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你好毒
樂進的表現，很是讓曹操大感有麵子。看到劉協眼中的那微小的驚詫，曹操不由臉色轉緩，卻仍舊擺著一張臉繼續向樂進說道：“中軍大帳乃全軍腹心所在，你未經通報便擅自闖入，且大言不慚鼓動軍議，視我軍威何在？”
剛開始曹操還未動怒，但他越說越氣憤，竟又高聲喚過左右道：“來人，依照軍法，將樂進押出去責打五杖軍棍！”
聽到這裏，劉協也微微點頭。曹操說的不錯，軍議決策重逾千斤，每一個決策下達都會令百千兵士捐軀赴血，自然要慎之又慎。樂進雖為將領，更在大軍狂勝、軍心浮躁之際不分場合大喊攻城之言，確有擾亂軍議之嫌。
這五條軍棍，樂進挨得不冤。假如此事能令樂進稍有長進、磨一磨他那魯莽個性的話，更是利大於弊。
隻是，劉協還是忍不住擔心，如樂進這種激進之人，最是順毛驢德行，受得了誇讚忍不了屈辱。今日曹操在眾人麵前尤其在自己這位漢室天子麵前折了樂進的麵子，劉協很難想象，這不會讓樂進心有介懷。
一片鴉雀無聲中，樂進就這樣被按到在帳外，一時間，滿帳之人聽到的盡是‘撲’、‘撲’的杖責聲響。
聽刑官報數到五後，曹操將手一擺，道：“扶起來。”
這一刻，曹操看著樂進，仿佛剛才之事根本沒有發生一般。對著樂進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歡暢之意：“樂將軍今日一戰，身先士卒、勇猛悍戰。我已記為超等軍功，上奏天子，使將軍行陷陣都尉之職！”
樂進猛然抬頭，那略帶陰沉尷尬的臉色登時大變，眼中盡是不敢置信：“府君……”
曹操搖手道：“文謙不必多說。你擅闖中軍帳，此乃小過，當罰；但你摧破敵軍，令袁術喪膽，我朝武威大振，偽逆氣焰就此一落千丈，此乃大功，當賞！當罰的已罰，當賞的也定會賞。”
說著曹操環顧眾人，將雙手一展，最後目光落在劉協身上微一施禮：“隻要我等忠君愛國，效忠陛下，漢室火德定然複燃，天下可平！”
頓時，劉協一下成為了大帳的中心，這讓一開始便有些鵲巢鳩占的他，瞬間感覺到被萬眾矚目有時也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尷尬中的劉協尚未說話，一旁的樂進聞言已熱血沸騰，搶上一步大聲道：“府君，都是末將不懂規矩，差點壞了府君大事！府君與諸位軍師盡可繼續商議軍務，但又軍令下達，樂進必然率本部人馬奉命爭先，將逆賊袁術的人頭獻於府君帳下！”
親眼目睹了曹操馭下一幕的劉協，此時對曹操驀然有些暗服。簡單看來，曹操這點所為，不過賞罰分明而已，但對於同樣身為領導、甚至要比曹操還要高好幾個等級的大領導，劉協卻看出了曹操此番處置樂進的巧妙。
曹操的這番所為，令劉協不由想起了前世公司領導管理關於消息發布的小技巧。依稀記得，那個技巧上講述，如果你有幾個好的消息要發布，應該把它們分開發布。因為這樣會令接受消息的人愉悅好幾次，畢竟，根據根據前景理論，分別經曆幾次獲得所帶來的高興程度之和要大於把幾個獲得加起來一次所經曆所帶來的總的高興程度。
而如果你有幾個壞消息要公布，應該把它們一起發布。因為根據前景理論，幾個損失結合起來所帶來的痛苦要小於分別經曆這幾次損失所帶來的痛苦之和。
如果你有一個大大的好消息和一個小小的壞消息，應該把這兩個消息一起告訴別人。這樣的話，壞消息帶來的痛苦會被好消息帶來的快樂所衝淡，負麵效應也就少得多。
如果你有一個大大的壞消息和一個小小的好消息，應該分別公布這兩個消息。這樣的話，好消息帶來的快樂不至於被壞消息帶來的痛苦所淹沒，人們還是可以享受好消息帶來的快樂。
當然，具體情況還要具體分析。總之，原則就是消息懸殊過大應分開；懸殊不大應該整合。
就剛才一事所言，曹操的做法看似一點都不符合前景理論，但這也不是後世開放公司激勵員工的時代。曹操反其道而行之，先處置樂進小過，再重重獎賞樂進的大功，如此一來，樂進先悲後喜，且喜遠大於悲，這更有助於樂進對曹操心生感恩，進而萌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懷。
毫無疑問，從樂進此時的表現來看，曹操這次的小手段，已成功拿下了樂進的忠心。
這讓劉協在剛意識到這一點後，速度將此番心得記錄在袖袍當中——在漢代，寬大的袖袍不僅僅隻是展現士大夫長袖翩翩的儒雅，同時還有著隨時記錄心得、充當備忘錄的作用。
例如，後來曹操收降關羽後，見張飛在萬軍當中如入無人之境，關羽告知曹操張飛乃萬人敵，曹操便將關羽的警告記錄在袖袍之中，以警示自己。
在曹操這裏又學了一課之後，劉協的心情可謂一喜一憂。喜的是，他發現自己還有著虛心求學、沒有半點身為穿越者固步自封、自驕自大、以為啥都是前世好的臭毛病；憂的，自然便是……想從曹操這裏挖牆腳，恐怕自己是沒啥機會了。
意識到這點後，劉協自然也沒了與曹操打哈哈的心情。肅容整理了下衣袍後，劉協便將話題說到了正事之上：“諸位對漢室的功勞，朕皆看到眼中，論功行賞之時，朕絕不會虧待諸位賢良。隻是袁術逆賊尚未盡剿，何人還想在功勞薄上再增閃耀一筆？”
此言一出，大帳之內頓時一片沉寂。誰都知道，袁術此時已如喪家之犬，假如漢曹聯軍能夠再度迅速擊垮袁軍鬥誌，攻破太壽古城，那袁術自此之後再無翻身可能。可假如兩軍在此陷入持久戰，令袁軍在此緩氣來，那夜長夢多，誰也不敢保證此時漢曹聯軍的主動優勢會不會逐漸被消磨下去。
畢竟，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誰也不敢以一時之勝來篤定大局。相反，越占據主動的一方越謹慎周全，才能無往而不勝。
劉協環顧了大帳一圈，看到眾人沉默之色，心中不由有些卑暗的欣喜：對於破太壽古城一事，他心中其實早有定計。此番前來，劉協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想探尋一番曹操集團的真實能力。
縱然漢曹兩軍此時還是盟軍，但劉協心中很清楚，他與這位三國最閃耀的奸雄之間，必然有所一戰。不趁著此時兩軍蜜月期多打探一下對方的底細，那他這個穿越者就太缺心眼兒了。
很可惜的是，劉協這點的暗喜隻持續不足一分鍾。一片沉寂中，一人便越眾而出，向劉協施禮道：“陛下，袁術困頓太壽古城，進無破釜沉舟之膽，退無斷尾求生之斷，其淒惶之態不過驚弓之鳥。微臣隻需略施小計，便可令大軍明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太壽古城！”
劉協聞言陡然轉目，隻見開口之人身高八尺有餘，相貌堂堂，一身華衣五彩斑斕，非尋常人物。不過，劉協平時便有些看不慣這些口出狂言之人，又仔細端詳，見此人雖美髯飄逸，但天中上挑，隱現青光，屬剛戾涼薄之相，不由淡淡向曹操問了一句：“曹愛卿，此乃何人？”
“微臣府下壽張縣令程立。”
“程立，程立？”劉協緩緩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感覺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但猛然看到天邊那紅彤彤的太陽完全跳出天際之後，他猛然大驚道：“程立，不就是那個夢中見泰山捧日而出之人？！”
程立聽劉協突然說道自己之夢，臉色更為驚駭：“陛下緣何得知微臣這些時日夢中之事？”
“哈，哈，哈……”劉協這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臉上的假笑要說有多虛偽就有多虛偽，看得帳中之人無不滿腹疑竇。幸好，關鍵時期他還能臉厚如城牆，仗著天子的身份硬是生生揭過了這一篇兒：“程愛卿有何妙計，不妨直言？”
程立此時不過一小小縣令，這身份實在無法令他繼續逼問劉協。但他也是胸有城府之人，見劉協這般掩飾，眼中不由多了一絲陰翳寒涼的光芒，繼而聲音也隨之凶戾低沉了少許：“微臣鬥膽，需借陛下帳下降將及袁術俘虜一用！”
劉協先是一愣，繼而想通程昱之計後，臉色登時大變：我滴個乖乖，果然不愧是做人肉包子的主兒，這一招，果然陰毒狠戾呐！……
程昱，你這麽狠，就不怕以後生孩子沒屁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