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全城動員
西涼最驕傲的錦繡馬超,從來不認為那種戰前的動員有什麽意義。在他的征戰生涯當中,早已將戰爭看透。
雖然,他也承認,打仗時,士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他卻不相信,一番短短幾句話的宣言,會有著改換日月的作用。
真正的戰鬥,不是空喊幾句口號那麽簡單。因為在戰場上,能夠有效殺死敵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任憑你士氣有多高昂,在你的主力部隊被敵軍擊潰的時候,那些虛無縹緲的士氣,很容易就會轉化成迅速傳染的恐懼,使得之前的動員成為令人嘲諷的笑話。
所以,這一次,他要帶著自己這一支鐵打的騎兵,用堅硬如鐵的衝鋒,來告訴這位少年天子,真正的戰爭究竟是什麽樣的。
可是,腦中雖然這樣想著,但馬超卻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他的奔縱比往常更有力量。他手中的鋼槍,更渴望第一個刺穿敵人的喉嚨。
而隨後,當他看到長安大街上一幕幕的轉變後,他那冷硬的思想開始有了一絲絲的鬆動。
“陛下有令……皆為漢室之民,為守護長安而戰……”那些奉劉協之命的徐晃虎賁軍士,正縱馬吼得聲嘶力歇,雖然嗓子都已經破了音。但卻仍舊堅守著他們的職責,繼續地呼喚著,希望能夠召來多的力量保衛長安。
一戶緊閉的民宅打開了門,一位年近五旬,身上的衣服都還打著補丁的駝背老人提著一把菜刀衝了出來。
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漲紅著臉,拿著一把木劍正從旁邊的民宅走出,卻被人一把拉住,走出來了一個昂藏卻虛弱的漢子。
那漢子一手提著把雪亮的長劍,另外一隻手慈祥地拍了拍那少年的腦袋,轉身向著裏屋喝道:“大姐,將這小崽子看嚴實了,這些天多有叨擾。若是今日我還能活著回來……”
大漢說到這裏,蒼白的臉色不由紅了一下,隨即大聲喊道:“我就回來娶了大姐,照顧你們娘倆兒!”
屋內很快傳了一句輕輕的回複,但那少年似乎有些不樂意,怒視著大漢道:“你憑什麽娶我阿娘?我要京師第一劍客王越當我的阿爹!”
“嘿嘿嘿……”大漢聞聽這話,突然難看地笑了起來,一抖手腕,當即舞出七朵劍花:“王越?王越那個慫貨連老子一招都接不住。小家夥兒,你就等著你新阿爹回來教你夢寐以求的劍法吧!”
被黑冰台安排在這戶農家養傷的王越大笑著走上大街,麵對滾滾的西涼鐵騎,沒有選擇硬捍,先靈巧地刺翻一個西涼鐵騎後,又混入敵軍陣中,很快陰倒了一片人:“蠢貨,連陛下都知道,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你們這些蠢貨,簡直蠢到家了!”
隨著王越的精彩表現,更多的民宅大門打開了,有屠戶、有商販,甚至還有個麵目憨厚的壯漢更離譜,第一次對如花似玉的媳婦吼了起來:“放開,今天老子就要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爺們兒!”
馬超有些疑惑了,難道一次動員,真正可以有這麽大的力量?就因為這個少年是當今天子,他就可以讓這些百姓一下改變懦弱可欺的本性,化作守衛長安的勇士?
‘不可能的,羊始終是羊,懦弱的漢人百姓,怎麽可能同他們這些苦寒之地的涼州一樣勇悍?’
可就在馬超這個念頭剛升起的時候,他又愕然發現,大街上那些最墮落的女閭當中,那個出賣皮肉的肮髒地方,竟然也衝出了好幾個潑皮無賴。
他們手中抄著短刃和棍棒,但這一次,他們卻沒有趁火打劫,而是怒罵著朝著那些西涼鐵騎撲了過去。
尤其,在更遠的地方,馬超還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大儒,正指揮著一些拿著裝飾作用多於實戰的文弱書生,咳血呼喊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我等儒家傳承者,此刻正是為生民謀求立命之地的時刻,雖身死,卻死得其所!”
“那是盧植,是盧老爺子!”眼尖的徐晃一眼認出了盧植,看到盧植正飛速消耗著生命為信仰而戰,他焦黃的胡須都暴長如鋼針一般,狠狠抽了馬匹兩鞭子,隻想趕快殺入敵陣救出盧植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在場的文弱書生這一刻都齊聲大呼著,最後被西涼鐵騎的鋼刀都插入體內後,仍舊怒目圓睜嘶吼著:“為長安誓死奮戰!”
“為長安誓死奮戰到底!”
一聲聲怒潮終於在最後一刻,凝聚成這一句所有人都聽得懂、也知道該怎麽做的慷慨話語。一時間,仿佛天地之間,都被這浩然無懼的正氣之音所覆蓋。
長安原本驚惶不堪的氣氛頓時被清掃一空,無數的黑點從四麵八方出現,又朝著西涼鐵騎的敵陣狂湧而去,匯聚成一道道難以阻擋的洪流。
這一刻,馬超才終於明白,原來一聲動員,真正有改換日月的能力。就算單純以他騎兵大將的身份來看,陷入了這樣如汪洋大海般的百姓人潮中,縱然再狠戾的殺戮、再精妙的指揮,也無法改變被百姓們碾碎、砸爛的結局。
這一次,劉協又給他展現出了神奇的一幕。不過,這一次,馬超心中並沒有半分的不快,反而期待這樣的震驚可以再多上幾次。
“陛下,全長安百姓皆成哀兵,此戰我們必勝!”奔驟當中的馬騰,心中同樣震驚不已。但他和馬超一樣,因為身負職責,他們看得更冷靜清晰一些。
於是,更知道這些的劉協,轉頭望了馬騰一眼:“如此,朕請求馬將軍。這一役,就讓朕的好友馬兄指揮可好?走出涼州的第一步,朕必須給馬兄一個綻耀的舞台。”
聽聞這句的馬騰,豈會不答應?非但連連點頭,甚至,看樣子要比他得了天子的信任還要欣狂更多。
因為他知道,劉協給馬超這樣一次機會,對馬家軍意味著什麽!
眼看著這一幕幕震撼的情景,馬超早已知道時機成熟。於是他豁然舉槍,對著身後大軍呼喝道:“傳令,分陣迎敵,一路盡喊天子援軍口號,震喝敵膽。同時,配合長安守軍剿殺失陷長安的敵軍!”
這一聲戰令下達,早就抑製不住體內奔湧熱血的馬家軍們,更希望長安百姓看到他們作戰的身姿,頓時齊齊大喝道:“少主放心,我等必不辱命!”
聽聞將士們的回複,馬騰原本驕傲的神色頓時一驚。
‘少主’這個稱號,在郿縣呼喊幾聲沒問題,但如今馬家軍已盡歸大漢,這樣的稱呼恐怕……更可怕的是,馬超對於這樣的稱號,居然還沒有半分意識。
幸好,馬騰這時偷偷看了劉協一眼,隻見劉協神色雖然一皺,卻也沒有多少陰鷙羞惱的反應。馬騰這才微微沉了沉心,想著此戰之後,定然要好好整頓一番自軍。
不過,就在馬家大軍正準備如分濤裂浪般散開時,馬超卻仿佛又想到了什麽,補充了一句軍令道:“記住,殺敵為要,但同樣也要救護長安百姓!這一次,我們不再是涼州的野狼,而是天子麾下的鐵血之師!”
“諾!”眼見長安百姓的一幕幕,馬家軍這些兵士早已有了救護之意。聞聽一向冷漠無情的少主命令,自然再度齊齊應諾。
於是,真正的西涼鐵騎之間的對決,在經曆一番長途跋涉和情緒的最終積累後,瞬間爆發了開來!
馬家軍所有的騎兵氣勢如虹,他們手持投槍,在看到敵人的第一時間,將手中的投槍狠狠紮入敵軍的胸膛之中,隨後再抽出鐵矟與重逢而來的敵人血搏相見。
盡管他們操著同樣的口音,曾經吃著同樣的飯食,但這一刻,他們除了要殺死對方之外,再無其他共同點!
鐵矟橫空,投槍飛縱,一匹匹戰馬在狹窄的街道中相撞在一起,戰馬上的騎士飄著血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同樣的一幕,不同的戰場,就這樣在長安上演著。
凶酷而慘烈的戰鬥,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