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末將要去關西!
“陛下,不帶你這樣兒的……”楊修的臉頓時幽怨起來,還想磨蹭兩句,但在劉協一授意、徐榮立刻舉起碗大的拳頭威脅下。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語調兒更加幽怨地道出了他的暗喻:“陛下,微臣的意思是說,您這次出兵關東就是一次大賭。”
“嗯,繼續。”劉協點了點頭,回頭想想,好像也真是那麽一回事兒。
“本來嘛,咱們的手氣不錯,一連搖出了兩個豹子,通殺了河東、南陽這兩場賭局。但就在最後一搏時,韓遂這老東西出絆子,讓咱隻能搖出一個十點。”楊修搖著頭,滿嘴賭經,好在他說的通俗易懂,還真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您不要忘了,袁術這家夥比我們更慘,他連點數都沒有的。”
“其實,我們早已經贏了,剩下的,隻是贏多贏少的問題而已。”楊修說到這裏,猛然闔上了自己的骰壺,一本正經地等著劉協的回答。
劉協這時早就明白了楊修的意思,雖然他說的七暈八繞,但劉協明白那卻是楊修不得已而為之。
荀攸和賈詡兩人那等眼毒之人,豈能看不出自己不願放棄吞掉袁術的心思?之所以兩人一個皺眉、一個裝睡,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有些話不能當著人盡數說出來。顯然,兩人應該打算著軍議之後,在更私密的環境婉言勸解自己的。
而楊修雖然謀略和眼光比起這兩人還差上一些,但這種插科打諢的機靈勁兒卻是兩人所不具備的。他用賭錢的隱喻,避重就輕地將眼前的局勢分析了一遍。為的,就是想讓劉協明白,有些事兒適可而止,不能將所有的便宜都占盡。
劉協也默默歎了一口氣,見荀攸和賈詡此時也都用餘光瞧著自己,自然知曉了他們在此事上,與楊修的觀點是一致的。
聽人勸,吃飽飯呐……
雖然情感上十分舍不得,但劉協也知道,冒著將關中幾十萬百姓的性命、外加漢室最後權威所在的長安也賠進去的代價,換來的也隻可能南柯一夢。甚至,更有可能還是悔不當初的萬丈深淵。
故而,劉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後,才微微擺手歎息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徐將軍,你也不必揍他了。”
“就這樣?”楊修嘴上說著不滿,但麵上卻是毫不在乎。畢竟此番在荀攸和賈詡之前露了臉,這樣的風頭便足夠他回味了。
反正,他這種官二代什麽也不缺,追求的就是這種小得意。
“當然就是這樣。”劉協可不管楊修到底追求什麽,反而漸漸有些暗暗的煩躁:“朕可以在關東這場賭局中少贏一點,但長安一事,仍千鈞一發,危如累卵。若未能妥善解決,我們前兩場賭局贏來的局麵就可能盡數輸進去。漢室多半年來的謀劃,也將因此而功虧一簣。若是韓遂真的兵進長安,更會令朕滿盤皆輸!”
“陛下無需多慮,徐將軍所言不差,今日長安非昨日長安。關中兵力雖然空虛,然對於韓遂那等逆賊亂軍,也非毫無抵抗之力。各郡當中,總還有些郡國兵,私家大戶中的佃戶僮仆,拿起刀槍也能上戰場。更遑論朝中還有鍾尚書主事,長安興平之時,他或許還會被各大員壓製,可韓遂大軍這外禍一至,鍾尚書定為朝中擎天保駕之能臣。”
楊修說到這裏,似乎在斟酌著自己的思緒,忍不住又微微搖了搖骰壺。徐榮見狀雖滿心不耐,卻也忍住了打擾他。最後,楊修一放骰壺,對著徐榮一笑道:“其實,徐將軍說的不錯,我等隻需派遣一支精銳趕回長安,不求擊潰韓遂,隻求將韓遂阻在長安之外,便為大勝。”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長安不可不救,這時在座所有人的共識。但至於救到何等程度,才能讓關中、關東兩處這場的利益最大化,才是此番軍議的要點。
如楊修所言,隻要漢室一支偏師趕赴長安,憑借著長安城高牆厚,斷然能將那些不善攻城的羌胡遊騎阻在城門之下。
兗州此處,袁術先鋒被曹操擊潰,後方南陽又被漢室收入囊中,正是軍心浮動、進退不得的敗局。隻要漢室大軍兵貴神速擊潰袁術,便可即日啟程趕赴長安救援。
屆時,困頓於長安城下的羌胡聯軍想必也被消磨盡了士氣,漢室大軍趁此雷霆一擊,正好作為這一年絕妙的收筆。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打?”徐榮有些氣餒,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兩人的論斷有著雲泥之別。
徐榮回援,隻是戰場將領的應激反應。而楊修的做法雖與徐榮一般無二,但卻是將局勢掰碎捏圓後的全盤統籌。顯然,楊修的說辭更深入人心,也讓眾人在心中對這場危局升起一抹智珠在握的自信。
“打自然是要打的。”劉協此時也認清了局勢,心頭的煩躁漸漸開始冷靜:“但用多少去打,又派何人去打,都還是問題。如今長安空虛,朕又遠在此處,若朕親自揮軍西進,此處便無人能夠壓製得住曹孟德。可若派他人回援,雖可虛驕韓遂之心,但羌胡聯軍十萬,亦然不可托大。”
“陛下,末將願往,長安若有差池,末將願以人頭謝罪!”終於說到了正事,徐榮作為第一提議之人,再一次主動請纓。
但劉協卻微微搖了搖頭,徐榮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他的身份卻有些尷尬。雖然劉協不拘一格用人,但滿朝的士大夫卻對徐榮這位董卓降將仍舊有所介懷。在此番關東之戰未獲全勝、劉協未能席卷著這股威勢替徐榮正名之前,還是派一位能夠得到長安士大夫階層認可的將領為好。
故此,劉協不由將目光投向了徐晃。畢竟,這家夥在曆史上就曾有過千裏馳援的彪炳戰績。出身雖然低微了一些,但勝在徐晃從不跟那些士大夫叫板,自然也不會引得士大夫反感。
唯一的遺憾,便是徐晃身上牢牢印上了自己心腹的印記。好在滿朝的士大夫已初步被劉協的糖衣炮彈擊破,想必在外亂臨身的壓力下,不會對徐晃指手畫腳。
可就在劉協準備欽點徐晃之時,一旁皺眉不已的荀攸和半眯著眼睛的賈詡卻同時開口:“臣舉薦一人,非但可將韓遂阻在長安之外,更可大揚我漢室威風,逐敵於西疆。”
劉協麵色鬥變,隨即看著兩人堅毅不變的神色後,終於哀歎一聲: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
“二位舉薦之人,臣心中已然知曉,隻是此人……”劉協還欲推阻,可就在此時,帳外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接著一道人影便如風般撲入帳中。
劉協當即起身,摸向了案幾上的倚天劍。可看清來人後,臉色卻驟變,頹然地放下了手中之劍。
“陛下!”馬超素衣白巾,一身孝服拜倒在劉協麵前。奮力掙脫了上前勸阻的將領,伏身在地嚎啕道:“陛下,我父他……長安,長安之戰,請陛下務必令末將前去!”馬超素來冷漠孤傲,但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淒楚,淚流滿麵,語無倫次。
與馬超那雙充血眼中衝天憤慨一對視,劉協心跳驟急。他偏過頭看著一眼荀攸和賈詡,見兩人默默點頭,不由揮了揮手,向眾人說道:“都退下!”
眾人聞言皆麵色沉凝而退,劉協煩躁地繞著案幾走了一遭,才悠悠歎氣道:“槐裏之事,你已經知道了?”
“末將已然知曉。”馬超再度低下頭,聲音冷厲而淒楚:“昨日晚上,末將便夢到雪地被猛虎撕咬,今日醒來猶覺夢中傷口疼痛。可想不到就在剛才,從弟馬岱趕來營中,告知了末將父親被毒殺的噩耗!”
說道這裏,馬超情緒激動,一把伸手揪住了劉協的衣襟,咬牙切齒道:“陛下,長安之戰,務必令末將出戰。末將要將韓遂老狗剝皮抽筋、生啖其肉,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被三國這位超一流悍將猛然揪住衣襟,劉協驟然感覺到馬超身上那衝天的殺氣猛然將自己的血液都冰凍住,可縱然如此,他還是一動不動,任由馬超幾乎將自己拎在手中:“你已知道了槐裏之事,但不知朕特意不令人告知於你,你明白這又是什麽意思嗎?”
“不!”馬超驀然狂吼,驟然爆發的生猛力道,直接將劉協摜上了半空。但他依稀還有幾分理智,並未傷害劉協,反而一掌拍向劉協身後的案幾。
案幾當下粉碎,木屑橫飛。
“末將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