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劉協之死
劉協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刺客，他很喜歡這種正大光明且充斥著自信的人。畢竟，不戴黑巾蒙麵的刺客，本身就是刺客當中的奇葩。
然而，當劉協真正起身看清刺客的那張臉時，他才知道，有些人是的確可以不蒙麵的。畢竟，蒙麵的目的，隻是讓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假如將看到自己麵容的人全部殺死。那麽，死人是無法向他人告知他身份。
韓龍，這個刺客，很顯然就是這樣孤傲類型的刺客。
沒有穿越之前，劉協是不知道漢末就有江湖的。在他的印象中，江湖是唐朝之後才有的組織。但事實上，江湖上有句話說的真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穿越後，劉協才發現，江湖這個組織幾乎與中國的曆史長度等同。比如先秦時代的墨門，就基本符合江湖的形態，但隻能算是萌芽期。真正意義上的江湖，就產生於漢朝，漢武帝實行‘鹽鐵官營’，鐵還好說，朝廷把老百姓一日都離不開的鹽，當作壟斷物品賺取暴利，實在就缺了大德。
於是產生了大量販私鹽的人，幹的是殺頭的買賣，自然要有組織有武裝，亦需要有官府和諸侯的支持，真正意義上的黑幫就出現了。而黑幫裏的佼佼者，就成了江湖草莽組織。
後來，鹽鐵專賣漸漸放開，允許民間資本介入，江湖開始轉型，黑幫色彩越來越淡。但總有些癡心妄想的家夥，仗著自己一身武藝想搏出一個前程，仍舊不肯放棄與官宦士族、諸侯豪門的勾結。
有了江湖，自然就有了江湖紛爭，而在商業經濟還未發達起來的漢代，這些江湖人士爭的最多的，就是一個名。
與士大夫的名望差不多，江湖上也有他們公認的排行榜。隻不過這種排行榜對於士大夫集團或者劉協這種皇者來說，是很模糊、很沒存在感的一件事。畢竟，這個時代的主旋律還是崇文尚經，江湖草莽的什麽排行榜對真正的貴族來說，不過是一群暴徒、癟三兒、泥腿子們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把戲而已。
王越自從成為帝師後，自然坐上了排行榜的頭一把交椅。而這個韓龍，因為早些年混跡塞北，也得了‘塞北雄鷹’的綽號，在排行榜上至少排名前五——這些，身為穿越者且有著廣博興趣的劉協是知道的。他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天會遭遇這樣的癟三兒……
而且，還是很有自信一劍殺了自己的癟三兒。
“又是王氏快劍！”韓龍的臉色很不好看，因為剛才他刺傷冷壽光進而想一舉誅殺劉協的時候，劉協用的就是王氏快劍手法，擋住了韓龍的一擊：“不過，你也不用刻意裝作一副武藝高手的風範來拖延時間了。你的那些鐵鷹劍士們，短時間不可能前來營救你的。”
韓龍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劉協向旁側看去。劉協默默轉頭，果然看到苑林的一側，被逼隱身的鐵鷹劍士已然被其他刺客纏住，為首的史阿更是奮不顧身拚著死力想突圍趕來護衛自己。
“王越奉命入關西公幹，配合馬超威嚇那些羌胡首領。單憑他一個弟子史阿，是攔不住我的。”韓龍再度開口，嘴唇間已有了更明顯的笑意，那是即將達成莫大榮耀前的激動和興奮。
劉協聞言麵色一驚，但隨即臉色便平靜了下來：韓龍是貂蟬的手下，而如今黑冰台與貂蟬這兩支刺間機構聯係越來越緊密，韓龍能夠得知王越不在、以及自己身邊有鐵鷹劍士護衛的消息，實在太容易了。
“不錯，鐵鷹劍士護衛不了我，但你莫要望了，出了這廻廊不過百步，便有著上萬漢室精銳。你以為僅憑你一人的武力，便可在鐵矛利弩的軍陣中來去自如？”劉協心中有所預感，他猜測那些漢軍將士是不可能趕來救自己了。否則，韓龍斷然沒有如此閑情逸致同自己談話。
果然，就在話音剛落之時，遠離祭天高台的劉協便聽到了一陣亂哄哄的軍驚之聲。這次，他沒有刻意表演，而是臉色真的震恐起來：如此環環相扣、狠辣無比的計策，竟真的在兵甲重重、固若金湯的禁中上演了？而且，還是在自己剛剛主持完祭天大典之後？！
這幕後的主謀者究竟是何人？
縱觀今日發生的一切，劉協發現，這個人已然將所有的算計好了。給人的感覺，便好像自己就是那一無所知的獵物，一步步按照敵人的設下的節奏走入死亡深淵！
長安當中，竟還有如此不僅熟諳一切、又智計無雙的謀局高手？
假如，這次刺殺的目標不是自己的話，劉協毫無疑問會給這個謀局者八十二分，剩下那十八分，自己會親手拿著搖蠱給他搖出一個六六六的豹子送給他，以免他驕傲……不對，這個人謀局至此，仍舊沒有暴露身份，這都不拿滿分，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好，今日朕已有覺悟，隻是朕貴為天子，臨死之前不能連想置朕於死地之人的身份都不知曉。”劉協這次也真不是再拖延時間，他真的很不想死不瞑目，故此，他很真誠地向韓龍請教道：“貂蟬什麽時候背叛了朕，究竟還有誰都參與了這次謀局？還有，實施這一切的幕後之人，到底是何人？”
“哼，你不需要知道這些，隻需要知道，你死在我韓龍手下便可以了！”想不到，劉協一番話開口，倒引起了韓龍的警覺。他冷言一答後，長劍頓時噴吐閃爍，化作一條毒蛇朝著劉協的胸腹襲來！
這一瞬，劉協心中已無物，屏息靜氣後，猛然揮動手中長劍，不進反退與韓龍對攻起來。這一次，劉協用的不再是王氏快劍之法，因為王越的江湖劍術講究是用最簡約犀利的方式殺死對方，可自己如今麵對的是韓龍這等更深諳此道的刺客，他這位極少有實戰經驗的江湖新手，以快劍對攻，極有可能幾招之後便命喪黃泉。
而韓龍此刻見劉協劍鋒突變，一時也有些驚愕。因為此時劉協的防守十分謹慎，幾乎從不與自己對攻，而是在自己每次揮劍之際，以手中之劍猛捍自己的長劍。自己幾番蓄意的出擊，都被劉協用一種很無賴的劍法打斷，這讓他心中漸漸焦慮起來。
“想不到，你身為錦衣玉食的天子，竟還精通兩種劍術。”韓龍一邊出劍，一邊用言語來分散劉協的注意力。雖然自己幾番出擊無果，但局勢上他仍舊穩穩占據上風。同時他也知道，如劉協這等火候的劍者，最怕的便是一心二用。
唯一可惜的是，韓龍太過小瞧劉協了。這位在朝堂能夠將那些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的朝臣玩弄股掌的少年天子，可比他對付過的那些頭腦簡單的江湖莽客要陰險太多。就在韓龍故意挑釁劉協的一瞬，劉協非但未開口，反而眼中光華一閃，劍招突變，以一招王氏快劍的突襲引得韓龍急忙回防時，他再度恢複那大開大闔的劍招，狠狠地劈在了韓龍那鐵劍的缺口處。
‘當啷’一聲，韓龍的鐵劍應聲而斷。
劉協手中的倚天劍，可是他回憶了炒鋼法後率先鑄造出的第一柄鋼劍，在硬度方麵毫無疑問要遠勝韓龍這把隻有漢代工藝的鐵劍。細心的劉協早在之前便觀察到韓龍為追求刺殺效果，還在鐵劍口上留下的參差不齊的缺口。由此，在對攻之前，劉協便打起了擊斷韓龍長劍的主意。
而幸好，馬超那適用於戰陣之上的劍技，用來對捍韓龍最合適不過。畢竟，亂軍之中，最注重的不是擊殺敵軍，而是首先要護住會遭受四麵八方襲擊的自己。其次，又講究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格殺對手。
劉協十分慶幸自己苦留了馬超一年有餘，若不是如此，沒有馬超陣擊之術防身，他今日必死無疑。
“喝！”
又是一聲稚嫩的嗬斥，劉協秉承‘趁你病、要你命’這無恥的原則，疾步突進，劍鋒鏗鏘交錯，在白日都爆出一朵激烈的火花。而手持斷劍的韓龍麵對劉協這一擊，眼中已盡是驚怒和不敢置信！
之後雙劍一分，兩人各自退開五步，韓龍的右臂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傷可見骨，而劉協的冕服擺被割斷了半邊。看到這個結果，所有還在與敵人交戰的鐵鷹劍士，紛紛怒吼出一聲絕望的悲呼：“不！”
再之後，劉協艱難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似乎想要抓住自己未盡的天空。可那瘦小的身影，卻無力地緩緩仰麵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