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出差幫個忙唄
“張侍中,司徒遣你為撫慰關東使節,你可願往?”劉協抬頭環顧朝堂,他至今不知道這個張種為何許人。
“臣張種為漢室社稷,縱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義之所在,吾九死而不悔!”一位四十多歲的文士出席,對著劉協深深一拜。
這是劉協第三次麵對這樣的情景,他已經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知道曆史是幸運的,但知道曆史同樣也是可悲的,就象眼見巨海的波濤洶湧而來,你卻無法逃避,無處躲藏,無從依靠。你想大聲呼救,卻不會有人理解你,你想築起一座城堡,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是那樣的微弱。
想到張種這位可憐侍中的命運,劉協不免便想起了自己那位皇兄劉和。那位同樣身為侍中的貴戚,也是為了漢室的興亡,翻山越嶺跑到了關東。他還算幸運一些的,畢竟劉協改動了一番他的初衷,讓他沒有落入袁術的手中,但即便如此,這三四個月已經過去了,劉和的音訊也徹底斷絕。
劉協不清楚,他的這位皇兄是不是被鎮南將軍、荊州牧劉表給扣了下來。假如這樣的話,劉協日後要對付的敵人當中,便又要增添一個勢力。
“好,既如此,朕表你為度遼將軍,持節,撫慰關東。”劉協怔怔看著張種,最終還是不忍這樣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死得那般沒有意義,他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此番你莫要入冀州或南陽,需先去幽州走上一遭。”
“陛下,此乃何故?”張種不解其意,其他公卿亦然搞不懂劉協究竟為何會如此這般。如今袁氏一族風頭正勁,袁術威震荊、豫兩州,勢不可擋;而袁紹奪取冀州,擊黑山黃巾、平境內叛亂,又曾是討董聯盟盟主,聲望一時無兩,若能讓袁氏一門率先響應朝廷,則天下太平可期。
“年初,幽州公孫瓚擊殺黃巾叛亂於東光,董賊矯詔冊封公孫瓚為奮武將軍一職。”劉協說到這裏,便住口不言,雙眼幽幽望向了朝堂下的王允。
王允縱然老謀深算,可聽到劉協這番話,那老臉卻也止不住閃過一絲羞赧。奮武將軍一職並不是他隨口提出來的,他潛意識當中想針對的,恰恰是袁紹目前最大的敵人公孫瓚。
袁紹在冀州確實做得不錯,但目前真正威淩冀、幽兩州的,卻是那位奮武將軍公孫瓚。王允的用意,自然想通過這個訊息,告訴袁紹朝廷不承認公孫瓚這人,從而給袁紹以正統法禮上的支持。但這樣的作法,在任何一個明眼人看來,真的屬於掩耳盜鈴之舉。一旦張種將這個消息帶到冀州,可以想象,以公孫瓚那等自身甚高且剛愎自用之人,翻手之間便可挑起一場腥風血雨。
果然,劉協說到這裏,立時便有人跳了出來道:“陛下,司徒大人表呂將軍為奮武將軍,若為公孫瓚得知,必然心生不滿。此人雖為人臣,然性格剛烈魯莽,若朝廷這般處置,恐冀、幽兩州百姓無辜遭淩塗炭之苦。臣周奐以為陛下所言極是,可令使臣先入幽州以安其心,方為上策。”
說此話之人,乃大鴻臚周奐,此人亦為名士,在韓融出使關東失敗後被擢為此職。有韓融這等前任故事在前,他自然不想朝廷使臣再落得一去無回的結局。
王允百密一疏,又自視過高,被劉協毒辣的眼神捉到這一瑕疵,自不屑爭辯,隻好同樣附議道:“陛下英明,此乃老臣一時疏忽、思慮不周,既如此,可令張侍中先往幽州一趟,表公孫瓚之功,以安其心。”
說到底,王允跟袁紹雖同為士人,憎惡公孫瓚那等邊塞武夫。但畢竟與漢室社稷比起來,他王允也犯不上拿著冀、幽二州動亂的代價來支持袁紹。更何況,此事真的不過他一時興起而已,並不影響大局,既然天子不以此為借口駁斥他提議表呂布奮武將軍之事,他也不會自討沒趣去觸劉協的黴頭。
“如此,可授公孫瓚都護將軍一職,封易候。”都護將軍與奮武將軍一般,都是雜號將軍,但劉協將公孫瓚的爵位提了一級,用來安撫人心卻是足夠了。
“陛下英明,臣張種領命。”張種不是傻子,自然看破了王允這等小伎倆,故而明麵上稱頌劉協,實際上卻在暗諷王允。
“張侍中此番入幽州,臣還有一私事拜托。”天子用拜托一詞,又在朝堂上說出,這對臣子而言,乃是極大的寵信。劉協待張種明顯挺了一下腰身後,才又緩緩開口道:“公孫瓚帳下有一義士,姓趙名雲字子龍,乃是一弓馬嫻熟之人,如今恐聲名不顯。還望張愛卿到幽州之後,留心查訪,務必將此人帶回。”
趙雲之事,劉協也是機緣巧合才突然想起順口提了一嘴。不過說罷之後,他心中卻隱隱有些期盼起來。如今劉備不過公孫瓚手下一個小小的平原縣令,可能會跟趙雲有過交往。但趙雲之所以後來死心塌地追隨劉備,不過是劉備始終打著興複漢室、拯救蒼生的旗號外加非凡的個人魅力,才將趙雲收入帳下。
眼下劉備身在公孫瓚帳下,自然不會將‘興複漢室’這類的話掛在嘴邊,趙雲又是初出茅廬的愛國青年,兩人雖彼此敬仰,但絕不會深到桃園結義那等情分上。假如張種真的能趕到幽州,拿出一張代表著漢室的征召之書,趙雲難保不會追隨張種而來。
畢竟,趙雲後來真心追隨劉備,已經是漢室被李傕、郭汜糟蹋地不像話、無力回天的時候。趙雲多少應該是在幾分無奈之後,才會投身劉備借此曲線救國的。
可劉協想不到,他這番話剛出口,未待張種回複,王允卻微微皺了皺眉頭道:“趙雲?此人可是經國治世大儒?抑或是品德高潔之名士?臣久在士林,緣何未曾聞此人之名?”
“此人乃一義士。”劉協懶得跟王允多作什麽解釋。
可想不到王允聽到這話,竟不屑又道:“不過一匹夫爾,使節撫慰關東,幹係重大,陛下緣何欲因一人而毀大計?”
劉協很奇怪地看了王允一眼,實在不知道王允為何這般會撞槍眼,半分好氣也無地說道:“如此說來,呂愛卿也不過一匹夫?”
“呂將軍豈能與那等人相提並論?”一提到呂布,王允就有些方寸失守,說話也顯得言不由衷:“呂將軍報國之心,天日可表。昨日誅殺董賊一戰,呂將軍奮不顧身,孤身追襲而出,此擎天保駕之功眾人皆知,陛下緣何以一邊塞小卒辱滅功臣,如此豈不寒了眾臣之心?”
此話一出,劉協的心反倒鬆起來了,昨日他與鍾繇定計,便是抓住了王允而糾結之人行糾結之事這一軟肋,欲以心理戰來逐步攻破王允的防線。想不到王允實際上竟如此彷徨迷茫,未經劉協如何挑撥,便已自亂陣腳。
故而,劉協微微一笑,對著殿下的呂布開口問道:“呂愛卿,朕稱你是邊塞小卒,你可覺朕辱滅了你?”
見到呂布陰沉著一張臉出列,王允心中便感覺不妙。他雖然統過軍,但畢竟不是軍卒,不知道軍卒的心理。對於他們這等士大夫而言,聲名功望才是立身之本,邊塞戍卒的出身,隻是粗鄙不堪的代名詞而已。可對於呂布這等武人而言,為國戍邊,征戰異族,卻是他們榮譽驕傲所在,呂布雖投身王允門下,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弱了武人的風骨,否則今日朝堂之事傳出,他還有何臉麵統轄部下?
“陛下,臣呂布自是一邊塞戍卒,非但臣如此,臣的部下,也皆是效忠漢室,為國戍邊的忠勇之士。”呂布沒有看王允,用他那彷如金屬摩擦一般質地的嗓音低沉說道:“臣倒是迫切想見一見那位趙雲義士,看他是否與臣一般驍勇善戰,值得陛下如此掛懷。”
“好。”劉協淡淡回到,並無多做任何評價。可縱然如此,他已看到王允臉色羞惱輕顫,感覺時機漸漸成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