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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會有這一天的

  楚莊王絕纓。


  這五個字一出,頓時讓貂蟬和呂布渾身一戰。尤其是呂布,周身的殺氣不由激發出來,對著身側的李儒襲去。可李儒感受到呂布這股殺機,竟微微回頭,用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冷光看著呂布,令呂布如遭針刺,急忙收斂殺機,俊美的麵容上,有著說不出的驚怒畏懼和氣急敗壞。


  與白龍魚服的典故一樣,楚莊王絕纓一事也出自劉向的《說苑》。說的是春秋時代那位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楚莊王有次宴飲,日暮酒酣,燈燭滅,乃有人引美人之衣者,美人援絕其冠纓。楚莊王得知,不以婦人之節而辱士,令餘人皆絕去其冠纓而上火,卒盡歡而罷。三年後,晉與楚戰,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奮,首卻敵,卒得勝之。楚莊王奇之,那人卻道自己乃三年前酒醉失禮之人,得此機會才可肝腦塗地以報。


  此事諭人有陰德必有陽報之意,單從字麵上的寓意來講,李儒引用此段故事也並無不可。


  可偏偏李儒當著呂布和貂蟬之麵說出此事,意思顯然沒有那麽簡單。當年那臣子是因醉酒才失禮於楚莊王美人,可如今呂布與貂蟬並無任何糾纏……至少,倆人不可能讓人知曉之間的糾纏。但李儒偏偏這般說開來,這話落在董卓耳中,其意已可引入非非了。


  很顯然,李儒已經看破呂布與貂蟬之間的私情,甚至開始堂而皇之挾此威逼呂布。呂布因此心虛,才不敢對李儒有非分之舉。幸好,董卓雖出身縣尉之家,但對於士大夫這種以古事喻現實的說話方式,卻向來九竅通一竅,隻是疑惑向李儒問道:“文優,這楚莊王絕纓一事,究竟所言為何?”


  李儒微微一笑,他對於董卓的文學造詣早已心知肚明,故而瞟了一眼呂布和貂蟬後,曲意解釋道:“此事是說楚莊王不戀美人而重義士,義士感恩圖報,恨不得以頸血湔敵。由此,楚國才得以強盛,成就一番王霸之業。”


  董卓聞言後默默無言,古代妻妾等級分明,妻可謂庭中正柱、地位顯赫,但丫鬟、歌姬一類卻算不上什麽,貴族之間,往來相贈之事皆屬平常。妾的地位雖然比丫鬟高一點點,但亦難登正堂,同樣屬於可以相互贈送的行列。甚至《禮記.內則》中有言‘妻不在,妾禦莫敢當夕’這句話,意思是說,丈夫在侍妾身上享受魚水之歡後,便要將妾趕出去,不可令其陪寢過夜,由此可見侍妾地位的卑微。


  貂蟬雖得董卓寵愛,但論起身份來,隻是董卓的侍妾而已。李儒這般所言,的確是對貂蟬的侮辱,但問題是,李儒目前想要做的,似乎就是這些。


  董卓心生踟躕,已暗惱不忿,但李儒搬出楚莊王絕纓之事又當著呂布的麵,董卓一時間倒也真沒什麽理由一口回絕。他唯有戀戀不舍地望著一臉慌亂的貂蟬,假意試探道:“今日老夫便將你許給我兒,你可願意?”


  呂布聽聞此話,隻覺不可思議,他怔怔望了一眼李儒,想不通李儒為何會這般所為。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心中狂喜不已:自己今日得董卓青睞,身負護衛郿塢之職,李儒所為,當真是為自己著想,欲成全自己與貂蟬,好忠心效忠董卓。


  他對於貂蟬可追隨自己之事,有著莫大的信心。想著自己今後大權在握,兵馬在手,又兼貂蟬在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圓滿了。自己從一介戍卒艱難爬到今日,所圖的,不就是這些嗎?

  然而,就在他最憧憬的一刻,一柄最鋒利的寶劍卻刺破他那顆自視頗高但脆弱無比的心。貂蟬這時的反應很奇怪,她看著麵前的寡淡涼薄的李儒,再回望身邊那麵色貌似平靜的董卓,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最後那明豔的臉上竟有一絲悲愴慷慨之意,緩緩開口道:“太師,妾身本出自司徒府中,雖名為司徒義女,卻勝似親生。義父將妾身送以太師,許侍箕帚,妾已生平願足。”


  這一番話落,呂布猶如被武藝更勝他的武道高人一拳擊中胸口,麵色灰敗無比。可貂蟬卻已不再看呂布,猛然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任由自己那欺霜賽雪的肌膚和胸前那一大片明媚的春光暴.露在眾人麵色,慨然繼續說道:“然今妾身已事貴人,太師卻忽欲下賜家奴,妾寧死不辱!”


  最後一句話,貂蟬幾乎是尖喊著出來的。而此話一落,貂蟬竟毫無征兆地掣了董卓腰間的佩劍,猛然架在自己的玉頸之上,右手微一用力,一道殷紅的血線頓時出現在她那頎長優美的脖頸之上,那道纖如紅繩的血線綻放在她潔白細膩的肌膚上,竟有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淒美。


  “哎呦!……我的小心肝兒,你這是幹什麽!”董卓趕緊一把搶過貂蟬手中的寶劍,嚇得臉色都變了,隨後一把抱住梨花帶雨的貂蟬,安慰哄道:“別怕別怕,剛才隻是文優跟你開個玩笑,你可別當真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董卓的雙眼已變得異常惱怒起來,瞪向一旁無動於衷的李儒。可想不到李儒平日的知情識趣好似全然失靈,猶自不知死活地說道:“太師,儒可不是說笑。若將……”


  “若將你府上侍妾送與呂布如何?!”董卓勃然大怒,一把將手中寶劍擲向李儒,大罵道:“此事再勿多言,言則必斬!”


  李儒看狠狠刺入自己腳前微微顫抖不止的寶劍,一瞬間似乎全身的精氣神都從他體內抽空了一般,他悲愴地望了董卓一眼。竟然罕見地第一次連告辭之語都沒有說,轉身走出了這間寢室。甚至,在離開房門的那一刻,他這位一向走路猶如陰影般的人物,竟然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董卓盛怒之後看著李儒這般離去,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什麽都沒有做錯。而這時他的手已經撫到了貂蟬胸前,再看著貂蟬這般柔弱無助的姿態,當真有種讓人忍不住化到身子裏的憐惜。之前的熾火陡然燃起,也不避諱房門未關,就此撲在了貂蟬身上。


  很快,這間寢室當中,便傳來令人羞燥的聲音。在董卓發泄情緒的狂暴中,流淌著一名叫做貂蟬女子的血淚。


  而已根本聽不到這股聲音的李儒,終於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走不動了。他略帶茫然地停下來,抬頭看著郿塢上空那晴朗無雲的天。天空上一片祥和,孕育著春天才有的勃勃生機。可在李儒的眼中,卻似乎看到了冬日陰雲密布的陰沉和凶厲。


  “吾等日後比死於婦人之手……”李儒微微笑著,不知不覺說出了這句話。


  然而,就在他這句話剛出口後,他卻感到一陣陰風從頭上掃過。疾回頭看去,卻發現自己心神恍惚間,呂布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後。剛才那陣陰風,就是呂布揮動手中畫戟,一戟掃落了他頭上的綸巾。


  巨大的鋒刃從李儒頭上劃過,輕輕巧巧的就讓李儒的綸巾飛入空中,除了打亂了李儒的發冠之外,沒有傷到李儒的一點油皮兒。接著李儒就見銀光閃動,巨大的畫戟就在半空中把那綸巾切得粉碎——要知道,那樣大的畫戟,揮動起來的風可以吹飛人的戰袍,可是那綸巾卻如渾不受力一樣,被輕輕的就割碎了,在空中竟然如定在那裏一樣,飄都不飄。


  喚作平時,呂布這一手,李儒定然輕笑一聲隨後飄然離去。但今日他看著呂布那張竭力壓抑著怒氣而變得有些猙獰的臉,卻不由苦笑了一聲:“呂將軍欲殺我否?”


  呂布充耳不聞,或許,這個時候的他,其實隻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甚至,連他為何要割碎李儒的綸巾都不明白為何。他隻是死死攥住手中的畫戟,耳邊一遍一遍回響著貂蟬之前那兩個剜心的字眼:家奴,家奴……


  “莫要心急,將軍終有這一天的……”李儒再沒有同呂布對視,悠悠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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