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不該開的城門
雖然長安城已經宵禁,但對於故意在這個時間走夜路的人來說,那厚重的城門還是防不住的。
例如,洛霖出來時,隻用了一根繩索便搞定了此事。
不過,這個時候,他倒十分想看一看這位廢王的遺孀如何躲過燈火通明城牆上的兵士,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翻越那六丈有餘的高垣,接著悄無聲息地瞞過城門處四處巡梭的城門令兵丁。
這對於一位沒有任何武力、且從未接受過間諜訓練的女人來說,簡直就是一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令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在洛霖的眼皮底下發生了,借著長安城上猶如白晝的燈火,他看到唐姬就那麽施施然地走到了城門前,好像還同角樓上的兵士對答了幾句。隨後,角樓上便掉下一個籮筐,走下三位身穿長安城門兵甲服侍的兵士。
再之後,洛霖便看不太清了,因為背對著他的唐姬與那三名長安兵士舉動很是鬼鬼祟祟。接著,三名守門兵士為首的那個朝角樓上喊了一聲,那厚重的好似一堵山的城門,竟然微微斜開了一角!
之後,唐姬的那嬌弱曼妙的身影一閃,城門再度緩緩關閉……
洛霖這時自己都能感到,自己的臉上表情定然十分精彩。因為,他將拳頭放在嘴邊,發覺自己那大張的嘴巴,幾乎能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去: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長安宵禁之後,那可是有過將光武爺都關在城外故事的。就連當今這位藐視一切祖製的囂張天子,也絲毫不敢在宵禁之後歸宮。可眼下,就是那樣一位廢王的寡妃,竟然簡簡單單幾句話,就這樣輕鬆自如地打開了城門?
洛霖來不及思索,多年訓練的本能令他驟然起身,猶如一隻敏捷的獵豹般奔向了城門。這個時候,那三位下來同唐姬對話的兵士,就要被籮筐拉上去了。
洛霖的速度太過驚人,以至於當他跑到那三人麵前時,城牆上的兵士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可就在角樓上的兵士即將敲響震動整個長安城的警戒鼓時,城下的那名年長的兵士卻又一次喊道:“老張,不可,是自己人!”
角樓上的老張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鼓槌,那些已搭弓引箭的兵士也在老張的手勢下,齊齊收了一步。整個城門,這一刻瞬間陷入一陣緊張的靜謐中。
“你,你真的是?……”城門外的那名年長兵士捧著一枚令牌,手都有些顫抖:“我,我們這些人,隻聽說過錦衣令,卻從未見過……”
“可以喚你們的城門令前來驗證!”說完這句,洛霖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又補充了一句道:“我也正好有事尋他。”
那名年長的兵士顯然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就在此時,那厚重的城門再一次被打開,燈火中,一位不甚高大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年輕人,莫要如此傲,你再心急,剛才的速度也太快了些,須知道,步子太大了,容易扯著蛋……”
洛霖瞅了一眼身穿城門令服飾的老鄒,雖然憑借他的直覺,斷定這位看似其貌不揚、甚至還有些殘缺的老者很有著鐵血的風範。但他並不打算因此而削弱一絲自己的氣勢,反而更加不耐煩的近前一步道:“身為城門令,你定然知道宵禁之後,城門是斷然不可令外人進入的。剛才的那件事,我需要一個解釋。”
老鄒這時已經驗完了錦衣令,確認了洛霖的身份後,仍舊不慌不忙,十分從容地回了一句:“但若有特殊情況、持手令或憑信者,還是可以入城的。這一點,想必你知道的不比我少。”
老鄒的話,背後一下牽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假設。古代宵禁之嚴,超乎人的想象,就算天子本人也得持自己簽發的手令、在緊急狀況下方能入城,僅靠刷臉都是行不通的。而能夠簽發這種級別手令的人,除卻當今天子之外,隻有本朝的三公重臣,才有資格!
當朝三公,司空淳於嘉因為是被董卓提拔的關係,向來不參與是非,隻充當朝堂一老好人的角色。不過,莫要以為淳於嘉此人便好欺,事實上,越是這種明哲保身的無害之人,越會知道如何遠離凶險。
另一位司徒,被陛下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已抱恙養病一年有餘。據說,王允的神智都有時處在清醒和夢魘當中,自然也不可能簽發這樣的手令。
最後一位太尉,就是滿朝聲望最重、對漢室也最忠心耿耿的馬日磾。這位老人乃經學大師馬融族孫,頗有才學,耿直敢言,更以上公之尊、不顧年邁秉髦節之使,銜命直指郿縣。在此期間,與天子共禦韓遂——說他與韓遂有所勾結,洛霖打死也不敢相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洛霖他已無路可走,身為陛下的暗影,他強忍住胸中那顆劇烈跳動直欲躍然而出的心髒,極力保持了鎮定,一字一句向老鄒說道:“我需要剛才那張手令!”
話音一落,洛霖猛一抬眼,才看到老鄒唇邊帶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接過那張手令後,洛霖發現那根本不是一張,而是足足六張!他連看都不敢看,朝老鄒輕哼了一聲後,趕忙潛入城內,繼續追擊唐姬。
直至洛霖的身影很快消息不見後,老鄒才釋然的一笑,自言自語了一句道:“年輕就是好啊,無知者無畏。我們這些老頭子,就沒膽子貿然去攙和這等高層之間的朝廷爭鬥……”
甩掉那六張手令後的老鄒,好似甩掉了燙手山芋,竟從懷中拎出一個酒葫蘆,美美的抿了一口。扭頭看到剛才三名兵士正在一旁嘀嘀咕咕著什麽,他立時臉色一凜,朝著三人輕喝了一句:“你們三個,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老鄒畢竟涼州悍卒,這一聲輕喝,頓時令三人有畏縮躲閃之意。但其中一位平日最討巧的一位年輕人還是架不住好奇,壯著膽子向老鄒問道:“頭兒,剛才那位,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可真威風啊……”
“威風,你小子是不是也想呀?”老鄒嘿嘿一笑,正待這年輕人以為老鄒會口授他機密時,誰料老鄒臉色突然一冷,振眉凜聲道:“等你連自己都不知怎麽死的後,我會在你墳前將自己秘密好好跟你說上一說的……”
三人頓時看到了老鄒眼中的那抹淩厲的殺氣,一個個噤若寒蟬。
“今夜,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都記住了嗎?”老鄒最後一次叮囑,意味深長:“我可不想這滿頭白發,送你們這些黑發人。尤其,連報仇的對象都找不到……”
就在老鄒這句話落,洛霖已然來到了一條狹窄的小街。這裏兩邊都是低矮的民房,屋簷下黑漆漆的一片,幾乎可以碰到他的頭。身為長安的影子,洛霖自然熟悉這片地方。或者,更確切來講,這就是他平時為躲巡邏的執金吾最常走的小街。
這裏幽長的街道遮擋了很多視線,執金吾的兵士,一般也極少來這裏巡梭。畢竟,這些民房當中住的,都是清苦的百姓。天子體恤黎庶,他們上行下效,也不願驚擾這些疲累了一天百姓的清夢。
但現在,洛霖卻對這條他曾經十分熟悉且喜愛的街道充滿了怨念和焦慮。因為就在剛剛一瞬,唐姬的身影一閃,走入一處拐角的陰影後,他跟上,卻發現早已失去了唐姬的影子!
這一次,就在洛霖再次期待靜心可以帶給他奇跡的時候,他卻發現,奇跡之所以被稱之奇跡,而是因為它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與之相伴的,說不定措手不及的凶險!
“你是在尋我嗎?”洛霖的身後,悠悠響起一句女人滿含殺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