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老東西,有話快說!
“好!好一個徐榮,不愧是漢室中流砥柱一般的良將之才!”得到徐榮回信的劉協,一擊拍案而起,大聲笑道。
如今立在劉協兩側的,不是能征慣戰的後起名將,就是熟讀兵書的良謀,對於徐榮兵進軒轅山之事,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蛇有七寸,打蛇打到這個地方最能讓蛇一下痛入骨髓。徐榮這切斷宛城至呂布軍營糧道一舉,就相當於一棍子敲了毒蛇的七寸之上,令無論是前線的呂布還是後方的紀靈,都一下如鯁在喉、難受至極。
縱觀整個沙盤,當劉協將代表徐榮的木俑放置到軒轅山之後,他便陡然發現,整個沙盤棋局就一下活了過來。徐榮這枚棋子就如圍棋中的點眼,一字落處,滿盤皆活。這樣,從虎牢關到軒轅山,一下都成了漢軍的地盤,已形成了戰略優勢。
原先,呂布兵威將驕,銳不可當,可當徐榮斷了他糧道之後,呂布便再沒有這樣的底氣。這個時代,無論你個人魅力有多高、武力有多強盛,還是頂不了飯吃。
當兵吃糧是每個兵士都認可的天經地義的事兒——呂布這支強悍的並州狼騎與那些雜牌軍比起來,區別最多是……他們應該能多餓上幾天吧?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劉協堅信,當呂布的並州狼騎都要啃樹皮、吃草根的時候,就算他們不會嘩變,也不可能再打得過人數比他們多、吃得還比他們飽的漢家將士。
而對於紀靈來說,徐榮這一舉也讓他抓狂不已。若是出兵打通糧道,他首先不知道這樣做值不值得,畢竟,呂布軍就是被袁術扔出的棄子,保障宛城不陷落,才是他最終的任務。可若是不出兵,讓徐榮在軒轅山一帶興風作浪,誰知道徐榮這支奇兵還能導演出怎樣的大戲?
敵人的痛腳,自然是自軍歡欣的所在。眾人明白這一點,紛紛上前恭賀,盛讚劉協用兵如神。
唯獨荀攸始終緊皺著眉頭觀看著沙盤,最後忍不住向劉協說道:“陛下,徐將軍此舉雖起到了掌定乾坤的作用,但同時也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如若紀靈當機立斷、拚盡全力打通這條糧道……恐怕依徐將軍為人,他斷然不會棄守軒轅山這一戰略要地。”
聽到此話,劉協臉上的興奮之色一下全然不見,流露出深深的擔憂。雖然他知道自己在軍令表達地很清楚,但荀攸說得不錯,像徐榮那樣真正恪守職守的軍人,是真的不會做出半途而廢這等有損軍人尊嚴事情的。
劉協他唯一能期待的,就是那個楊修。真希望那個平時看起來很聰明的家夥,可別真如曆史上那樣,隻會告訴徐榮兵士夜間的口令是‘雞肋’……
不過,縱然楊修這次突然大放異彩,巧布迷局、計謀百出,也隻能治標不知本。唯一可以盡快解救徐榮出險境的辦法,就是漢室大軍盡快在軒轅山會師。
由此,劉協豁然轉身,臉色瞬間變得剛毅起來:“諸位愛卿,現在局勢已十分明顯。徐將軍雖以一子盤活全局,但他這枚釘子究竟能在軒轅山紮多久,便成了左右這場戰局的關鍵所在。而徐將軍既然未讓我等失望,朕身為漢室天子,自不會令臣下寒心。諸位但有所想,請務必暢所欲言。”
話音一落,眾人皆臉色沉凝,陷入沉思當中。劉協環顧左右,鷹隼一般的利眼當下便發現了一個人的異狀。
“賈狐……賈愛卿,可是有所良策?”劉協瞧著人群中鬼鬼祟祟的賈詡,怎麽看都覺得賈詡的模樣很可笑。
“老,老臣不敢講。”賈詡一抬頭,很幽怨地說了這一句。
劉協的臉當即就黑了:這老頭兒,怎麽還跟我這十三歲的小孩兒耍脾氣?不就是前些時候在大殿上凶了你一句嘛,至於這麽不依不饒?
心中雖這樣抱怨,但劉協也知道自己上次的確有些過分了。的確,賈詡之前那‘以逸待勞’之計,無論從哪方麵講,都是一項完美的計策。相比之下,自己令武關的徐榮突進軒轅山之舉,倒顯得有些急功近利。
但劉協不得不這樣做。
賈詡雖是這個時代一等一的謀士,但他畢竟不是穿越人士。或許,他可以從種種細節當中判斷出兗州袁術與曹操一戰,袁術會一敗塗地。但他卻永遠不會知道,袁術大軍與曹操的這一戰,敗得簡直隻可以用一潰千裏來形容。
更不要說,在這本就曆史注定的事件當中,劉協他還人為地添加了一些小佐料。
假如劉協采用賈詡的拖延戰術,那漢室大軍極有可能就會錯過曹操與袁術的這一番大戰。一旦讓曹操一人獨享那等威震天下的殊榮,漢室大軍這次出兵關外的意義,不說前功盡棄,至少也會因此一下變得黯淡無光。
更不要說,假如接下來的兗州大戰沒有漢室大軍的參與,那接下來一連串不可預料的變故,就可能會讓劉協失去這個曆史的先知優勢。畢竟,如今的他,還遠未擁有可以扼住這個時代脈搏的實力。
目前的他,隻能猶如一隻幽靈般潛入時代的縫隙,抓住一切對自己有利的事件,盡快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朕這次恕你無罪。”劉協歎了口氣,低聲下氣地向賈詡保證了這句。身為天子,他覺得這樣的回答,已經含蓄地表達了他對於上次事件的歉意。
可想不到的是,賈詡這老頭兒竟真的敢蹬鼻子上臉,討價還價一般向劉協回道:“老臣還是不敢妄言,以免擾亂陛下苦心積慮的一盤大棋。”
賈詡的聲音還未消失,劉協那犀利無儔的目光頓時又死死盯在了賈詡身上,萬頃巨浪在這位漢天子的心中呼嘯而起:難道,賈詡這老頭兒已經看出來自己要做什麽了?
不可能。
這是劉協潛意識下的第一反應。不過,當他看到賈詡那微微低著頭卻絲毫不掩飾自己胸有成竹的作態,劉協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畢竟,這個老頭兒可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智者,沒有人能知道他那邋遢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著什麽。
但很快,劉協又從賈詡的眼中看出些什麽。他的目光雖然仍舊明亮,閃動著智珠在握的陰險。可同時,在他那寬大的袖袍當中,老家夥兒的拇指和食指中指卻捏在了一起,來回搓動著……這個動作,分明就是一個沒臉沒皮的街頭無賴在勒索他人!
劉協當即就有些暴走,但想到賈詡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劉協強壓住心頭的邪火兒,身體微微後仰,向賈詡說道:“哦,如此說來,賈將軍是覺得朕的歉意還不夠嘍?朕向來好說話,不若將軍直言,告訴朕你到底想要什麽?”
從古至今,從未有過臣子敢跟天子如此對話,縱然漢室的榮光已今非昔比。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有劉協這位天子當政,漢室墮落的步伐決然不會前進,隻會朝著複興的道路上邁進。
由此,眾人此時都如看一隻怪物般看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宣義將軍。
“老臣豈敢。”賈詡嘴上雖說著這句,但下一句的要求可一點都不含蓄:“老臣隻是覺得,雒陽的風水未免有些不好,整日冷清清的。南陽一郡,倒是氣候適宜,最適合陛下體恤老臣這等風燭殘年之人養老。”
聽賈詡說自己是風燭殘年之人,劉協差點就要笑出聲來。誰都知道,這個老家夥可是三國當中極少的長壽之人,雖然他一輩子隻活了七十四歲,但在這個壽命普遍不超過五十歲的漢末,他也算得上人瑞了。
聽完賈詡的要求後,劉協便止不住疑惑起來,賈詡的意思很明顯,此戰之後,他希望在南陽一郡任職。
劉協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賈詡就想一個人在南陽當個太守什麽的,他肯定是想讓段煨、張濟、張繡以及西涼鐵騎全都移至南陽駐防。
可是,這個要求無論是對漢室還是賈詡而言,都不算什麽正經的提議。畢竟,這個提議對西涼鐵騎沒什麽好處,而對漢室,也沒半分壞處。
假如非要找到一絲對賈詡的益處,就是賈詡成功地躲過了被劉協收編的結局——很明顯,漢室此役大勝之後,勢力定然已不會隻滿足關中一帶,收複雒陽之事也快便會被提上日程。
並且,最有趣的一點就是,曆史上張繡和賈詡這一對黃金搭檔,就是盤踞在南陽郡宛城的。隻不過,那是三年後,張濟因關中無糧攻打穰城,中流矢而死。張繡接管了部隊後,荊州劉表有些惹不起這群餓急眼的土鱉,才將宛城讓給了張繡並與之聯盟的。
難道說,曆史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劉協搖了搖頭,但隨即反應過來後,臉色又突然暴怒,再度並指如劍戳著賈詡吼道:“老東西,你是不是皮又癢了?朕問你破敵之策,你跟朕說這些破事兒到底想幹什麽?!”
“陛下,您看您,咱不是說好了不生氣嘛……”賈詡無奈地縮了縮脖子,隻好將自己的又一毒計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