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長安城破!
失去了呂布的戰場,仿佛音調激昂高亢的琴曲驀然崩斷了琴弦。隨之替代的,便是晨鍾暮鼓那低沉卻更令人震撼的悶響音色。
井欄、投石機、衝車每前進一步,都仿佛在長安守軍心中敲了一記重重的鐵槌,擊得他們心裏發沉、發堵、臉色難看至極。
由一萬西涼鐵騎護衛的攻城器械終於來到了長安城牆之下,首先發威的,是射程遠、殺傷力極強的投石機。幾十架投石機一起拋射巨大的石塊,整個長安城的上空似乎瞬間黑了下來。
緊接著,無數巨石從天而降,整個西城牆“轟隆隆”一聲巨響,似乎被轟塌了一樣。眨眼之間,長安守軍便被砸殺竟達到數百人。
那些兵士大多都是極能貼身肉搏的叟兵,在他們的戰鬥生涯當中,鮮有遇到投石機這樣的攻城器械。又因為身側的守軍在驚懼當中忘記了提醒,這些人當即成為巨石之下的亡魂。
“都找掩體躲起來!弓箭手,不許撤退,趁投石機發射間隙反擊!”
徐榮大聲呼喝著,身邊的傳令又一次不顧性命將他的性命傳達下去。然而,就在話音剛落之時,一塊巨大的石塊朝著角樓這方向襲來,巨大的石塊猛然崩壞土夯的城牆,激起的煙塵讓徐榮等人咳嗽連連、狼狽不堪。
然而,這樣的命令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徐榮的身份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主將,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徐榮到底是何人。
在崇尚勇武的這個年代,也許呂布登高一呼,這些兵士還能夠爆發出最後一次勇氣。可惜的是,隨著呂布的離去,他仿佛將這些兵士的勇氣也一並帶走了一般。
反觀旗開得勝的西北鐵騎,卻是一片氣勢磅礴、山呼高喊的景象。隨著中軍處的軍旗搖蕩,這些攻城器械開始緩緩匯聚,瞅準了這些時日來他們發發覺的長安城牆薄弱環節,進行著重點的打擊。同時,轟隆隆地衝車也暢通無阻地推到了長安霸城門之下。
下一瞬,天空之中似乎一下子布滿了烏雲。烏雲落下來,房倒屋塌,兵死將亡,這是一片死亡之一雨。在它精確又無差別的籠罩下,沒有人可以幸免,巨大的城牆被擊的發出不堪重負一樣的咯咯重響。
很快,西城那片的城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被削平了一尺。城牆上守軍的反擊更是顯得不堪一擊,眨眼間,西城城牆上那些叟兵便死得七七八八。不少叟兵開始放棄他們的職責,有的開始到處亂藏,有的發瘋一樣大叫大喊,有的轉身便走,卻被督軍斬殺。
就在此時,霸城下的衝車也啟動了。他們冒著長安守軍不顧井欄上那些利箭而射下的箭雨,開始以土填河。轉眼間護城河道便成大路坦途,隆隆的衝車繼續向前,直抵城下時才被稍稍壓製了一下。
長安守軍將滾木、擂石等物拚命投到衝車之上,但賈詡設計的衝車卻提前想到了這些,利用筋皮獸鎖為主梁,上覆著牛羊硝製的毛皮,既有韌性又有彈性,滾木擂石投到衝車之上,除了偶爾砸到那些躲在毛皮地上的西北軍士,竟連衝車一絲毫毛都沒有傷到。
“快用火油焚燒那衝車!”徐榮眼睜睜看著西北大軍的衝車在肆虐,同時還有無數兵士頂著盾牌在撬挖霸城門的牆角,頓時急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兒。
可這話剛喊完,徐榮便突然渾身一僵,臉色灰暗至極。因為他身後的皇甫嵩這時已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恨恨說了一句道:“不必白費心機了,將所有兵士撤人長安城內,準備巷戰吧。”
看著徐榮驚愕不已的目光,皇甫嵩心如刀割,同樣痛得簡直無法呼吸:“昨夜,司徒大人已下令將所有引火之物分散至了各個裏堡當中。他的意思,是要與這些西北軍玉石俱焚!”
“腐儒誤國!”徐榮聞言,臉色終於一片慘然絕望,隨後喃喃嘶吼道:“漢室有此權臣,其禍更甚董卓!”
就在徐榮話音剛落之際,霸城門下突然一聲轟然巨響,震得連地麵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原來,在衝車和人力的雙管齊下中,長安的霸城門終於承受不住,被衝塌了老大一段。煙塵暴起,有如怒龍卷地騰空,戰場之上已盡為煙塵所籠。
西北軍聞聲立時盡情呼喝,而長安守軍則氣沮神喪、魂不守舍。
“速速退入城巷當中防守,各自為戰!”朱儁在二人已無力下達軍令之時,毫無猶豫嘶吼出這句。同時,左右雙手一齊用力,死死拽住皇甫嵩和徐榮這兩位麵有死誌之人,疾聲大喝道:“要死,也要等到最後再死。如今陛下尚未歸來,我們就要戰至鮮血流盡的一刻!”
皇甫嵩和徐榮聞言,幡然悔悟,同時大步跑下角樓,收攏各自的親兵。朱儁給了他們再戰鬥下去的理由,他們這等人就沒有借口放棄。
與此同時,賈詡震驚地看著長安城門就這樣輕易被西北大軍攻破。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刻意留給長安守軍的一處火攻破綻,皇甫嵩、朱儁還有徐榮這些人竟然視而不見!
這其中定然發生了什麽!
轉念一想,賈詡臉色便突然大變,猛然拽住正準備揮動令旗準備總攻的李傕胳膊,倉惶說道:“將軍,萬萬不可,長安城中有詐!他們要火焚長安城,與我們同歸於盡!”
“放屁!你若再擾亂軍心,莫怪本將軍刀下無情!”李傕一把推開礙眼的賈詡,眼前大好時機,他自不能空憑賈詡一句話便白白放棄。
一瞬間,李傕令旗揮處,西北大軍如潮水一般向缺口處撲去。負責斷後的長安守軍也湧向缺口,拚命也要把西北軍擋住,雙方拚死衝殺,不讓寸地。
李傕見狀哈哈大笑,再一揮令旗,凶悍無比的西涼鐵騎頓時如一陣陰風血雨,帶著冷酷的鐵矟席卷而過,無數脫離了肢體的手臂、兵刃和飆飛的鮮血,齊齊灑落在霸城門下,替西北軍鋪就了一條染血的道路,淒美而殘酷。
“兄弟們,入了長安城,還是老規矩,看到的、搶到的就是你們的。攻破皇宮之後,任由你們劫掠三天,哈哈哈!……”郭汜拍著大刀,一馬當先衝入長安城中。這一句話,他早已在心中憋了許久,此時痛快放出來,當即如喝了佳釀一般舒坦暢快無比。
“張將軍,若信得過我賈詡,切勿隨同大軍一同入城!”就在西北諸軍大舉侵入長安城的一瞬,賈詡又陡然拉住了張濟的戰袍。
他確信,自己這一生,從未這樣低聲下氣求過他人。也知自己這時根本勸不了張濟引兵阻止西北諸部劫掠長安城,便隻好退而求其次,請求張濟一部不要入城。
張濟猛然一怔,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賈詡,根本不明白賈詡為何這般。倒是一旁血染征袍的張繡,率先反應了過來,壓製住身上的殺氣,在馬上恭敬向賈詡一抱拳,嚴肅說道:“賈叔父,我們需要一個理由。”
“因為,我是陛下埋在涼州諸部的漢臣密間。老夫的任務,就是替陛下篩選出西涼軍當中的毒瘤,好讓陛下清清白白地接收一支可為漢室而戰的西涼鐵騎!”
賈詡閉了閉眼,猛然說出了這番答案。事實上,他也知道,告訴張濟叔侄長安城中必有埋伏要比這個理由好得多。可是,這一瞬,不知為何,賈詡竟然說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來。
這一句話,頓時如狂風巨浪一般卷入張濟和張繡的心裏。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在長安明顯以無力回天之際,賈詡竟然會說出這等令人目瞪口呆的話來。要知道,這時的涼州諸部同漢室,早已不共戴天、勢如水火啊!
一瞬間,張濟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大刀。他在猶豫著,自己是不是一刀砍了這個吃裏扒外的謀士。
“賈叔父,你要想清楚。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可為叔父擔保,剛才您說了什麽,我們根本沒聽見!”
“不,你們已經聽見了。”賈詡緩緩睜開了眼睛,突然有了一種找到了歸屬的明悟,淡淡笑道:“並且,我還要告訴你們,長安城絕不會被攻破!”
“為什麽?!”
“因為,天子注定了要從天而降!”賈詡重重點頭,似在說給張濟叔侄,也好似在說給自己聽:“老夫相信,在最後一刻,天子定然會帶著援兵出現在長安城中,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