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十梳歌
“來了，要卸妝了，注意看。”
透過打開的窗戶，葉休看見那名二八年華、麵容精美的閨閣少女，來到梳妝台的銅鏡前，開始卸起妝來。
他們今天按照之前的方法，果然順利找到了線索和要找的人，而且一連找到了六個，經過仔細斟酌後，他們最後選定了三人。
這三人，都買過和那些死者相同的銅鏡，而且時間都在四個月以上，最長的已有五個多月。隨後，五人分成了三組，宋易一人一組，梅青魚和江歌一組，他則和沈方圓一組，分別監視三個不同的人，這樣機會更大一些。
他和沈方圓選擇的是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這名少女名田思思，是東陽府最大的綢緞莊東家田開的獨生女，因為是獨生女，所以田開曆來對其疼愛有加。這座三層高的閣樓，就是田開專門為女兒修建的。
由於閣樓較高，而且是單獨的小院，到了晚上，院門關閉，除了幾名侍女外，任何男性不得逗留，所以田思思倒也不虞有人偷窺，況且也沒人敢，所以每每天氣悶熱之時，她都會打開窗戶睡覺。
而這也恰恰方便了葉休和沈方圓兩人，否則兩人說不得不但要當一回偷窺狂，還得當一回梁上君子了。
隻見少女穿著清涼的薄紗，走到梳妝台前，先由貼身婢女摘掉頭上的金銀珠玉等頭飾，然後由身後的婢女梳起頭發來，潔白的玉梳順著烏黑的長發緩緩而下，仿佛拂動一汪清泉，襯著銅鏡中嬌豔、俏麗的麵容，恍若一幅畫卷，靜謐而美好。
“咳咳……那啥，方圓，把口水擦一下，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葉休輕咳了兩聲，這種降妖除魔的陣仗，的確不適合他這種血氣方剛的正人君子。
聞言，沈方圓下意識伸手擦了一下嘴角，但哪有什麽口水，他頓時知道是被葉休給涮了，狠狠瞪了一眼葉休，道：“你不是說有問題嗎？現在人家已經梳洗完了，快要上床休息了，啥事都沒有？”
“你是不是猜錯了？”
葉休摸著鼻子，平靜道：“是不是猜錯了，還不好說，等下才能確定。”
“嘖嘖，真沒想到你葉休是這種人？”沈方圓斜睨葉休一眼，嘖嘖怪笑道：“不但偷看人家姑娘卸妝，還打算偷看人家姑娘睡覺，要臉不？”
“說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葉休鄙夷的看了一眼沈方圓，義正言辭道：“反倒是你沈方圓，看你長得圓圓胖胖，憨厚可愛的，沒想到內心這麽齷齪！我這是為了調查案子，更是為了救她的性命，否則過不了多久，這名二八年華、擁有大好青春的少女，就會香消玉殞。你現在不想著抓住那個殺人凶手，反而在想如此肮髒齷齪的畫麵，你的良心不痛呢？你的臉不紅呢？”
“唉，作為一個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四有青年，我鄙視你！”
沈方圓嘴角抽了抽，你要是將你一動不動仿佛王八一樣盯著人家姑娘的眼睛挪開，說不定我就信了。
現在，我就嗬嗬了……
果如沈方圓所言，田思思卸完妝、梳洗完後，便熄滅了燈火，躺倒床上睡覺去了。期間，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沒發生。
不過，藏在樹上的葉休和沈方圓並未離去。
事實上，葉休方才的話，並非推脫或者狡辯之語，而是他確實覺得等一下，或者等一晚上乃至更長的時間，才能確定他的猜測是否正確。
夜半無語，寂然無聲，漆黑如墨的夜色鋪陳在閣樓內，沒有一絲漣漪，亦無一絲聲響，靜謐、沉默中，仿佛藏匿著巨大的恐怖和邪異，讓人毛骨悚然。
“沙沙……”
就在此時，閣樓內，忽然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聲音極低，低到睡在外間的貼身婢女，亦無法聽見。
伴隨著低沉的聲音，床帳微晃，田思思僅僅穿著輕薄的褻衣走了出來，仿佛沒有神智一樣，閉著雙眼，徑直來到梳妝台前，坐了下來。
坐下來後，田思思依舊閉著眼睛，拿起桌上的玉梳，對著鏡子，梳起頭來。
田思思一手拿著玉梳，一手扶著胸前的青絲，一下一下梳著，機械而呆滯。
整個過程中，田思思一直都閉著眼睛，仿佛夢遊一般。
梳著，梳著，田思思忽然輕啟朱唇，一陣輕柔、美妙卻帶著一絲幽怨的聲音在空中飄蕩開來。
“一梳梳到發尾”
“二梳白發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四梳永諧連理”
“五梳和順翁娌”
“六梳福臨家地”
“七梳吉逢禍避”
“八梳一本萬利”
“九梳樂膳百味”
“十梳百無禁忌”
歌聲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低沉但卻悠揚，飄蕩在整個閣樓內，但詭異的是，卻仿佛沒有一個人聽得見一般，依舊在酣睡，甚至於睡的更香。
歌聲悠揚，如夢似幻，一遍又一遍，而隨著歌聲，銅鏡中的田思思，忽然睜開眼睛，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而端坐在鏡子前的田思思，則依舊緊閉雙目，神情呆滯，仿佛木偶一樣。
鏡中的田思思，睜開眼後，學著鏡子外麵田思思的動作，一遍一遍梳著頭發，一遍一遍唱著歌謠，兩人的動作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鏡外人一動不動，仿若木偶；
鏡中人，巧笑嫣然，表情生動自然。
就好像，鏡子外麵的人，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而鏡子裏麵的人，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鏡中的人，梳著頭，唱著歌，深情款款的望著鏡外的田思思，仿佛即將出嫁的姑娘一般，神情既幽怨，不舍，擔憂，又充滿了向往、憧憬。
當鏡中的女子唱完最後一句歌謠後，忽然伸出右手，輕輕向外探出。
而銅鏡上，蕩開一層漣漪，有一隻手，從鏡中，伸了出來。
鏡子外麵，田思思亦如木偶般，機械般伸出右手，抓向鏡中伸出的手臂。
當兩隻手碰在一起時，鏡中的田思思忽然用力，猛然一拉，鏡子外的田思思，整個人被拉進了鏡中，消失不見。
緊接著，鏡中的田思思，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亦消失不見。