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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有備而來

  “不,不……孟德已經回絕了袁紹,他不會殺我的。”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張邈眼中還是流露出了恐懼。


  那絲恐懼在幽暗的燈火下慢慢顯行,令陳宮敏銳地捕捉到了。陳宮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張邈寒毛都立了起來,步步向後退去:“你……你在笑什麽?!”


  “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陳宮忽然學起了曹操的口氣,甚至還可以誇大了幾分,將曹操的傲慢演繹地淋漓盡致。隨後看著張邈眼中的恐懼幾乎都可以流出來之後,才恢複了自己本來的語調說道:“我笑的,是張府君這般天真!明明已經知道了什麽,偏偏還強自裝作不明就裏,自欺欺人!”


  這時的張邈忽然激動起來,當仍舊極力讓自己顫抖的身子鎮定下來:“正是此言,難道不是道出了孟德執意護我之意?”


  無論是張邈身體的顫動,還是他語調的顫動,陳宮都看在了眼中也聽在了耳內。他睥睨又一笑,譏諷道:“執意護府君?”這句話落,不待張邈開口,陳宮又繼續譏諷道:“在下記得張府君也乃東平望族之後,飽讀詩書,怎麽連如此簡單的話都聽不出弦外之音呢?”


  “哪有什麽弦外之音?!”張邈努力辯駁著,但事實上,這個時候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有些動搖了。


  “曹操是說‘是非當容之’,也就是說暫時不管您的對錯,他先留您一條小命兒。可這句話後,還有一句,是‘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可假如天下已定,或者說兗州已定後,曹操又當如何呢?”


  “休要再危言聳聽,我與孟德乃奔走之友,幾番征伐兗州時,孟德皆以妻子相托。如此情義,爾等寥寥幾語,便想撼動?”張邈這次的回複十分急切,甚至都可算作匆忙。但他卻不知,這恰恰暴露了他內心的不自信。


  “您可真是大善人。”李封這時連連搖頭,陰陽怪氣地向張邈說道:“曹操不過還想利用您呢,他在兗州立足未穩,難道不需要一人替他安定此間士人?”


  薛蘭也不忘見縫插針:“可假如曹操拿下徐州,有了新的地盤兒,那以後他會怎麽辦,誰又能說得準呢?”


  陳宮這時候很反感李封、薛蘭兩人如此逼迫張邈,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自己這種方正君子,當真說不出這種十分過火的話來。可偏偏又是這樣的話,卻十分有效果。


  “我不聽!我不聽!”張邈這時候已看起來要崩潰,就差沒有捂住雙耳來回搖頭了:“你們這些人皆有私心,危言恫嚇於我,不過就想達成你們那些不可告人之秘密……”


  “普天之下,誰沒有私心?!”陳宮忽然打斷張邈的話,語氣冷厲。但見張邈一副不堪重任的模樣,又不由舒了一口氣,平靜勸道:“孟卓兄,亂世之人以利相結,利盡而人散。君不見韓馥之事乎?他是怎麽死的,您最清楚不過的吧?”


  張邈聞此言,不禁硬生生打了一個寒戰!

  韓馥那件事兒,可是他心中永遠抹不掉的一處痛:原冀州牧韓馥將地盤讓出後,袁紹表麵上給予厚待,暗地裏卻處處擠對。韓馥深感不安,最後孤身一人逃離河北,來至陳留投奔張邈。


  哪知韓馥前腳剛到,袁紹就派來使者,要求斬草除根。那時張邈與袁紹尚未鬧翻,又不好擔害賢之名,便與那使者虛與委蛇。可韓馥仍舊惶惶不可終日,最終不堪折磨,趁張邈接見使者那會兒工夫,自縊於臥室當中!


  這件事給了張邈很大的打擊,他由此也看出袁紹根本不是自己心中所認為的那位戮力為漢的忠臣,反而是表麵道貌岸然,內心底陰暗狠毒之人!而隨後袁紹寫信與曹操,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陳宮這時已經不用看,都感覺張邈身上散發出的恐懼充斥在了整個密室。雖然不想再逼迫張邈,但為了心中大計,陳宮還是硬下心腸冷笑道:


  “昔日您無心殺韓馥,韓馥卻因府君而死。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一飲一啄都有定數,現在輪到您處在這個位置了……在下可得給您提個醒,曹操與您這樣的謙謙君子不同,他當初就奉袁紹之意殺過王匡,您自認在曹操心中與袁本初比起來,孰輕孰重?”


  張邈忽然一下臉色慘白,他真的很想用剛有力的話語來回絕陳宮。但事實上,他心中卻十分清楚,陳宮沒有哪怕一個字說錯過。無邊的恐懼仿佛一道繩索絞在了張邈的脖頸,勒得他都不能呼吸,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無力辯駁道:“不,不……你們都是些好亂之徒,唯恐兗州不亂。故而在此離間我與孟德間的關係,我與孟德乃奔走之友,相處如兄弟……”


  陳宮縱然涵養極好,這時也已將所有的耐性消耗殆盡,他猛然厲聲大喝一聲:“府君,你建築這間密室,為的不是想在有朝一日,曹操誅殺你時,有個藏身之所嗎?您更不要忘了,當初您與袁紹,也是奔走之友!”


  這句話就如一道驚雷轟入張邈的腦中,讓他忽然整個人都好像癱瘓在了地上一般:不錯,他與袁紹當初也有過誌同道合的曾經。可如今,不也分道揚鑣,演化到了要取其首級的地步嗎?

  更遑論,張邈其實心中也清楚,論起陰狠歹毒來,曹操.比袁紹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間密室,也的確如陳宮所言,是為了防備曹操。可假如曹操真的打算動手,這一間死的密室,又怎麽能護得住活的自己?……


  然而,直至此時張邈終究未沒有吐口,陳宮等人的勸誘也一下陷入了僵局。雖然李封、薛蘭兩人已急不可耐想拔劍逼迫張邈,但陳宮知道,那樣根本無濟於事。一瞬間,陳宮臉色也漸漸慘白黯然,竟與張邈不相上下。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搖了搖頭,拱手向張邈哀傷說道:“府君大人,多有叨擾了,您好自為之……”


  說罷這句,陳宮便想轉身而退。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自密室外響起:“大哥,你將曹操當兄弟,他可未必將你當兄弟!”


  隨後,密室之門被人緩緩推開。諸人一時都被嚇得頭皮發麻,各自拔劍戒備。可密室之門一開,借著微弱的燈光,黑黢黢的夜幕中現出一張雖暴怒、但與張邈卻有幾分相似的臉。陳宮等人立刻認出,竟是張邈之弟張超進來了。


  張超在這個亂世當中,不算籍籍無名但也不甚有名,與自己的哥哥張邈比起來,還差著一籌。但與張邈這等懦弱膽怯的儒士不同,他反而性烈如火,暴躁如雷,更是一個十足十的急性子。陳宮看到張超入內,登時便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他感覺,自己好像遺漏了些什麽……


  “兄長,隻有我才是你的親兄弟!”張超入內後,隨意往地上一坐,仰頭環顧了一番陳宮等人後,便咧嘴笑了一聲道:“諸位,若是猜得不錯的話,你們當是在勸誘我兄長反曹操吧?”


  陳宮一聽張超此言,眼神遽變。李封、薛蘭二人更是目視陳宮,請示他們是不是要殺了張超。陳宮微微鎮定下來後,閉目一思,便緩緩地搖了搖頭。


  “別想著殺了我此事就無人知曉。”張超又很是得意洋洋地看了陳宮等人一眼,滿意看到他們臉上的驚懼後,才忽然一轉口風,對著張邈說道:“大哥,曹操那東西就不是個東西。陳公台素有謀略,料事如神,您在曹操手下,免不了那天就成了刀下之鬼。倒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好!張廣陵果然義士,做事爽快。”李封、薛蘭二人見張超忽然說出此言,不由趕緊誇讚張超。而陳宮,卻悠悠望著今日處處表現得很是奇怪的張超,忽然來了一句道:“張府君,您好像已然胸有成竹啊?”


  這個時候,陳宮其實已經推測出,張超的幕後,必然有高人指點。而且,那人比自己還要高出不少。畢竟,疏不間親,自己縱然磨破了嘴皮子,仍舊未令張邈下定決心。可張超就憑自己是張邈親弟弟這一點,上來就讓張邈神情異動,顯然也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隻是礙於麵子,才磨磨蹭蹭說了一句:“孟高休要胡鬧,我等缺兵少將,又豈是曹操敵手?”


  張超被陳宮一言戳破,也不臉紅,更不回話。反而起身又將密室之門打開,神秘說道:“兄長勿要憂慮,今日我可是有備而來啊!”


  而當門外那兩人忽然一露麵,眾人看清這兩人麵容時,猛然都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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