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馬騰的抉擇!
“超兒,今夜為何無眠?為父保證,可不會再有刺客來刺殺為父了。”醉酒之後的馬騰有些睡不著,率先向馬超開了個很令人笑不起來的玩笑。
今夜,他特意將自己委以重任的馬超喚到了自己的中軍帳,其中的用意,自然是要與這位注定繼承自己基業的大兒子商議一番今後馬家軍的出路。
與韓遂結拜為結義兄弟之後,馬騰對於的一生有了不小的滿足。雖然他扶風馬氏,一直自詡出身名門,乃大漢中興元勳伏波將軍忠成侯援公之後。但馬騰與馬超不一樣,他在馬超這個年紀的時候,卻經曆著馬家最衰敗的光景。
馬家傳至馬騰父親馬肅的時候,雖然身為天水蘭幹尉,卻家境已經敗落到連一個漢族的女子都娶不起的地步,隻好娶了羌族的一位女子生下了馬騰。而馬騰為了謀生,更要在彰山斫柴補給家用。以至於後來馬騰在戰場用來砍敵將腦袋的招式,還是當年他因為心中憋屈,在彰山砍柴時給打下的基礎。
若不是漢室糜爛、朝廷黑暗激得民變頻頻,他馬騰也不可能參軍。那個時候的馬騰根本沒有出人頭地的想法,隻是跟所有當兵的民丁一樣,想混飽肚子而已。可歎的是,他參軍之後,才終於看到了漢室腐化暴虐到了何等地步。他馬騰幾番出生入死的功績,每每都被上官竊取,更還不遺餘力地打壓他。隻因為,他不肯同那些所謂的名士貴勳沆瀣一氣,欺辱兵士。
也就是那時,馬騰聽聞了鐵羌盟。同樣也是那時,馬騰對漢室朝廷已徹底失望。就在他的上司耿鄙被欺壓的手下殺死後,走投無路的馬騰率領著朝廷的鄉勇投入了鐵羌盟。
自從入鐵羌盟後,馬騰他克漢陽、破酒泉、屠信都,戰功彪炳,所向披靡,深孚眾望。那個時候的馬騰,真的什麽都不再想,隻將人的腦袋當做彰山的柴禾。那個時候的他,腦中隻有一個固執的念頭,便是人活一世,就應該建功立業。
如今,他馬家軍手下精騎三萬,更得到了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征西將軍之位。要知道,這樣的職位,可是他先人馬援都不曾達到的高度啊。
可奇怪的是,馬騰突然從一名亂匪成為漢室的大將軍之後,他心中的那絲固守的情緒卻不知又怎麽出現在了自己的腦中和心中,令他酒醒之後不再是那種自得的虛妄,反而有種心緒不寧、仿佛背棄了自己原則理念一般的說不清悔恨感。畢竟,自他記事起,父親耳提麵命告誡他的就是要忠君護國、不可辱沒了先祖威名這一套。
可為了祖先的虛名,就要砍下那些被逼得隻能造反百姓和羌胡的腦袋嗎?
這個問題,馬騰已經想了將近二十年,卻仍舊沒有想通。而更令他痛苦的是,今夜他徹底上了韓遂的賊船後,他對馬家今後的出路也迷茫了起來。
“阿爸,我今夜的確睡不著。”馬超靜靜躺在床上,目光穿過薄薄的皮帳看向遙遠的夜空,疑問道:“阿爸,您知道的,我以前一直勸您不要忠於漢室,相信自己手中的刀才是正理。可此番與那位少年天子結識之後,孩兒感覺,漢室也不見得就要到了日薄西山之途。我們身為馬家後人……唉。”
“你也這般認為?”心中那隱秘的心思被馬超一語說中,而且還是這個心比天高的兒子率先開口,馬騰頓時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可惜的是,現在木已成舟,他馬騰就算想改頭換麵,現實也不允許了,隻好感歎一句道:“若是陛下早生二十年,不,哪怕是十年。為父說不定也不會做出今日抉擇……”
聽馬騰說到今日之事,馬超忍不住又翻了個身,擔憂問道:“阿爸,您真的決定以後便以韓遂馬首是瞻嗎?他那人鬼蜮心腸、包藏禍心……您想想,他一個漢人名士,被脅迫入了鐵羌盟,會真心幫助那些羌胡嗎?還不是利用這些作戰悍勇的羌胡,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假若,長安告急之時,他令我們兵出郿縣,威淩漢室,阿爸您到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
“韓遂他應該不會這般吧?”馬騰的語氣猶豫了起來,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憑他對韓遂的了解,知道兒子這番假設也不是空穴來風。
“他韓遂如今已是朝廷鎮西將軍,在關西一帶更是威名遠播……人走到這個地步,應該明白知足。更何況,他也開始老了,不會那般沒有分寸的。”
罕見的,這次馬超並沒有同馬騰爭論,隻是情緒明顯有些低落,輕輕回應了一聲:“嗯,但願如此吧。”
說罷這句,馬超轉過身去,看樣子,是想結束父子這番談話了。
可馬騰卻因為這次馬超罕見的默認,卻成了今夜縈繞在他腦中的夢魘,翻來覆去好一陣,都迷迷糊糊地睡不著。幸虧今夜他喝了不少酒,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後睡意也漸濃起來。
隻是,在那時斷時續的淺眠中,他又夢見自己來到了長安城下,周圍螞蟻一般的士兵互相拚殺,到處都是一片廝殺之聲,自己立在城牆之下,眼睜睜地看著漢室的大旗跌落自己的馬下,被踩得稀爛……周圍那些兵士,一個個用嘲諷的目光看著自己,好像都在鄙夷說著:看,那就是伏波將軍的後人,他帶兵毀滅了漢室最後的希望!
正在馬騰激憤地想大聲爭辯自己不是叛臣賊子時,忽然覺得有人正在用力搖動自己,睜眼一看,卻是馬超。
“超兒……你這是幹什麽?……”馬騰苦笑了一聲,以為自己的憂慮醜態被兒子看到,不免有些耳紅。又揉了揉眼睛後,才忽然察覺不對頭,平常孤傲地如同一塊寒冰的馬超,此時竟然滿麵激憤!
“超兒,到底怎麽了?”
“父親,我們被韓遂那老狗騙了,你注意外麵!”
馬騰立即側耳聽去,茫然道:“一切正常啊,有什麽問題麽?”正說著,猛地清醒過來:這不是做夢,外麵當真一片人喊馬嘶之聲!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從床上跳起來,他也顧不得穿衣被甲,掀開帳簾向外便衝。
剛邁步,卻被馬超從旁邊一手揪住,馬騰驀得更是臉紅窘迫不已:自己征戰這麽多年,到頭來,竟然還不如兒子冷靜。這不分事由便跑出去又有什麽用?
“父親,萬幸現在還無事,您趕緊披上衣甲,孩兒路上再同您細說。”
馬騰當即將鐵甲囫圇套在了自己身上,待趕到帳外一裏左右的地界時,他的臉色已經黑得如同鍋底,騰騰的殺意從胸腔往外冒。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受了欺騙發怒的雄獅一般,唬得那些亂糟糟的兵士看見他到來,趕緊識相地讓出一條路。
原來,根據馬超的說法,他這一夜並未真正入睡。一直到天色將明、正要勉強迷瞪一會兒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帳外的異響。接著他衝出帳外後,就看到那位已經準備離開郿縣的徐晃,正拉著跟自己一般迷糊的龐德急聲詢問著馬騰的中軍帳所在。
看到自己前來,徐晃才說出了他去而複返的緣故。原來天子因為來郿縣一事前功盡棄,不願在這傷心之地久留,便天未亮準備啟程。可剛行不過二裏之地,便發現馬家的大營被韓遂大軍層層包圍。天子不顧自身凶險,當即令手下僅有的五百兵士鼓噪,打出天子的鹵薄儀仗阻住韓遂大軍的突襲,又派徐晃速速來馬家大營報信。
劉協畢竟是漢室天子,整個郿縣之人更是盡皆知曉。韓遂麵對那支僅僅隻有五百名的虎賁軍,雖說隻是一輪投槍、或是簡單一個衝鋒就可以蕩平,但真要對漢室天子動武,這樣弑君的罪名,韓遂還是不敢背的。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五百人的鼓噪,已經驚動了馬家軍營中不少人,不明就裏的兵士一個個議論紛紛,聽聞韓遂竟然要偷襲大營,紛紛大吼著要與韓遂拚了。值此馬騰到來的時候,正是韓遂進退兩難、馬家軍義憤填膺之際。
“都閉嘴!”馬騰來到劉協身側,猛然一個大喝,四周親衛紛紛吹響自己脖頸上的骨哨,尖銳的哨音頓時令在場一片肅靜。
隨後,馬騰那蘊滿怒火的眼睛先看向了一旁連麵都不敢露的韓遂大軍處,接著又看向了一旁臉色擔憂的天子。終於下定了決定,翻身下馬向天子儀駕深深一拜:“臣漢征西將軍恭請聖命!”
很顯然,這一次,馬騰這位手握大權的軍閥,將這件事的處理權交給了那位十二歲的天子,在請求著漢室天子主持公道。
這看起來似乎很正常。
隻是,當著這六萬大軍的麵,其中的寓意就令人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