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來幹什麽?
方針大略雖然定了,但真正操作起來,卻沒有那麽簡單。
徐晃這位剛才還信誓旦旦承諾要讓劉協刮目相看的悍將,在劉協和鍾繇說道第三條大略的時候,已經感覺雲山霧罩、聽不懂兩人到底在說什麽了。之後劉協和鍾繇兩人將己方彼方的優劣都陳列出來,又開始對接下來的利益爭奪蠅營狗苟計較時,徐晃便徹底陷入死機狀態,一心隻用在了對付睡神周公上麵。
待到宣室殿真的要點明火燭的時候,劉協才發現自己與鍾繇竟然密謀了一下午。這段時間,是他收獲頗多的一段時光,也是他對鍾繇有著更深入了解的一段時光。
假如讓劉協拿鍾繇和荀攸做個比較的話,劉協不得不承認,此時跟他商議這些細節權術的時候,還是荀攸更為合適一些。畢竟,一位精通人性且著眼戰術的大師,在處理這些方麵上總是遊刃有餘的。但鍾繇畢竟也是一牛人,他雖然對於一些深入的細節權術不太精通,可對於方針大略的把控上,卻是要高人一等。每當劉協陷入權術的糾纏時,鍾繇總能跳出窠臼,高屋建瓴地切中要害,使得整個謀劃柳暗花明。
劉協好幾次都想,假如此時是鍾繇和荀攸兩個人同時與他商議,一個小小的王允還有什麽搞不掂的?可惜,人各有誌,有些事畢竟不能強求。
兩人心中其實都很清楚,既然君臣不能一心,那錙銖必較之事已在所難免。明日朝堂上要商議的,本質上不過是董卓死後,留下的權力真空由誰來繼承填補罷了。針對這些,鍾繇幾乎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劉協其他的權力都可以放棄,唯獨對於長安城中的兵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讓。
兩人商議的最終結果,簡單來說,便是麵子上的權力,全都可以割讓給朝臣;但裏子上的權力,一定要牢牢攥在劉協自己手中。包括再度啟用皇甫嵩、朱儁、盧植這三人,以及令徐晃握有實質兵權和解救徐榮之事。至於蔡邕,劉協也是不能放棄的。因為鍾繇一語道破那是朝堂士人不合的契入點,劉協必須以此為突破口,分化瓦解朝堂上的士大夫。
眼下的朝堂,假如換做後世的一家股份公司的話,劉協估摸著,董卓那位大股東倒台後,他所代表的皇權和士大夫代表的相權,應該是三七開的。未到合法主政年紀,是劉協的硬傷。但他的優勢也並不是沒有,畢竟他在連環計上做了一些改動,極大的加深了個人權威,使得朝臣不敢小覷於他。
更何況,那些相權也沒有如曆史上那般盡數歸在了王允身上,王允雖然是誅殺董卓大計當中的功臣,但畢竟沒有圓滿達成,他個人的威勢遠沒有上升到可以壓製滿朝重臣聲音的地步,也由不得他恣意無阻地實行自己那一套理想的理論。
故而,鍾繇認為,劉協在明日朝會上,與王允是有著一戰之力的。並且,隻要舉措得當,達成自己想要的結果也是極有可能的。
當徐晃的呼嚕聲開始肆無忌憚在宣室殿響起,劉協才對鍾繇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元常,商議的已經差不多了,就與公明留下來一同陪朕用膳吧。”
鍾繇尚未回話,徐晃反而一下睜開了眼:“多謝陛下,末將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鍾繇莞爾一笑,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晚膳是早就準備好的,宣室殿的晚膳雖然還未經過劉協的身教,但也得到了他的口傳。炒菜什麽的依舊沒有,卻也比鍾繇、徐晃那裏的飯食要新穎許多,吃得徐晃大呼過癮,鍾繇也微微頷首,念叨著什麽‘食色性也’的古訓。
席間,劉協與鍾繇稍微飲了一些酒。倒是身為武將的徐晃一口酒沒喝,劉協知道,徐晃待會兒還要巡視一番徐榮和楊定的營盤,這兩支大軍目前群龍無首,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徐晃這位皇帝陛下麵前的紅人前去安撫一下,總是有好處的。
原本這些事,由聲望卓著的皇甫嵩和朱儁去做是最好的。但兩人目前的職位未定,貿然現身恐遭朝臣的猜疑。故而劉協也樂意讓徐晃代勞,如此一來可以增加徐晃在軍中的威信。另一方麵,徐晃也算是從他們這些當中出來的,他能夠現身,就是給了那些大軍一個明確的信號。
鍾繇也沒有留下來,用罷晚膳,鍾繇對於自己的定位已經有了很大的自覺。他主動向劉協請示要去諸位重臣府中拜訪聯絡一下,表麵上打著營救蔡邕的旗號,但實際上卻是試探那些朝臣的口風去了。
劉協很滿意鍾繇這樣的轉變,自是溫言勉勵不已。曆史上,韓遂、馬騰的涼州叛亂,還是鍾繇這位牛人一封書信給平了的。現在曆史雖然有些變動,但鍾繇之才,用來平定涼州卻是足夠讓劉協倚仗了。
兩人走後,宣室殿頓時陷入一抹冷寂之中。身邊又沒有冷壽光這麽個貼心人在側,劉協轉悠了片刻,招了招手,簾幕後頓時顯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炷香後,劉協已赤身泡在了一個大木桶當中,劍客王越絲毫不留情地在劉協那嬌貴的身體上拍打著,帶著濃濃藥味的液體匯入劉協的穴位當中,讓劉協那不太明顯的經絡開始絲絲顫動起來,間或引起他一兩聲強忍痛楚的悶哼。
按照王越的說法,經曆這半年多的苦練後,劉協的武藝已經入門,可以進入吐納養氣的階段。這種聽似武俠的情節,不由讓劉協多問了幾句,結果惹來王越一陣白眼。
按照王越的說法,呼吸吐納這種‘內功’,不過能讓身體的氣血更加旺盛,增強肌體的連續作戰和連貫能力罷了,屬於基礎外功入門後的進階修養功夫。跟劉協所謂的‘提一口真氣沉丹田,踏雪無痕飛千裏,掌劈石碑捏生鐵’那些傳說比起來,就真的隻能是傳說了。
就連這些藥物,也沒有劉協想象地那麽神奇。早先劉協沐浴的時候,就有宮中秘法使得他身體強健、減少患病的概率。而王越弄來的這些,按照他的說法,也就能起到一些固本培元的作用而已,根本沒有武俠玄幻吹得那些玄妙。
好在是窮文富武,有了這些藥物佐助,劉協的體質總會比尋常上強上那麽一些。跟王越一樣的江湖窮豪俠,卻是沒法在少年時這般燒錢的。
不過,對於這些武學,劉協現在已沒當初那麽大的勁兒頭了。當初他想習武,不過想多個自保的本事兒而已。他的身份決定了自己永遠不可能跟那些大將一些統兵征伐,所以,別看他現在滿臉漲紅咬牙苦撐,但心中想著的,卻還是別的事兒。
他的眼神兒不經意總會瞟那麽一兩下門外,期望可以聽到外麵小黃門的通報。但可惜的是,直到王允示意他今日的藥療已經結束,他都沒有等到那個該出現的人。
王允,王司徒,就是他今夜一直要等的人。
無論怎麽樣,劉協也希望王允今夜能來這裏走一趟。因為這樣一來,兩人在私底下就可以將大事敲定一半。一些激烈的爭論,也不必搬朝堂上對簿,說不定,漢室未來那一段凶險異常的劫難,也可以消弭於無形。
可惜的是,王允終究還是那個曆史上評價剛棱嫉惡、自視甚高的名士。直到劉協從浴桶當中走出,他仍舊沒有聽到門外小黃門的通報。從這一點來看,王允甚至還不如那位董卓屠夫。
由此,劉協情不自禁落寞地歎了一口氣。可就在他轉身要接過王越手中遞來的浴巾時,門外小黃門尖利的嗓音卻傳了進來:“陛下,掖庭伏貴人求見。”
劉協微微一愣,揮手間便讓王越又隱於無形。然而,就在他還未紮好浴巾之時,與他關係已經匪淺的伏壽卻已然推門而入。
那一瞬,劉協春光似露非露,伏壽鵝圓形的小臉瞬間通紅。再之後,劉協便聽到了伏壽身後那有如銀鈴一般的放肆笑聲……
不錯,聲音的源頭,就是那位曆史上的四大美人之一。
貂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