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軒轅山攻堅
軒轅山西南方向幾裏外，一支漢室的軍隊正在徐徐前進。
這支部隊兩側的散騎始終與主隊保持著一百步的距離，中央的步卒排成鬆散的行軍隊形，矛手與戟手在外，弓手在內，每三個人還抬著一麵大盾，護衛著行軍的輜重和成桶的過濾水。
看起來這就是一支尋常的行軍陣容，但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隊列外鬆內緊，動靜自如。一旦有什麽情況出現，他們會立刻變成一把鋒銳的尖刀或堅實的盾牌。
一名斥候從遠處飛快地馳來，數名遊騎迎了上去，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這才讓開道路。這斥候衝到隊列前方，對著一位將軍大喊道：“報！前方六十裏處，有袁軍偵騎。”
這個消息讓領軍的將軍表情都微微一滯。在那裏出現偵騎，說明他們已經進入袁軍主力的視野了，隨時可能會遭遇戰鬥。領軍大將飛速一抬手，令軍隊停止行進，士兵們很快整好隊，矛戟微斜，弓弩上弦，以便隨時應對可能的偷襲。一看便知是百戰之師，細節毫不疏忽。
不過，此舉之後，那位殺伐決斷的將軍隨後便沒有下達其他命令，反而用商量地口氣向一旁問道：“袁軍此來，目的不明，咱們主力撥一支軍迎上去探探虛實。”這是持重之論，他身邊的副將都紛紛點頭讚同。
“試探個屁啊……”主將身邊的一名年輕卻氣憤的聲音響起：“徐將軍，你不會真的以為紀靈會中我們這調虎離山之計吧？他紀靈也是久經沙場的戰將，我們故布疑雲的權宜之計隻能糊弄他一時，可糊弄不了他一世。”
不錯，這支隊伍正是徐榮的軍隊。隨著軒轅山和輜重隊士兵的潰逃，南陽宛城的紀靈很快便得知了軒轅山被攻、糧道被堵一事。出乎徐榮和楊修意料的是，紀靈幾乎沒有半分的遲疑，也根本未向袁術匯報，便迅速率領大軍前來軒轅山解困。
紀靈這等雷厲風行的反應，大出徐榮的意料，同時也令徐榮對紀靈這位袁術手下第一大將升起了交戰之心。不過，就在他準備死守軒轅山之際，一直唉聲歎氣的楊修卻第一次主動開口向徐榮出了一條計策。
這條計策很簡單，就是讓軒轅山上的大軍偃旗息鼓、默默準備防禦工事，而大將徐榮則盡打旗幟、率領一支千人的隊伍前去迷惑紀靈主力。計劃的前期很成功，在楊修猶如狐狸一般靈敏的嗅覺和徐榮老道的作戰經驗下，這支偏師成功地突破紀靈幾次圍剿，被他們牽著鼻子在軒轅山附近轉悠了足有五天之久。
“那支袁軍的偵騎有多少人，與往常相比，有什麽異狀？”楊修否決了徐榮後，開口向自軍的斥候問道。
斥候聽楊修這一提醒，才猛然驚覺，回複道：“回參軍，這支袁軍的偵騎足有幾十人之多，並且，他們身後塵煙四起，好像距離主力十分接近。”
“這不對，袁軍最近一直苦尋不到我們的蹤跡，更不應該將偵騎的距離放得那麽近。除非……”徐榮皺起了眉頭，他是一名將軍，對於這種反常的情況有著敏銳的驚覺。
“除非，紀靈已經看破我們的意圖。”楊修倒是一語揭破答案，顯得有些氣力不足起來：“被人耍了五天，是頭豬都猜到情況不對勁了。這股偵騎恐怕隻是一個障眼法，紀靈的大軍應該已直接朝著軒轅山大舉進發了。”
“全軍聽令，兵進軒轅山，與主力匯合！”聽完楊修這一解釋，徐榮沒有半分猶豫便下達了軍令。一旁的楊修還有些不情願，可被徐榮一鞭子抽在他馬屁股上，頓時連喊帶叫地被裹入行軍當中，好不淒慘。
當徐榮終於趕到軒轅山下之時，他頓時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此時軒轅山下，入目所及之處盡是鋪天蓋地的袁軍，他們在一處華蓋大纛下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將指揮下，已迅速組織起一支傳統的攻堅陣型，正緩緩地朝著軒轅山上進發。
徐榮仔細觀看了一下那支攻堅隊，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那支攻堅隊的前鋒，足足有五千人之多！
一般而言，遇到這種攻堅戰，將領在不知對方虛實的時候，都會先派遣一支試探的部曲上去。這支試探部隊的戰力不用很強，人數也很少，一般一支千人部隊便可以。或者，也可以直接用那些雜牌炮灰來擔任，畢竟，他們這些人對逃跑的這項技能十分精通。
可是，紀靈這次卻派出去了五千人的部隊，並且，從那支部隊的裝束來看，那可不是什麽雜牌炮灰部隊，而是正規的漢室老牌兒北軍！
這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攻堅隊依山勢向上爬去，開始的階段很順利，袁軍一口氣就向上推進了六七十尺，上麵保持著沉默。但當他們爬到接近漢軍營寨幾十步的時候，忽然一聲號響，柵欄後同時出現三百名漢軍的弩手，手裏舉著漆成黑色的弩。
隻聽“啪啪”的一陣弦響，三百支鋒利的箭破空而出，依著高勢直射下去；一瞬間袁軍爬得最前的幾十名士兵發出悲慘的呻吟，紛紛中箭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但徐榮看到這一幕，卻氣得捶地大罵起來：“蠢貨！沒看到那些兵士都舉著大盾向前嗎？這時候浪費寶貴的弩箭作什麽！用投石啊，山上多得是石頭！”
“別叫罵了。”楊修虛弱地趕到徐榮麵前，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一望向戰場，他就立刻變得專注而專業起來：“你這員大將不在山上，紀靈又故意將所有兵士布陣威嚇，副將根本沒有威望號召起一次有效的抵抗。投石的作法雖然正確，但必須等待袁軍靠近營寨的時候才能動用。山上的守軍缺少勇氣，隻好用弩箭來射敵。”
“那我們應該怎麽做？想辦法再將袁軍引開嗎？”徐榮有些氣惱楊修這個時候還如此雲淡風輕，但又不得不承認，楊修的眼光確實比他看得更精準。
“沒可能的。”楊修失望地歎了口氣：“紀靈已經找到我們的死穴，便不可能再被我們牽著鼻子走。此時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到袁軍攻堅的一個縫隙，然後趁勢攻上去，才能扳回這一局。”
說完這句，楊修苦笑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徐榮：“徐將軍，喏，你的遺書。”
徐榮一回頭，啪地一下將那封遺書拍在了地上，朝楊修罵了一句：“晦氣！你小子能不能正經一些？”
就在兩人鬥嘴期間，軒轅山的攻勢又有了變化。袁軍在紀靈的號角聲中再度爬起身來，半貓著腰加快速度向漢軍營寨衝鋒。但是漢軍的弩手輪換比他們速度更快。前一輪射擊過的弩手把弩機抬起，向後退一步，後麵另外一排弩手立即跟進填補空白，隨即又是一輪單發齊射。
這一次因為距離更近的關係，對袁軍造成的殺傷力更大。個別僥幸躲過射擊的袁軍靠近柵欄，卻被柵欄裏忽然伸出的長矛刺中，哀嚎著躺倒在地。
進攻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結果是袁軍損失了近二百多人，其他人狼狽地退了下來。漢軍傷亡卻不到十人。徐榮身旁的副將看到這場攻堅竟然如此虎頭蛇尾，不由放鬆了起來。唯獨徐榮眉頭更加緊鎖，憂慮不已。
“紀靈果然不愧袁術手下第一大將。”徐榮憂心不已，歎道：“用五千人的陣勢一下試探出了我軍的虛實，還大大震懾住了我軍一次極好的反擊。看來，下一步，他就用動真格兒的了。”
果然，徐榮話音剛落，大纛下的號角猛然一變，五千攻堅隊再度整合起來。隻不過，這一次，他們每個人都放下了大盾，抱起了一捆濕柴。
徐榮猛然一把撕下了楊修一截袖子，當空一扔，臉色隨即大變：“不好，風向偏北，紀靈要用火攻將守軍逼出來一舉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