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難得的空娛
長安一戰,以劉協為代表的腐朽封建統治階級大獲全勝而告終。此役,斬殺西涼叛軍八千餘人,俘敵六千,潰敵一萬有餘。敵將郭汜被誅;李傕、胡軫、李利等人戰死;段煨、張濟、張繡、賈詡等人投誠。
趁此威勢,漢室天軍稍作休整之後,東西兩路齊出,馬騰引兵遠擊扶風、鹹陽,兵鋒直指蕭關。張濟攜張繡、賈詡二人東進雒陽,意圖將漢室的版圖擴張至虎牢關一帶。至此,在虛麵上來看,原本隻局限龜縮在京畿三輔的漢室開始大展拳腳,八百裏關中之地重歸漢室懷抱。
經曆了穿越來一年多的努力,劉協忍辱負重、幾番出生入死,將董卓多年搜刮的財帛糧草幾乎耗盡,終於打開了漢室重興的大好局麵。
同時,長安一役當中,劉協百裏奔襲引來援軍,一番刻人心腹的宣言深入人心。其天子威望終於再度得到百姓的認可,一時如日中天。關中之地,各處皆流傳著少年天子挽救漢室的傳奇故事。
此役,漢室最後的宿老大儒盧植戰死,徐榮重傷,皇甫嵩、朱儁、蓋勳三員老將亦心力俱疲,隻能臥床深養。長安守軍損傷過半,重新編製的北軍幾乎被打殘,長安百姓十有其一慘遭荼毒。
此役,漢室新秀錦馬超、猛龐德開始嶄露頭角,虎賁騎都尉徐晃亦不負眾望。而更令劉協欣喜的是,經曆這種種磨難,未來曹操手下的五大謀臣之一的荀攸終於歸心。
這些飄蕩在腦海的得失,都是劉協躺在舒服的龍榻之上、享受著冷壽光嫻熟手法的按摩時回憶出來的。以至於讓一旁的宮裝麗人伏壽看得都吃味不已,小小明媚的臉上,盡是一副幽怨婦人的神情。
看到這一幕的劉協,自然知道伏壽心中在怪他了。
揮了揮手,讓冷壽光和其他侍女退下,劉協光著腳走到了伏壽身後,學著冷壽光的手法給伏壽按摩起來:“壽兒,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朕聽說,西涼叛軍兵入長安的時候,你還組織了宮中的宮娥和宦官,從武庫當中取出了兵刃鎧甲,要與叛軍一決死戰?”
被劉協那雙手一碰到肩膀,劉協感覺的到,伏壽尖削的肩膀猛然一縮,顯然還不適應劉協這樣親密的舉動。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從小接受的男尊女卑思想,不允許她大膽享受著劉協的寵愛。不過,劉協那一番話顯然一下湧進了她的心裏,讓她一瞬間回憶起前殿的一幕,不由後怕起來,猛地抱怨著哭泣道:“都怨你,都怨你,跑去什麽郿縣去搬救兵。整個長安一下沒了主心骨,臣妾不這樣替你守著家,還能怎麽辦?”
“你不該這樣的,那個時候,你應該逃離長安、躲在南山別院的母親家中,等著我回來。”
“躲到那裏有什麽用?”抱著劉協腰痛苦的伏壽顯然氣還沒有消,事實上也是,那樣殘酷驚恐的事件猛然壓在伏壽稚嫩的肩膀上,的確令她無法承受。
要知道,伏壽就算到今日,也隻是一個還不足十六歲的少女啊。
“你沒了,臣妾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麽用?你們男人就是霸道,早先就將臣妾占下了,臣妾就算躲得了一時,難道躲得了一世嗎?”
一番話說的劉協啞口無言,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的確,在這樣男尊女卑的世界,伏壽的話充滿了這個時代女子無奈的悲憫。
可說到這裏,伏壽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劉協,謹慎開口道:“陛下,你可還記得唐姬姐姐?”
“唐姬?”劉協微皺了一下眉頭,對於那個少女,劉協是有印象的。
唐姬是弘農懷王劉辯的妃子。在李儒一杯毒酒賜給劉辯的時候,唐姬與劉辯曾有過一段悲戚痛楚的對唱。
皇天崩兮後土頹,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異路兮從此乖,奈何煢獨兮心中哀。
據說這首挽歌,是唐姬麵對劉辯時抗袖起舞而作,應是有感而發。遙想那一幕,雖然沒有垓下項羽與虞姬訣別那般壯烈,但其中的悲苦卻有過之而不及。
劉辯死後,唐姬回到故鄉潁川,父親會稽太守唐瑁想要把她嫁出去,唐姬寧可死也不同意。
等到曆史上的李傕攻破長安,抄沒關東地區,得到唐姬後。一時驚為天人,便想要娶她,唐姬誓死不從。後來還是賈狐狸聽說此事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漢獻帝劉協。漢獻帝感到悲愴,把唐姬迎接到宮裏的後花園中,讓當朝侍中帶著節拜她為弘農王妃。
這就是這位少帝王妃悲苦的一生,也許在漢代那些名士看來,唐姬一生為了守護名節,當為天下女子典範。但劉協卻不這麽認為,一個女子一生背負著沉重的枷鎖,縱然她自認為心甘情願,卻不知道,那也是被這個時代扭曲的自我催眠。
這個空有王妃頭銜的女子,至死一生,恐怕都沒有享受過愛情的美好。也無力改變什麽,隻能悲苦地作為一個政治符號過完清冷的一生。
“你見到唐姬了?”劉協放開了按在伏壽肩膀上的手,語氣平淡的問道。
“陛下,”
伏壽有些慌亂了起來,少帝劉辯與劉協一事,自董卓時起就是宮中最大的禁忌。她這位未來的漢室皇後,此時卻談起了先帝遺妃一事,這若是換作一般的平民夫妻,或許還能心平氣和。但在皇室,就不由自主帶上了無數可供人猜疑的政治傾向。
“臣妾隻是覺得唐姬姐姐命苦,並無他意。長安之戰大勝之後,臣妾才知道唐姬姐姐竟然在李傕的營中……這一戰陛下及時歸來,可倘若陛下沒有歸來,臣妾的命運恐怕便與唐姬姐姐……”
越說到這裏,伏壽越發後悔起來,這些藏在心底裏的話,她不知為何就這樣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直覺上她認為夫妻之間,就應該這般毫無保留,可現在看著劉協越發沉凝的臉,伏壽心底的堅守漸漸發生了動搖。
“陛下,臣妾若是所言不入君耳,萬望陛下恕罪。此事不關他人,隻是臣妾一時有感而發。”當看到劉協久久無語之時,伏壽已心中哀歎。雖然這並不能改變她對劉協的忠誠,但卻的確令她感覺,兩人之間,更多還是君臣,而不能成為尋常的夫妻。
幸好,這一瞬,劉協從沉凝中醒來,看到了伏壽失落的一幕。不由失聲笑了起來,開口說道:“想什麽呢,你難道還怕朕懷疑你有二心不成?唐姬此事,卻是很難妥善處置,背著一個先帝遺妃的名義,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陛下何出此言?”聽到劉協的解釋,伏壽一時心中明媚起來。但他們討論的畢竟不是一件明媚的事,伏壽還是隻能沉著臉正音回道:“唐姬姐姐有此名分,是她命中注定的。臣妾見過唐姬姐姐一麵,她現在過得很是不好。她隻央求臣妾可讓陛下準予她入宮,侍奉先帝祠堂,了此殘生。”
劉協最怕的就是這一點,但從伏壽的話中,他也聽得出來,這恐怕就是唐姬最後的選擇。一個人生活在一個時代,就會適應一個時代的思想。或許,他認為唐姬重尋幸福才是正途,但對唐姬來說,她的選擇或許才是一種幸福?
“算了,既然唐姬有此心願,朕便令侍中拜她為弘農王妃,準許她入禁中侍奉先帝祠堂好了。”劉協擺了擺手,算是將此事作了一個了結。
但不知為什麽,將此事了結之後,他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尋常的味道。可細細回想起來,卻又想不出什麽。最後隻好搖了搖頭,放棄了這個無關重要的念頭。
再之後,宣室殿中便一片春意濃濃,兩人雖未成親。但這離別之後重逢卻更勝新婚,一時間,劉協不知對他未來的皇後做了什麽,驚起那之前冷豔無雙的皇後一片驚叫。就連宮門外的宿衛宮娥,聽到聲響,也都莞爾一笑。
天清風淡,夏鳥啼轉,這樣的日子,的確是個適合放鬆偷娛的好時光。
劉協很懂得及時行樂,因為,他知道,明日的朝會,恐怕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