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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還有病更深的

  袁術和張勳,對於此時的戰場看法,那思維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就好像張勳望著天下的明月,感慨‘今晚的月亮好圓啊’,而袁術的回答卻是:“那咱今晚上吃月餅吧”。


  張勳覺得袁術有病,袁術覺得張勳不懂自己的心。這樣的將帥,就如同感情不能共鳴的兩口子,彼此看對方都滿是嫌棄。


  但不管張勳如何嫌棄氣憤,都免不掉自己又一次直麵漢營的命運。他深知對於漢營裏的布置,自己大軍還一無所知,袁術就這麽貿然全力總攻,簡直就是……就是連腦子有病之人都不會做出來的蠢事兒。


  由此,在已知情況下,張勳讓長槍手結陣在前,弓弩手在後,騎兵散開兩翼隨時準備合圍。這樣的陣勢,漢室騎兵若膽敢一頭撞進來,雖說不可能一敗塗地,但至少自軍也算有了一戰之力。


  這樣的陣型行進起來,速度必然是不快的。袁術望著這支在他眼裏幾乎是蝸牛一般的部隊,氣得牙根兒都癢癢:“張勳無膽之徒,不思報效我器重他之心,戮力奮戰將功折罪,反而還這般怠慢軍機,當真可恨!”


  於是,就在張勳剛走到半路的時候,他身後一名將領縱馬趕來,當著所有兵校的麵兒,大聲嗬斥道:“後將軍有令,大軍全速攻營,不可延誤軍機!”


  張勳這時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狐假虎威的家夥,他知道,這人名叫袁胤,乃袁術的從弟,最善借袁家之勢耀武揚威,真實的本事兒卻稀鬆平常至極。但同時,他心中更恨的還是袁術:這叫自己全權指揮的戰鬥,我都不計生死為你賣命了,你還在遠處指手畫腳的,你既然這麽想打,怎麽自己不來親臨戰陣?


  但張勳能不遵循袁術的命令嗎?

  他不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又往軍陣之後退了退,才麵帶哀憐地揮下了手中總攻的令旗。隨後,金鼓之聲齊奏,所有兵士聞鼓而進,再一次鼓起那不多的勇氣,朝著漢軍大營衝了過去。


  論速度,自然騎兵最快。他們縱然不想快,戰馬也飛快奔跑在了步卒前麵,義無反顧地衝了過去,絲毫不體察馬上騎士‘其實我不想走,其實我想溜’的心情。


  然後,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前排的騎士一個個人仰馬翻,全都掉入了陷馬坑當中。隨後的騎士剛想勒停戰馬,不是被巨大的慣性給推入坑中,就是被更後麵不知情的戰馬連人帶馬給撞了進去。


  幸運的是,漢軍絲毫不想趕盡殺絕,陷馬坑中並沒有布置尖銳的木樁來增強殺傷力。可即便如此,陷入坑中的騎兵也不可能再戰了。並且,張勳急忙讓人點燃火把後,才看清那一道寬約一丈的陷馬坑,將整個漢營層層包圍了起來,戰馬要想躍過馬坑,是根本不可能的。也就是說,袁術的騎兵部隊已然廢了!

  “是冀州兵,是那些會挖地道的冀州兵!”張勳氣急敗壞地吼著,猛然間才意識到,前方這塊營地,原本是冀州兵的兵營。


  冀州軍士,穴地之能超乎人的想象,公孫瓚這位當世豪雄,建易京城以自守,但就是被袁紹穴地而入,破了這座高牆鐵門能固守十年以上的堅城。公孫瓚曾說,袁氏之攻,狀若鬼神。


  張勳是南方人,在南方,挖地道這件事簡直是難以想象的,隻要不是在山坡上,兩鍁下去,地泉就可能湧出來。可是偏偏兩軍紮營的地方,就是一處山澗的半坡,得一直挖到山底下才會出水。所以,張勳潛意識下,就忽略了冀州兵們挖地道這樣的防守方式。


  “這些該死的冀州兵,走就走好了,為何還要留下這些禍害人的地道!”張勳狠狠咒罵著,但很快他就疑惑了起來:既然這地道將漢營都圍了起來,那剛才關羽的五百騎兵,是怎麽通過的?

  “將軍,你看那些木板!”很快,一名兵士就發現了這其中的關竅,原來,這些地道並非全是空的。漢軍提前假設了一些堅硬的木板在上麵,敷上了浮土。關羽五百騎兵,就是踩著那些木板渡過陷馬坑的。


  “我們也踩著木板衝過去,給我拆了漢軍大營!”張勳身後的袁胤好像突然瘋了一般,看到騎兵們陷入坑中,就跟看到自己親爹被埋了,瞪著通紅的眼睛就嘶吼起來。


  “不可,速速傳令,填土掩埋!”張勳這時也急了,袁胤這個時候純粹亂彈琴:關羽那些騎兵能衝出來,自己這些兵士也能衝進去嗎?兵士一旦那樣亂糟糟聚成幾列,那簡直就是一堆不能移動的箭靶子!

  可袁胤不管這些,尤其聽到張勳公然否決自己的命令,更加怒火三丈,猛地拔出劍就架在張勳的脖子上叫道:“你是袁家之人,還是我?看到我軍被漢軍如此戲弄,你身為一名武將的血氣呢?你這狗東西,不過我們袁家的一條狗,可偏偏每次上陣還不咬人,當真是十足的廢物!”


  “一條狗?我在你們袁家之人看來,就是一條狗?”張勳臉色忽然變得蒼白了起來,回想自己入袁術帳下之後,果然被袁術驅使如鷹犬,豈不就是跟一條狗一樣嗎?


  更悲哀的,還是一條被主人嫌棄的狗!


  心神遭到了重大打擊的張勳,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戰場一事,他回頭眺望著身後居高臨下的袁術。嘴角忽然就扯起一抹慘笑,再看著一臉洋洋自得的袁胤,他忽然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胸口有股悶氣在翻湧,猛然一皺眉,竟直接噴出一口鮮血來!

  看到這一幕,袁胤非但不自責,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條乖犬,雖然不咬人,但這絕技耍得卻不錯,值得一樂!”


  然後,他便再也不管張勳,耀武揚威喊道:“張勳抱恙在身,現在全部兵權由我接掌。給我衝,拿下漢營營地,一應輜重財寶,任爾索取!”


  這個命令很快得到了貫徹,因為袁胤可不隻是會掉胡蘿卜,此刻他的身後,五百名從袁術中軍處調來的督戰隊,已然橫刀緊握,攔住了兵士們的退路:“臨陣不前者,斬!”


  話音剛落,一些剛往回跑了幾步的兵士,就被這些身穿皂衣的督戰隊砍翻在地。


  “擅自逃跑者,斬。”五百執法兵士,再次齊聲喊道,語氣森冷。


  戰場之上,沒有任何情義可講,這些官兵都是一臉的殺氣,又接連砍倒十餘個轉身逃走的家夥,鮮血可以讓人崩潰,同樣能震懾人心。


  隨著這些執法士卒的壓上,人心鬆動的袁軍慢慢列好了陣型。


  “衝上去,踏破漢營,任爾索取。臨陣不前,你們就先給我死!”袁胤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他知道,自己這般必然會受到袁術的誇讚。畢竟,袁家的人,最懂袁家人的心了……


  袁術兵卒們無可奈何,隻好再度鼓起幾乎沒有的勇氣,發狠般朝著木板衝了過去。倒不是他們不敢跟那些督戰隊的孫子們拚了。而是因為戰場上殺了他們不要緊,戰事過後,袁術還要株連他們的家人。


  這一點,才是他們不得不遵從軍令的原因。


  然而,就在他們密密麻麻踩在木板上準備衝入漢軍大營時候,心裏的擔憂忽然就放鬆了。因為直至他們踏入漢軍營地,也沒再發現什麽機關。寂靜無聲的漢營,仍舊猶如鬼蜮,根本看不到一個人。


  隻是,擋在他們麵前的這些鹿砦是什麽意思?

  “不好,快臥倒!”一些老兵當即就反應了過來,直接仰麵躺在了地上。他們都清楚,這些鹿砦幾乎沒什麽作用,就是將他們阻攔在一塊兒而已!


  人群聚成一堆兒,明擺著就是讓箭射得更準!


  果然,就在一名老兵仰麵倒地的時候,他忽然就看到整個漢軍大營,驟然點起了火把。那忽然之間的巨大光亮,晃得人眼睛都一陣莫名的刺痛,不能視物。老兵眼角的餘光,卻堪堪看到,幾百支弩機被漢軍們托著,那森冷的箭頭閃耀著點點的光芒,猶如這夜間星星點點的小雪。


  刹那間,就仿佛小雪驟然劇烈了起來一般,無數寒涼的弩箭破空而至。其中一支弩箭,就擦著那名老兵的鼻子飛了過去,洞穿了一名正慌忙準備臥倒的新兵額頭。那新兵臨死前,他忽然明白,為什麽老兵們要那些頭栽地仰倒,因為,身子向後倒,才能更快躲過平射的弩箭!

  然而,真正倒地後,那名新兵卻沒有遺憾自己下一次一定要仰倒。而是露出了一絲奇怪釋然的笑:終於,解脫這亂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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