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寢殿
而江熒端著茶杯喝茶,目光卻似不經意般地掃過高樾的身上、臉上,似乎想要從他的面上看出什麼異樣的神情來。
偏生,一無所獲。
江熒認為,要麼這高樾方才所說,全是肺腑之言。
要麼,就是隱藏太深。
江熒自然希望高樾屬於前者,當然若是後者,她也不怕。
她未曾信任高樾,自然會提防著他。
……
俞子欽派人大刀闊斧的滅了樊家后,讓人核對過樊家重要人物的屍體,清點過死亡人數后,就一把火燃了樊府。
富麗堂皇的樊府伴隨著裡頭成堆的屍體,在明暗交疊,血色的火光中,融合在了一塊。
那些還未實現的雄心壯志,那個只待天明,早朝上就能實施的計劃,都同這場大火,付之一炬了。
樊家人,連命都沒了,還能再談什麼呢?
萬事皆空,化作泡影。
第二天,丑時,祝家的兵馬跟俞王的兵馬在宮門口匯合了,這也是俞子欽同江熒的第一次見面。
俞子欽見火把下的女子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的斗篷,露出的小臉上神情肅殺。
明明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卻給人感覺像是一個歷經歲月滄桑的老者。
因為俞子欽除了是太元的王爺更是九門提督,負責京都內城九座城門內外的守衛跟門禁,還負責巡夜、救火、編查保甲、禁令、緝捕、;斷獄等,是皇室的禁軍統領。
想要放祝家以及自家的兵馬進宮,簡直易如反掌。
順利進入宮門后,兩邊兵馬迅速有秩序地往其它幾個不由俞子欽負責統領的城門口圍剿而去。
高大威嚴的皇宮內,已經開始了一場廝殺。
而江熒跟俞子欽兩邊各有兵馬,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手持大刀,神情皆嚴肅。
只有站在中間的江熒跟俞子欽恍若閑庭信步般,一步步地往踏往蒼帝起居的御心殿。
江熒同俞子欽並肩而立,中間隔開三人寬的距離,前方並沒有人帶路。
俞子欽雖然目不斜視地望向前方,但有透過餘光打量江熒。
他淡淡道:「江姑娘似乎來過御心殿。」
江熒的腳步沒有停,卻『嗯』了聲。
俞子欽心中疑惑,這蒼帝起居的寢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得。
就在這時,耳邊又想起了少女清麗的聲音:「在夢裡。」
俞子欽轉頭微微低頭才能看見江熒的臉,火把的燈光照的她本該白皙的臉上,紅紅的,跟火一樣的顏色。
可她臉上的神情,卻像雪一樣冰冷,纖長的睫毛下,是一種格外堅定的目光。
俞子欽又開口問:「江姑娘的意思是自己在夢裡到過皇帝的寢殿?」
江熒再次『嗯』了聲,算是回答。
雖然江熒知道俞子欽怎麼會相信她這番瞎話呢,不過只有她自己明白,這也算是一句大實話了。
上輩子,在她還是祝熒的時候,她可是無數次來過皇宮,作為文帝的心腹大將中的一員,也時常被召到御心殿的密室內談話。
如今她變成了十幾歲的江熒,對於還是祝熒之時的那段前塵過往,可不就如黃粱夢一場。
哪知俞子欽倒沒說出什麼質疑的話來。
反而配合的感慨道:「究竟是周庄夢蝶,還是蝶夢了周庄。」
這下江熒也側過頭來仰望著俞子欽道:「俞王當真是好心性啊,在這緊要關頭,還能感慨這些無關緊要的,你就不緊張嗎?」
俞子倒也坦然回答道:「即使本王沒有祝家的支持,也能謀事,但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得到祝家要支持本王的准信時,本王很緊張,很興奮,那幾日幾乎是夜不能寐。」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反而平靜下來了。」
「箭在弦上,總是要發的。」
「倒是江小姐你,不過才十幾歲,還是個女子,面對這樣的場面,竟沒有絲毫的膽怯,當真是叫本王欽佩啊!」
江熒早已回過頭來,繼續目視前方,聽俞子欽那麼說,她突然勾起了嘴角笑道:「俞王是當真欽佩我的勇氣,還是認為我這是痴傻病留下的後遺症,畢竟人傻,膽大嘛!」
俞子欽將手虛握成拳,附在唇邊,乾咳了兩聲道:「一半一半吧,不過江姑娘說話的方式,當真是夠坦率的啊!」
江熒接話道:「畢竟傻了十幾年,彎彎繞繞的東西還沒機會學全,等時日長了,聰明人做久了,說話的方式興許就會改了。」
俞子欽信江熒的話,才有鬼了,不過他倒是更篤定了幾分,這個江小姐的說話方式應當真是痴傻病的後遺症。
畢竟,正常人也沒誰會這麼說話了。
……
一路上兩邊儘是大小不同的飛檐卷翹,錯落有致的殿宇,一望無際,連綿不絕……
這是皇家的氣派,直可通天的富貴。
走了許久,才抵達御心殿。
這御心殿為工字型殿,它的開間,進深相對嚴謹,前殿歇山頂,面闊七間,進深三間。
黃琉璃瓦歇式頂,明間、西次間接卷棚抱廈。
明間西側分隔數室,分別是供歷來皇帝批閱奏摺,以及與大臣密談的小室等。
而御心殿的後殿才是皇帝的住處,共五間,各設有床具等。
皇帝可隨意居住。
不過蒼帝喜住正中間的那處。
當江熒跟俞子欽不緊不慢的到達這裡時,這兒早就被他們的人團團圍住。
這裡的太監、宮女都在未反應過來之際,就被他們的兵馬從後面捂著嘴,一刀抹了脖子。
整個過程,甚至沒讓他們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來。
江熒沒辦法去憐憫所有人的性命。
她們能做的只能是,用儘可能少的人死,換取太元更多的人,活。
想要改朝換代,就少不了鮮血的沖刷,替換。
江熒跟俞子欽二人毫無阻攔的來到了後殿,來到了五間裡頭,正中間的那間門口。
俞子欽原本平靜的呼吸,突然開始急促了起來,他緩緩地抬起手,推開了門扉。
發出了一道長長的『嘎吱——』聲響。
他側過頭,微微低著,看了身披黑色斗篷的江熒一眼。
覺得比起自己,此時的她,平靜的像是一灘不會流動的死水,也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
更準確的說,像極了從地獄里攀爬而出,想要向這門內人,索命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