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一時手誤
宣室殿上空的夜色終於緩緩地降了下來,將整個未央宮都攏在一片寧靜安詳的深沉中,可宮中所有的人卻都知道,這座皇宮夜色下的暗潮正在凶猛湧動。因為,宣室殿中那股濃鬱的血腥氣,正源源不斷地刺激著他們那顆或驚慌、或期待也或冷漠的心。
此時宣誓殿中,隻點燃了一半的燈火。那些侍衛和宮娥都知道,隻有那位少年天子心情十分不好的時候,他才會很厭惡光亮。因為這個緣故,整個未央宮在這個時候,也會盡量不點燃那些鬆木火把,以迎合這位天子陰暗的心情。
此時亭亭玉立在劉協身邊的,不再是一身甲胄的皇甫嵩和徐晃,也不是在劉協最需要時候出現的伏壽,更不是那位風華絕代的妖姬貂蟬。
不過幸好,這位天子的喜好還是很很符合男性的基本取向的。從他身後那襲窈窕的身影來看,站在他身後的那人是名女子無疑,雖然燈火朦朧中看不清麵貌,但從這位天子平時接觸從來都是絕色佳人的習慣來看,這名女子的相貌定然也是傾國傾城之姿。
兩個人就那樣靜靜的一站一坐,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根本沒有半句的交流。他們都雙眼不時看著宣室殿的大門,顯然在等待著什麽。
“昭姬小姐,現在不過一更天,我們或許還要等很久。”劉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經開始不安的蔡琰,揮了揮手道:“不若,我們手談一局,一來可以消磨時間,二來,朕也有些事想要請教小姐。”
蔡琰猶豫了片刻才微微施了一禮,但當她舉步坐在了一盤空白的圍棋前時,還是習慣性地說道:“陛下,這圍棋乃春秋戰國時縱橫家所創,屬有害詐爭偽之道,非帝王之學。”
“嗯,這圍棋、象棋的東西太費腦子,朕其實更喜歡鬥地主和打麻將,可惜你根本不會。”劉協頭也沒抬隨口回道,顯然未將蔡琰這番話聽入耳中。
蔡琰也沒心思聽劉協胡謅,她已知劉協是那種平時看起來不拘小節、但心智卻十分堅韌之人,僅憑她簡單幾句話是根本勸勉不住的。可當她看到那棋路居然有十九道的時候,便又忍不住問道:“陛下,這弈向來隻有十二道棋路,為何陛下要改十二為十九?”
“嗯,因為這樣可以多浪費一些時間吧?”劉協微微思索了片刻,才吐出這句根本不是答案的答案,隨後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我們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蔡琰縱然性情再溫順,可聽劉協這番話入耳,麵上仍舊忍不住現出一絲薄怒。她未出閣時,世間便將她這位才女傳得神乎其神。說她博學多才,音樂天賦自小過人,她六歲時聽父親在廳中彈琴,隔著牆壁就聽出了父親的琴斷了第一根弦。其父驚訝之餘,又故意將第四根弦弄斷,居然又被她聽出。長大後她更是琴藝超人,隻一彈起,天空中雲為之凝,水為之滯,花草樹木為之黯然無聲。
至於說對付那些手談清客而言,她更是個中高手。可這些在劉協眼中,似乎還不如她在廷尉大牢中一句違心的功利之言有用。想到此,她便手起一黑子,率先落在了棋盤上。
隻消幾步,蔡琰便看得出來,這位少年天子的棋藝當真臭到了大街上。說是入門都有些抬舉了他,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滿麵棋盤盡是黑子,劉協那慘淡的白棋隻如蟻群中的飯粒,隨時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當然,蔡琰也看得出來,這其中很有劉協心不在焉的緣故,但究其根本,還是這位天子的基本功不過關。這樣的結果,讓之前還以為劉協乃戰國雄烈之主的印象,瞬間崩塌散落一地。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這位少年天子的臉皮,竟然比城牆還厚。
因為,一局終了的時候,他竟然什麽都沒說。隻是思索了良久,最後才微微抬起頭,帶著一絲商量的口氣道:“昭姬,這十九路的圍棋實在太費心力了,朕還是教你一種五子棋的新奇玩藝兒好不好?”
“不好。”蔡琰將以黑子落下,轉眼間又吞了劉協三顆白子。見劉協實在輸得窘迫,她也不好過分相逼,改口道:“陛下有話直言,棋藝些許末道,隻可權做消遣。”
被蔡琰這樣一番啪啪打臉,劉協悔得腸子都快青了,隻好拿出殺手鐧,將臉一沉道:“昭姬小姐,你可知道,這世上什麽東西沒有腿,卻跑得比大宛良駒還要快?”
昭姬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顯然還接受不了這種腦筋急轉彎兒式的問題。
“是謠言啊,賈詡賈文和在長安傳得那些並州人要殺光涼州人的謠言……”一言既出,劉協見蔡琰果然臉色震動,趁機小手一揮,將滿麵棋盤抹了個稀爛,才痛苦不堪地說道:
“如今整個長安城已如驚弓之鳥,賈詡那老狐狸這句謠言一傳,便如那驚弓之聲。可想而知,一旦這謠言漫天傳揚開來,疲累不堪又人心惶惶的整座長安城,將會發生一場怎樣的動亂?更何況,賈詡那老狐狸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這謠言之計之後,定然還會有令人防不勝防的後手……”
這時的蔡琰心思果然已早不在那棋局之上,她一想到那未知的恐怖,便不由陷入一陣難以遏製的擔憂之中,忍不住將身體微微前傾,問道:“陛下既然料到賈詡有此毒計,難道便無一絲應對之策?”
“當然沒有,謠言那種東西,從來隻會止於智者。可我們要麵對的,卻是隻會聽信這些刺激而又驚奇消息的百姓。”劉協這番話說的十分不負責任,攤了攤手道:“再說,朕進有朝臣掣肘、退又毫無退路。就連想扳倒那位異想天開的司徒大人後跟關外涼州諸部死磕,你父親那方正君子竟然連至關重要的書信都能隨手丟棄,實乃天不佑我大漢。”
正當蔡琰無話可說的時候,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劉協雙眼一亮,急步走上前去,可還未到門前,窗戶卻被人打開了,一個大麻袋隨後被人扔進了宣室殿。
蔡琰看著那麻袋跌入地上後還發出了一聲悶哼,隨後更是嗚嗚悶叫著來回掙紮,當即嚇得花容失色,差點就驚呼起來。幸好劉協眼疾手快,反過身來一把捂住了蔡琰的嘴巴:“別叫,你先去打開那麻袋看看。記住,看到後也不能叫。”
被這一場變故嚇得魂不守舍的蔡琰聽到耳後根傳來的聲音,心境驀然便鎮定下來了。事實上,她非但鎮靜下來,反而還升起了一股子惡氣。因為這個時候,她終於感到,自己那豐腴的胸前,覆上了一隻調皮的小手。
“陛下!”等劉協的手從自己嘴上鬆開,蔡琰已霞飛雙頰,羞惱道:“請您自重!”
劉協這一瞬才發現左手那裏傳來一陣驚人的熱度和彈性,他猛然將左手拿開,連連解釋道:“別,別誤會,隻是…隻是身高原因,朕一時手誤…手誤。”嘴上這般說著,但心底卻是第二次將腸子都悔青了:丫的,自己都是皇帝了,怎麽還這麽屌絲?不過,真看不出來,蔡琰竟然這麽有料兒……
兩人對這件事自然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彼此諱莫如深。不過,再蔡琰小心翼翼解開那麻袋口的時候,劉協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蔡琰的一舉一動。因為他認定,蔡琰看到那麻袋中的事物後,肯定還會忍不住驚呼的。
果然,當一臉狼狽、嘴上還被塞著白絹步的蔡邕被蔡琰解救出來時,蔡琰的臉色果然又一次大變。劉協瞅準機會,快步上前。可惜,就在他陰謀即將得逞的時候,蔡琰敏銳的直覺感受到了身邊那深深的惡意,不由麵罩寒霜,猛然轉過身來對劉協喝道:“陛下,你勞煩您費心了!”
“其實,也不麻煩的,朕一向喜歡助人為樂……”劉協頓時麵紅耳赤愣愣定在了原地,絞著雙手小聲回道。可隨後蔡邕的一句話,卻讓完全將這些旖旎的纏念甩在了腦後。
“陛下,老臣有著過目不忘之能!”揭掉口中白絹步的蔡邕,連禮都顧不得施,張口便來了這麽一句。
“朕知道,你顯擺個屁啊。”
“不是,陛下,老臣可以將那封密信的內容一字不漏的背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