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上朝
帝都皇宮，太極殿。
當今聖上克己自律，勤於政務，每日必上早朝。
夏秋兩季日出時間早，每日早六點上朝；冬春兩季天亮得晚，又加之天氣寒冷，為了諸位上了年紀的大臣著想，特意後延半個時辰，早朝挪到七點開始。
如今巳時過半，也就是約莫上午十點的樣子，皇帝和大臣們已經議事議了一個半時辰還要多，具是身心俱疲、饑腸轆轆、口幹舌燥。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掌事太監例行詢問，尖細的嗓音似乎隱約夾雜著即將下班的愉悅。
就連一向嚴於律己的陛下，都不免趁著大臣們低頭垂手時，向後靠了靠椅子背兒，琢磨著一會兒就可以吃午飯了。
昨兒梅妃特意差人來傳話，說是近日新得了一道酸爽開胃的小菜，今兒中午一起品嚐。
百裏明輝自認為是個很自律且很謹慎的人，從不會讓人輕易窺探到他的喜惡。
不過也有個例外，畢竟人終究是人，不是聖人，百裏明輝其實很喜歡吃。
尤其是梅妃，總喜歡倒騰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間小吃，每次都能讓他吃得心滿意足。
這一次雖然隻是個小菜，但百裏明輝還是很期待，一時間竟然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就在本應該眾人沉默片刻，見無人奏請，掌事太監順勢說出‘退朝’二字後，大家就可以撤了的時候，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道通傳聲。
“二殿下到……督主大人到……”
這聲音來自於殿外站崗的另一個小太監。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覲見，下班時間被迫延後，有些不開心，還是被督主和百裏昊這個奇妙的組合驚到，小太監的嗓音明顯帶著顫音……
不過包括百裏明輝在內的一眾人等，顯然並沒有心思去管一個小太監的心路曆程，聞言紛紛就是虎軀一震。
站得腰酸腿疼、精神萎糜的大臣們，一個個瞬間就精神了。
無他，實在是督主和二殿下一直不對付，這倆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平時幾乎不打照麵，一打照麵必掐架。
現在這倆人居然一起來了，不是冤家不聚頭，不知道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或者說，不知道已經搞完了什麽幺蛾子，又特意過來讓大家夥都不痛快呢！
百裏明輝也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心道午飯時間怕是又要推後了，同時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抹不太好的預感……
不過預感歸預感，堂堂天子，還不至於怕了兩個小輩。
百裏明輝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屁股也往前挪了挪，挺直了脊背，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狀態，正襟危坐。
銳利深沉的眸子直視前方，隻見兩名身姿挺拔、氣質各異的青年，邁著又穩又快的步伐，並肩踏入大殿。
二人回到帝都後，打聽到今日早朝商量的事情比較多，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特意各自回府換了身衣服才來上朝。
陸翎身著大紅色飛魚服，純正的色澤更襯得他麵如冠玉、雋秀非凡。
和在顧瑾麵前的放鬆不同，也和在百裏昊麵前的嘴賤不同，朝堂之上的陸翎冷漠肅殺，不苟言笑，是大家畏懼害怕的督主。
百裏昊也和假扮洛誠時的正直溫和截然不同，整個人都陰鬱深沉，周圍一定範圍內仿佛自帶冷氣效果。
反正這倆人都不好惹，也都不好接進，所以他們一進大殿，大臣們或多或少都悄悄朝遠離他們的方向挪了挪，在中間留給他們大片自由發揮的舞台。
尤其是不會武功的文臣們，簡直對二人避之如蛇蠍，免得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們這些普通人被誤傷……
百裏明輝沒去理會那些膽小的大臣，而是目光冷靜銳利的在二人身上掃了掃，同時例行詢問道。
“昊兒、督主，這個時候上朝，不知有何要事稟報？”
“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按照計劃，陸翎率先開口。
一邊說著，陸翎一邊上前一步。
為了讓戲演得更像，還難得懂禮數的朝百裏明輝拱手行了個禮。
陸翎以往一向我行我素，這麽標準的行禮，頓時讓大臣們警惕起來。
百裏明輝也是眉心一跳，那種不好的預感又加強了。
偏他還得硬著頭皮道，“愛卿免禮平身，愛卿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百裏明輝見督主抬頭的瞬間，似乎難得的微微紅了眼圈，整個人還彌漫上一種悲涼淒苦的情緒。
悲涼？淒苦？
這是什麽鬼？
督主那小兔崽子居然還能擁有這種情緒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還是要搞事情！
百裏明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聽陸翎嗓音微啞徐徐開口道。
“多謝陛下恩典！”
“回陛下，臣不負陛下所托，完美解決了陛下交給臣的任務。”
“但臣在回程途中，恰好路過了先帝皇陵，卻見皇陵竟然因為年久失修，竟然有許多地方坍塌、漏水，磚石剝落不見本貌的情況更是數不勝數。”
“先帝在位時勵精圖治，統兵有方，力克強敵，這才有了我大胤如今的安定祥和。”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掃清六合，席卷八荒，萬姓傾心，四方仰德的明君，崩後卻淪落到皇陵荒廢的地步，實在讓人抑鬱難平、痛心疾首。”
“臣懇請陛下準許戶部撥款，大修先帝皇陵，讓先帝安心長眠，佑我大胤盛世繁榮，昌盛不衰！”
說完，陸翎再次端端正正向上首處行了一禮。
大臣們本以為督主是要來狀告二殿下的，完全沒想到會說出這麽一番感人肺腑的話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都詫異的望著大殿中央的督主。
其實何止是大臣們沒反應過來，百裏明輝也完全摸不到頭腦，想不通督主這小崽子，好端端的提先帝一個死人幹什麽。
百裏明輝承認他怨恨先帝，近些年對於先帝陵墓的維護工作，基本就是動動嘴皮子，假意關心一下，裝裝樣子，事實上經常以財政吃緊為由克扣修葺款項。
但是他做得那些事都很隱蔽，且理由正當，按理來說不應該被人察覺才對，督主怎麽突然就跟這事兒計較上了？
還一口一個讓先帝安心，保佑大胤的。
這是在諷刺他存心不讓先帝安生，霍亂大胤的國運嗎？
百裏明輝臉色陰沉，正琢磨著督主今天明顯是有備而來，得想個好辦法，既能把這貨安撫住，不讓他丟麵子，還能省下銀子不給老東西修葺陵墓。
不過還不等百裏明輝開口，百裏昊就按照計劃搶先道。
“督主心係我大胤，實乃忠臣良將之風，本殿佩服。”
“但我大胤如今雖然看似安穩，實則虎狼環伺，並不能掉以輕心。”
“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祖父一生勤勉節儉，想必也不會希望因為自己的陵墓費工費力。”
“所以依本殿來看，大修就不必了，小修即可，祖父定然會理解本殿與父王的一片孝心和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