,這時卻笑著說道:“孫將軍,我們錦衣衛一向不屑於辦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既然來了奉高。有些事,您還是不知道好一些……”
孫觀氣急敗壞地扯了扯手中的皮鞭,發現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力氣竟然比他大得多。而且,從他輕輕鬆鬆的表情來看,他還未盡全力。這樣的手段,讓他進一步了解錦衣衛的實力,當下氣哼一聲,接過陳宮手上的玉玦轉身。這個時候,洛霖也在前一秒放開了鞭梢,沒讓孫觀丟臉到家。
負氣前來見臧霸的孫觀,自然不會有什麽好口吻:“太守,漢室有兩個自稱錦衣衛的家夥前來找你。”
孫觀有這樣跟臧霸說話的資格,他與臧霸雖表麵上為太守與將校的關係。但數月之前,他與臧霸、尹禮等人還在陶謙帳下同為騎都尉,負責募兵抵抗黃巾,擁兵駐屯於開陽,自成一股獨立勢力。
隻不過後來曹操撤兵,孫觀與尹禮都不敢追擊,唯臧霸獨自率麾下部曲奪了泰山郡,自稱太守。孫觀和尹禮隨後歸附,才形成了此時上下級的關係。
臧霸未曾徹底收服孫觀和尹禮,此刻又麵臨曹操兵鋒,說話自然也就順著孫觀一些,哈哈大笑道:“什麽狗屁錦衣衛,來這裏就是有事想求我們。還想讓我親自迎接,簡直癡心妄想!”
孫觀一聽這話,心頭隨即舒坦了許多。指頭觸到那塊玉玦後,才想起交給臧霸道:“對了,其中一人讓我將這個交給你,說是你看到這個……”
孫觀的話並未講完,但臧霸的臉卻已經變了。再仔細看了看,他便愣住了:“人,現在何處?”
“在城外。”
孫觀很奇怪臧霸的反應,可剛想開口,臧霸卻迫不及待對身邊人吩咐道:“擺下車駕、準備好酒宴,我親自去接!”
孫觀從來沒有見過臧霸這樣重視一個人,在泰山郡,臧霸向來以輕視豪門聞名的,他是黃巾起家,後來又打過黃巾,接著還打過劉備打過陶謙,再然後又打過兗州牧曹操。雖然還沒打過朝廷方麵的人,但從臧霸自立泰山郡守一事來看,他也是沒有將漢室朝廷放在眼中的。
“太守,你這是打算向朝廷投誠了?”孫觀有些傻眼,臧霸假如是這樣的臧霸,你覺得自己就應該為以後謀出路了。
可卻想不到,臧霸忽然回頭說了一句話:“朝廷算什麽東西?!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豈能入得我的眼?”
“那你這般是為何?”
“為了知恩圖報!”臧霸斷然回答,不容置疑:“天下大事我不管,但這個人的恩情,我一定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