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軍事威懾
“袁紹竟調兵至內黃、盧縣二地？”劉協震驚地拿著貂蟬遞給他的戰報，聲音都微微有所變調兒。顯然，這一紙信息當中蘊含的內容，絕非區區幾個字那樣簡單。
李嚴當即走向了沙盤模擬圖，隻看了一眼便神色大變：“內黃毗鄰範縣、盧縣又緊鄰東阿，袁紹一旦兵鋒長向，則荀將軍及賈將軍便暴露在袁紹鋒芒之下。袁本初果真狼子野心，竟連最後一絲臉麵都不要了嗎？！”
司馬懿仔細看了看那沙盤模擬圖，忽然如狼一般回顧望了一眼李嚴，嗤笑道：“袁紹不會真正動兵的，不過，他卻會讓我們以為他們敢動手……”
李嚴登時不悅，眼下司馬懿尚未在漢室立下何等偉勳，而李嚴卻是自南陽就跟隨在劉協身邊的心腹，為人又極為自負，一向自以為劉協將荀攸、賈詡兩大智囊派遣在外後，自己就是劉協身邊的參讚。
對於司馬懿幾番無心的不敬之舉，他已然隱忍了幾次。但這次卻讓他忍無可忍，不由譏諷了一句道：“莫非袁紹吃飽撐的，閑來無事調動兩萬大軍、且以顏良文醜二位河北名將為帥，便是為了嚇唬荀將軍及賈將軍？”
誰知司馬懿聽了這句，非但不惱，反而還滿含深意地看了李嚴一眼道：“想不到你也不是那麽傻。”
“小賊，你出口……”李嚴當即大怒，他縱然再如何想於劉協麵前表露出低調一麵，也不容許司馬懿這等黃口小兒欺辱，當即便要發作。
劉協此時心中亦十分惱怒，在他看來，這個時代信息網絡沒有那麽健全，很多敵軍的動向隻能全憑謀士用令人難以置信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來揣測，這在後世看來簡直與紙上談兵無異。但他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揣測在這個時代卻又是必須的。
而且，分析正確與否，直接決定了一項重大戰役的走向。而在這等關鍵時候，李嚴竟還跟司馬懿爆發這等意氣之爭，更令他心煩氣躁。
但他仍舊沒有作色動怒，身為天子，自要有天子的風範。隻淡然瞟了李嚴一眼，隨後才沉聲重複道：“袁紹是不會出兵的，調兵至這兩地，已然將他的意圖盡皆達成了。”
“陛下？……”李嚴可以輕視司馬懿，卻半點不敢輕視劉協。但他還是不認同袁紹如此用意明顯的所為，隻是來虛張聲勢，不由開口疑惑道：“陛下何出此言？”
“你覺得，如今狀況下，漢室與袁紹大戰起來，袁紹能有幾分勝算？”
李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在劉協銳利的眼神下，他隻能謹慎回道：“袁本初大約能有三成勝算吧？”
“三成？嗬嗬……”劉協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聲，隨後說道：“如今漢室與袁紹，勝負約在五五之間。不過，縱然袁紹有一半的勝率，你以為他會傻到會在北方公孫瓚未平、黑山軍未滅的時候，再招惹上漢室這個在正統名分上、無懈可擊的龐然大物？”
“可袁紹此舉，顯然已蠢蠢欲動……”
“可是他畢竟還沒有出動！”劉協這話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很快又壓了壓火氣，繼續解釋道：“倘若袁紹真要出兵，他難道會這般大張旗鼓擺下陣勢，好讓荀公達及賈文和有所防備？這二人，可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人！”
這道理道出，李嚴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但他情急之下，還是跳不出自己的邏輯怪圈：“那袁紹為何……”
“這叫軍事威懾，算了，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總該聽得明白吧？”終於說出這話，劉協非但沒有多少得意，反而深深歎了一口氣。
李嚴這時再看地圖，也總算看明白了：袁紹的確不會真的出兵，他此舉就是如司馬懿所說，讓漢室以為他們會出兵。由此一來，他不費一刀一槍，就完全牽製住了荀攸及賈詡，使得漢室兩支死死扼住曹操咽喉的奇兵，一下成了擺設。
畢竟，袁紹這姿態表達地很清楚，那就是他已經出手打算幹預兗州之事了。漢室假如不給他這個麵子，那他說不定也會不給漢室麵子！
不出兵，是有前提的。而那個前提，就是漢室同樣不要有什麽動作，好讓曹操和呂布可以在兗州那片戰場上，來一次真正的雌雄之戰。
可以說，袁紹此舉，已然徹底違背了一個臣子的準則。隻是……誰讓他胳膊粗、底氣足呢：你漢室可以一統天下，我袁紹也可以為了維護我的利益，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這種做法，本質來說就有點不要臉了。因為劉協和袁紹都清楚，現在根本不是他們兩家開戰的時候。如今這兩勢力皆已經有了廣闊的縱深空間和不菲的資源，一旦打起來，那沒有個三年五載、不耗費盡兩方的人力財力是不可能決出勝負的。
同時，真打起來後，不管漢室為了維護正統的合法地位，還是袁紹被逼無奈，都是要打得一個傷痕累累不可的。
可袁紹偏偏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在威脅劉協：你別打著天下維和部隊的旗號，將你髒爪子伸那麽長了，我袁紹雖然不敢跟你開戰，但你也不敢跟我打，我就這樣惡心你，看你能怎麽辦！
然後，趙雲就忍不住了，開口向劉協問道：“陛下，如今之事，如之奈何？”
劉協這下突然就特麽想哭：別人都是領導不知道該咋辦了，拿這句話問手下。你們可倒好，反過來問領導該怎麽辦，有你們這樣當小弟的嗎？
沒辦法，劉協隻能將荀攸和賈詡的兩封信也攤在了眾人眼前，沒好氣地回道：“還能怎麽辦？涼拌唄，這兩隻狐狸也都說了，如今能改寫整個戰局的，就剩下朕在徐州這一支部隊了。”
“陛下萬萬不可，如今徐州尚未靖平，一旦我等抽身而去，劉備……”李嚴話剛說到這裏，側耳就聽到了堂外的腳步聲，聲音隨即停了下來：他已然聽出，外麵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劉關張三兄弟。
劉備是帶著滿身喜氣而來的，君臣之禮後，便樂嗬嗬說道：“陛下，幸得您坐鎮徐州，又破悉趙昱謀反一事，臣已然借此契機，大力整頓徐州吏治……”
劉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聽在劉協耳中，就成了：侄兒啊，你辦的不錯啊，抓住趙昱那孫子，我趁機借著你的威風，一步步將徐州納入我的統治了……
這消息對於劉協來說，算是個好消息，但不值得他高興。由此，他很直接地問了一句：“下邳相曹豹搞定了沒有？”
劉備沒想到劉協會這麽直接，雖然他一入堂就感覺堂中的氣氛隱隱不對，但卻沒想到事情這般嚴重，隻好如實回道：“曹豹自新年宴會得知陛下用意後，便縮頭藏尾，對臣所下措令，也不再陽奉陰違。臣委實尋不到曹豹把柄，此番已處置趙昱，若貿然再對曹豹下手，恐於徐州局勢不利……”
“也就是說，你還沒有完全掌握住徐州的兵權？”劉協說話越發直刺人心，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畢竟，這種狀況表明他暫時還離不開徐州，還得給劉備當一段時間保姆。
“臣無能，愧對陛下恩寵。”劉備真不知劉協今日從哪來的這麽大邪氣，隻好皇叔先裝起了孫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嚴忽然又開口說道：“陛下，如今已是初平二年，關中糧秣已然入國帑。北軍將士亦然厲兵秣馬多時，為何不遣派北軍入兗州以助荀將軍及賈將軍一臂之力？”
李嚴這個提議，可以說十分驚豔、一石二鳥。一來，軍事威懾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勢，你袁紹派兵，我就增兵，咱們就在兗州比比到底誰的胳膊粗。畢竟，你袁紹還有公孫瓚、黑山軍要搞定。而我漢室卻基本上四方平定，真玩出火兒來，小心咱倆不用打起來，公孫瓚和黑山軍那兩把火就先燒到你身上。
二來，劉協想試探一下劉備也到了時候。他幫劉備畢竟不是無償的，對於這個曾經主動向袁紹投效的皇叔，他還是需要知道劉備在關鍵時刻，會是個怎樣的態度。李嚴將這封戰報無意泄露給劉備，一方麵可以讓劉備見識下漢室的情報如何厲害，更重要的一方麵，就是想看一看，劉備這時候的反應。
果然，劉備想都沒想，便開口向趙雲問起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然後，不出劉協意料，隨後劉備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